且说陶桃自那日被父母叫回家,知他们的意思竟然是让自己和韩路处,又被抽了两记耳光之后,心中难受得好象被狠狠扎了一刀。
这两天单位安排了一场演出,是在一山区小学,很偏僻,全校共有师生一百来人。
这是一所乡镇小学,因为生源大量流失,估计过不了两年也要撤并。
陶桃萎靡不振,在台上的时候还出了个纰漏,上台的时候崴了脚,差点摔在地上。剧痛钻心,陶桃的嗓音都变了。还好学生们也听不懂戏,孩子们更喜欢另外一个演员演的诙谐幽默的川剧小品闹窑。
带队的副主任却皱起了眉头道:“陶老板,你这是什么情况,今天的戏也不难,怎么差点砸锅?虽然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虽然这没几个观众,可咱们也不能糊弄事儿啊?”
如果换成往常,以陶桃的脾气,早就跟那副主任吵起来。但此刻的她却摇了摇头,只把眼睛看这周围的黄忽忽光秃秃的大山,满面忧伤。
副主任见她不对劲,心中不觉有点担心,道,陶桃,如果有事不能演可以提前跟单位说,你自己要调整好状态。
陶桃还是摇头不语。
等回到市区,她一看自己的左脚脖子已经肿了一块。只得从那台用十年的长虹冰箱里挖了一陀冰,用油纸裹了冷敷。
正在这个时候,母亲彭洁的电话打过来。
“妈,说了我在外演出,刚回家呢。”
彭洁骂:“你是不是故意外出不想见到我们,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总不可能躲一辈子,除非你不要我这个妈。”
“妈,我怎么可能不认你。”陶桃哀求:“我真的不能和韩路处,而且,就算我点头,他也不会愿意的。自韩路进了单位,我们就不停发生矛盾,跟仇人似的。”
彭洁语气难听起来:“你少废话,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已经和韩路父母约好本周末一起吃个饭,两家人正式见个面,谈谈你们的事。韩路爹妈已经答应这门婚事,你必须参加。”
陶桃脚正疼得厉害,心情恶劣,忍不住道:“要吃你们自己吃去,我不干。”
就挂了电话。
母亲还在不依不饶地地打电话。
她只是不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门,陶桃叫道:“还不依不饶了,妈,你还追单位来了吗?”
外面传来宋青山的声音:“什么追到单位里来?陶桃,我宋青山,有事找你,能不能开一下门。”
陶桃拉开门,只见宋青山一脸严肃立在那里。她也不让人进去,一脸不耐烦:“有重要事快讲,我心情不好。如果不重要,以后再说。”
陶老板就是这个德行,宋青山见惯不怪,他沉痛地说:“陶桃同志,我今天代表我们中心来跟你谈话,有个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希望你能坚强。”
陶桃淡淡问:“谁死了?我挺得住。”
“你”宋青山一时语塞,半天才道:“没人死,这事说来话长,你让我进去行不行?”
陶桃:“不行,我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既然说来话长,你就长话短说。”
宋青山很不高兴,这陶桃说话真是臭死人。但这事还非她不可,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快,用尽量简洁的语言说,咱们中心的情况你是晓得的,那是半死又不活,全靠市财政拨款撑着。说难听点,就好象是没有妈的娃,指望着跟邻居大嫂要点奶水,苟延残喘。
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单位就取消编制改成企业,甚至直接解体了。
这是其一,其二浩然成昆这戏的创作已经停下来,得找到合适的老师继续写戏,前番我们联系过省川剧学校,就是你读书的那个地方,希望那边能够接受。不料老师们狮子大张口,要六十万创作经费,我们却拿不出来。
这部戏是个长期工程,一定弄好,那不但是咱们中心,也是我们金沙市传统化的一张名片。做好了,大家的编制可就稳了,不能不用心。
现在,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有个好机会
浩然成昆的意义不用多讲,就陶桃个人而言,她在演出中唱个几个片段,挺喜欢这戏。现在听宋青山说起,顿时留了意。
宋青山见她不动手撵人,接着说道,省川剧院那边可以接手。你也是知道的,川剧院可是顶级戏剧殿堂,团里的老师都是一流大师,请他们创作,未必不能弄部经典出来。
陶桃失惊:“那可是好事啊!不过,我们中心和川剧院那边没有接触,还有创作新剧这事实在太耗费精力,老师们年纪都大了,未必肯接。尤其是”
尤其是看宋青山的意思,中心还不打算给稿费,准备白拿。
市场经济时代,可没人愿意给你白打工。
宋青山说这事好办,就在这两天,省川剧团的几位领导要来我市调研考察,外带采风,。市化口的领导指示,这是一个契机,让我们中心和川剧院达成战略合作。将来,川剧院的老师们会不定期到我们市的湖山剧院演出,而我们中心的演员也有机会登上川剧院的舞台。
陶桃的眼睛亮了:“好得很。”
宋青山:“有了这层战略合作关系,咱们可以顺利成章地请川剧院的老师与我们合作创作浩然成昆这部新戏。中心领导的们的意思是,这戏自然要你来唱,让你全程跟进。这次川剧院的领导和老师们来金沙市,提出要和我们中心最优秀的演员交流切磋,其中还点了你的名字,说是要跟你同台演出一场,希望你能出席。”
陶桃高兴起来,点头:“可以,能够和我省甚至全过最优秀的老师同台演出是我的荣幸,也是一次学习机会,我愿意。”
宋青山突然支吾起来:“可是,可是这里面有个问题中心领导开会说这事的时候,杨主任有顾虑,他的意思是,你就不参加了。”
陶桃很惊讶:“为什么?”
宋青山:“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就说你参加不参加,给我个准信。”
陶桃不悦:“我是台柱子,我不去谁去?”
“好,你答应就好,这个你先看看。”宋青山将一份公函递给陶桃:“桃子,还是那句话,你要坚强,你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把个人恩怨带入工作带入事业中去。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陶桃接过公函一看,顿觉天旋地转。
上面赫然有齐清寒的名字。
这次省川剧院来金沙市调研考察,名义上带队的是一个副院长,但负责联络和业务的却是他。
宋青山:“我了解过,齐清寒是这次调研的关键人物,说的话比副院长管用。他毕竟是从咱们中心出去的,有一分香火人情在,肯定会帮助我们化艺术中心的。要和你见面同台唱戏也是他的意思,人家想见你一面,桃子,我知道这事很尴尬,我也很为难,但是中心这两百多人要吃饭啊”
老宋作风一向简单粗暴,但今天他却忽然觉得非常羞愧。
“不!”陶桃悲怆地大叫:“他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呀?马前泼水还是薛平贵衣锦还乡,当我是苦受寒窑十八载的王宝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