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陶李要花大钱

周五下午四点,陶桃接到母亲彭洁的电话。

彭洁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桃子,你今天晚上回家吃饭不,妈今天买了你最喜欢的翘嘴,打算给你做个清蒸。我知道你不吃麻辣,不吃红肉,这鱼总可以吃点的。对了,里面放火腿不?对了,最近挺热的,我看你还穿着着秋装,也不怕热着了?我说姑娘啊,你那套衣服穿了多少年了,三年还是四年,都起球了,就不能买件新的。你啊,就是那么让我不放心。”

自有记忆以来,母亲说话从来都是粗声大气,对她的态度也极不耐烦。今天突然嘘寒问暖,陶桃心中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妈,我平时都呆屋里,又不出门,穿什么新衣服?就算出门演出,也是一身戏装,好衣裳也用不上。蒸鱼如果不放火腿,总是差了点味道,你们不用管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马上就回家。”

陶桃平时就住在单位宿舍里,只周末的时候回家一趟,看看父母和兄弟。

刚发了工资不久,她手头宽裕,忙上街买了水果和营养品,乘了巴士赶回家去。

陶桃的家在金沙江对面的弄弄平,说起来,她父母本是钢铁联合企业的员工,弄弄平就是钢厂总部所在。

那地方原来是一座大山,地形险峻。当年要在这里建厂的时候,工程师有点为难,说,世界各国建大钢铁联合企业,讲究的是三大一平,大铁路,大厂房、大江大河,外带一个大平地,这里地无三尺平啊,怎么弄?

总设计师就说,弄弄就平了嘛!

于是,工人们就开山辟地,在这里建了一座世界级的大企业,此地也因此取名为弄弄平。

对岸的弄弄平和金沙市的市中区风貌又有不同,房屋古老朴,带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苏式风格,满街都是普通话。

陶桃家位于一栋筒子楼的三楼,楼前是一棵两人环抱的木棉花。

花儿开得正好,一树红艳艳,就好象在燃烧。有两老太太拿着竹竿把花儿从上面打下来,用来炖肉吃,据说可以治胃病。

彭洁正蹲在卫生间杀鱼。

陶桃家面积小,两室一厅,总面积也就六十来平方。她母亲长得胖,无论呆在那屋都给人一种压迫感,见陶桃进屋,她把鱼放盆里,洗手,然后去接陶桃递过来的礼物:“闺女回来了,你看这鱼怎么样,肥吧,等下我就给你蒸上。看看你瘦得,跟竹竿儿似的,不吃点肉怎么行。哎,别看你三十岁了,可在妈心中永远是个小孩子,让人操不完的心。”

陶桃听到母亲的话,心中一暖:“妈,我是演员,得保持身材。别看我瘦,其实身体好得很,一口气跑两三千米都不带喘气的。”

彭洁摸了摸丫头的鬓角,笑道:“也是啊,我女儿谁呀,那是天仙。看看,看看,世界上哪有这么俊的女子啊?瘦点好,瘦点好。”

陶桃心中高兴:“妈,爸爸和弟弟呢?”

彭洁给陶桃端了一杯子水放茶几上,又招呼她坐下:“这是妈给你泡的冰糖菊花,对嗓子有好处的,看你热得,快喝两口润润嗓子,你爸和你弟弟在外面特训呢,要等会儿才回。”

“特训?”陶桃不解。

彭洁:“还不是为你弟读书将来好参军当士官的事情,那边对身体素质要求高。你又不是不知道陶李,见天在外面胡闹,身体又不成,不训练训练,怕是过不了关。”

“是得锻炼锻炼,就算体检过不了关,对身体也有好出。”陶桃点头。

彭洁却不高兴了:“什么过不了关,我家老二什么人,那是一等一聪明的小子,人家欢迎他还来不及。对了,学费的事情你凑够没有?”

“妈……我……”陶桃顿了一下。

原来,她们母女刚才这番话说得正是陶李将要去北方一大城市读书的事情。

陶李从职中毕业后不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在外面胡混吗?

现在国家经济繁荣起来,市场景气,一大小伙子,只要舍得下力,要找一口饭吃也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陶李浪荡惯了,让他去打工,要么嫌弃收入低,要么嫌工作类,要么嫌厂子里的女工不肯漂亮,反正干不了两天就跑了。

一大小伙子成天在外面喝酒打牌玩电脑,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家里人很头疼,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就在前一段时间,陶李在家庭聚会的时候正式宣布,他准备去读书了。学校位于TJ市,是一所民办大专,国家承认文凭的。

学校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平时除了上文化科,还教进行军事训练。两年毕业后,直接送去部队参军,还是士官。

最妙的是,学校招生也没有任何门槛,只要你是高中以上文凭,体检过关,都收。

当时,学费肯定是要交的,还不低,每年一万块。

家里人一听,毕业后直接就做士官,那可是大好事啊!现在军人待遇好,士官是终生服役,陶李如果参军,那不就是抱上铁饭碗了吗?不,那是金饭碗啊!

最重要的是,军队是口大熔炉,陶李实在太胡闹,正要交给党和国家好好锤炼锤炼。

于是,陶家人全票通过,决定送陶李去TJ读书,将来做一个光荣人民子弟兵。

这里又出现一个问题,学费从何而来?

陶家本穷,陶桃父母那点退休金仅仅够吃饭,根本就没有积蓄。没办法,只能问陶桃要。

陶桃把手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也就凑了八千,还有两千的缺口补不上。

这也是她要去吕朝阳那里走穴的原因,可惜韩路很干脆地拒绝了她。

此刻听到母亲问,我们的桃子姑娘心中内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彭洁:“闺女,怎么了,是不是没筹到。要不,问同事借点?”

桃子低声道:“借了,能借的都借了,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彭洁顿时来了气,骂道:“什么能借的都借过,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看你根本就没帮你兄弟的心。没钱你回来做什么,来气我吗?”

“妈……我,这不是周末……我来看你。”

“看我,我要你看我什么,你别看我,我也不想看到你,越看越气。”彭洁火气上来,端起那杯菊花茶就泼下楼去:“喝什么茶,你对咱们家又有什么用,凭什么喝家里的东西?不但茶水,今天的晚饭也没有了。”

说罢,她就拿起手机给陶桃父亲打过去:“死老头子你们在哪里,在跑步,跑啥跑呀,折腾一下午不饿吗……晚饭,你还想着吃晚饭啊,我看到某人就没胃口……不做了,老娘不做了,咱们在外面吃火锅……”

说完,也不理睬陶桃,径直摔了门出去。

“妈……”陶桃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因为她是戏曲演员,她是单位的台柱子,不能哭坏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