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路照顾这几位爷身体上的疲倦不说,关键是心累,一回招待所,脑袋刚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天亮一睁眼,就看到老刘等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当然,做工和用料见仁见智。老刘等人,说,工资就那么点,不讲究这个,能把这几天对付过去就成。他们昨天去几个大商场逛了半天,里面的服装动则几百上千,实在承受不起。就到外面的小服装店买了些地摊货,让你见笑。
韩路糙汉子一个,也不讲穿。就道,管他穿什么呢,戏装套脑袋上,大家都一样。拜托各位爷照顾好自己,千万别感冒。若是受了凉,我去跳锦江。
大家集合,准备去吃早饭。
李姐一口气买了十几件衣服,都是二三十块一件。她很高兴,说,省城的衣服款式是新,反正就穿一季,穿过丢了就是。小韩,我差点打电话让你去我房间看新衣服,又怕打搅你休息,等下一件件穿给你看。
韩路:“不用了,李姐你穿上自然是极好看的。大家抓紧吃早饭,然后去排练。据我所知,接待方排练场地有限,僧多粥少,怕抢不过人家。对了,陶桃,你衣服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陶桃不搭理他,只道:“我才不跟别人一样穿地摊货呢,没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姐以为她是在挖苦自己,很郁闷。
她对落在后面的韩路委屈地嘀咕:“什么呀,还瞧不起人了,搞得自己跟大款似的,还地摊货不穿?我看她就是穷,买不起。小韩你大概是不晓得吧,她一件短袖都穿了三年,领口都垮了,还起了球。”
韩路笑笑,也低声道:“李姐,背后说老板可不好。”
李姐:“台上无父子,台下论辈分。这不是没在舞台上没唱戏吗,我肯定不买她帐。”
“还有这种说法?”韩路又道:“不对啊,陶桃是老员工,又有职称,每月收入不少。她有是金沙市本地人,生活开销小,怎么可能穷?”
李姐正要说话,那头一阵喧哗,的是入住旅馆的参赛人员,他们也是去吃早饭的。
韩路叫道:“糟糕,快去抢饭。人这么多,去迟了可什么都落不着了。”
不但早饭要抢,排练室也要抢。
接待方早就准备了两个大排练室让各路好汉排练。
等吃过早饭,等韩路他们过去,里面已经人满为患,鹦歌燕舞。各种高腔、花腔震得人脑仁疼。
还有人在翻跟斗,一字马用尽全身力气坐下去,“蓬”地一声巨响,化纤地毯腾起大团灰尘。
韩路都想问他结婚成家没有。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排练室挤不下,为什么不去楼下空地练?
对不起,省城寸土寸金,尤其是在这种核心区域,那是一寸多的空间都没有。招待所就是一栋杵在大街边上的老楼,停两辆行车,你走路就得侧着身体。
我们的小韩同志一但进入工作氛围,那就不给你来温文尔雅请客吃饭绣花做文章那一套,直接抢了几张折叠椅将靠墙角位置给圈了起来。
遇到有人过来,就瞪眼睛喝道:“去去去,这位置有人了。”
别人不服气,欲跟他理论。韩路直接将T恤的短袖撸到锁骨位置,三角肌跃跃欲试。
别人见他一副精神小伙模样,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奈,只嘀咕一声:“粗鲁,没文化!”既然惹不起,就躲了。
又有人过来抢位置,韩路可不给他客气,屁股一撅,以背身单打的方式把他给挤了出去。他在大学的时候可是班级篮球主力,打组织后卫,身体素质一流。
很快,韩路一行人身边空了一片。
老刘笑道:“小韩,咱们唱戏的无论是小生还是武生,毕竟都是在专业团队被管束了一辈子,又受了传统文化的温良恭俭让熏陶,其实胆子都小。你落到大伙儿中间,太特殊。”
韩路心中得意:“说得我跟粗人似的,咱也是985,这不是着急吗?我这人做事,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却不重要,这叫心学。”
大家又笑,说,小韩你是文武双全啊!
旁边的陶桃却看他越发不顺眼,道:“跟二流子一样,别人晓得了,当我们金沙市文化中心什么地方。”
韩路大怒,这女子实在可恶,享受了我的劳动成果,却在在道义上对我进行批判。
正要骂,老刘忙劝道:“韩路,现在是在舞台上,老板就是老板,你忘记杨主任的话了。”
韩路心中一口气憋得难受,走到窗口透气。
老刘忙打圆场:“陶老板,李姐,咱们开始练了。”
四个乐师将就韩路抢来的椅子坐好,众星捧月似地将陶桃围在其中,开始排练。
陶桃张嘴唱道:“叫花郎你不必泪流满面,听为妻把话对你言。我这里开开箱将鞋取出,临行时赠与你凤头花鞋。”
排练室里为之一静,所有人都将头转过来,目光中带着嫉妒和警惕,皆知遇到强劲的对手了。
韩路也吓了一跳,排练室好闹,人又多。十几个人在唱,几十样乐器同时奏响,混淆在一块儿,闹如菜市,大家说话都要用吼。
但陶桃这一张嘴,那声音就如锥子一般刺进你耳朵里,清晰清澈清亮。这就是童子功的厉害之处,即便是闹市,即便不用气力,戏词也有极强穿透力。
古时候可没有扩音设备,下面坐着几百好人,你如果不能让人听清你唱的是什么,也别指望靠这手艺吃饭了。
那么,穿透力从何而来呢?无他,惟“字正腔圆”四字。
“这陶桃还是有点真本领的。”韩路倒是有点佩服了,心道:“难怪这么重要的比赛,单位要让她来参加,换别人来她也hold不住啊!这次没准还真能拿个名次回去。”
众人合练了大约一小时,就暂停了一会儿。
因为人实在太多,空气躁热,陶桃额头微微出汗。就把头偏到韩路一边:“湿巾。”
韩路不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