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如果说最近Z市有什么大新闻,莫过于仰家的事情。

“好家伙,真就上上下下没一个干净的。”一个满头银针扎得像个刺猬似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和旁边一个满手扎满银针的同伴说话,“那仰甲平日里装得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早年手头沾了人命哇,这都几十年过去了,还是给挖出来了,啧啧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再说不还有他那个儿子嘛,他倒是没有被爆出什么来……”

“有啥用啊,仰家倒台了,他现在成过街老鼠喽~再说要坏坏一窝,他自个儿也未必干净,说不好哪天也进去了。”

林雨生抬着盘子走进房间取针,两人便停止了交谈。

关于这件事,林雨生倒是有所耳闻。毕竟他对仰文轩这个人还是印象很深刻的,有次柯图来家里吃饭,对于仰文轩的遭遇可是拍手称快。

“风水轮流转,他当初作恶多端的时候早该想到会有今天,还得是你啊阳夏,就是不把他送进去,让他在外头好好品尝下身败名裂的滋味哈哈哈!”

仲阳夏好整以暇地敞着腿,目光追随着走进厨房拿酸奶的林雨生,淡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柯图也跟着仲阳夏的眼神往厨房看,低声道:“怎么样,有进展没?”

刚说完,林雨生就走了出来,抬头看了他俩一眼,随口问:“要不要喝酸奶?”

“不用不用。”

“要。”

柯图和仲阳夏异口同声地回答。

“?”柯图瞪大了眼,侧头去看仲阳夏,眼神里不加掩饰地吐出一句话:你看看你自己像是平常喜欢喝酸奶的样子吗我的仲!

林雨生无声地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他也就是看有柯图在,算是礼貌性地问一下罢了。

转身去厨房又拿了一盒酸奶,隔得远远的往仲阳夏身上丢,也不管人接不接得着,林雨生径直回了卧室。

柯图眨了两下眼睛,有些诧异地看仲阳夏,“这,变化挺大哈?”

“你不觉得很可爱?”仲阳夏把玩着手里的酸奶,目光诡异地泛着些许温柔。

柯图结实地打了一个冷颤,想起了正事,“听说仰文轩最近去找了他爸的那个老朋友,怕是想临死反扑恶心我们一手。”

“无碍。”仲阳夏把酸奶搁在一旁,摸出烟来发了柯图一支,“翻不出什么风浪。”

确实如仲阳夏所料,仰文轩第一次去时还被人勉强笑脸相迎,承诺愿意帮忙想想办法,第二次去,就被人拒之门外。

早前因为仲阳夏设计,先是断了仰甲的左膀右臂,把他的得力干将全部送了进去,在逐步瓦解公司内部高层,最后,才翻出了那桩旧事,直接把仰甲给按死。

仰甲不是没有积极自救,早在很久之前,他已经托了中间人说尽好话,厚着老脸约了仲阳夏出来吃饭,对仰文轩和井锦的事儿赔了不是。

知道仲阳夏也投了个房地产公司,他还割肉送了仲阳夏不少好处,仲阳夏当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已经同意把事儿翻篇。毕竟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仰甲在心底冷笑。

到底是个毛头小子,一点蝇头小利就能糊住眼睛,走运乘了东风飞起来,也说不准那天就摔个粉身碎骨了。

只要把坎给跨过去,不成为仲阳夏当下记恨报复的目标,仰甲继续猥琐发育,总有看见仲阳夏再次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谁知道,仲阳夏看似不在意,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等了很久,在仰甲放松警惕的时候,拿着井锦给的东西,往仰家坚不可摧的面门上狠狠来了一刀,这一刀虽然不致命,但是他一直往里捣鼓,鲜血横流,洞越来越大。

最终,仰甲一砖一瓦砌起来的高楼大厦,轰然倒塌。

只留下仰文轩一个人。

仰文轩咬紧了牙,仲阳夏是故意的。

他明明知道仰文轩也不干净,可是就偏偏不搞仰文轩,他就是要仰文轩清醒地,深刻地,去品尝当年他尝到的滋味。

现在,过街老鼠轮到你当了。

仰文轩失魂落魄地走在别墅区宽阔的道路上,迎面走来几个熟悉的面孔。

“哟!这不仰少吗?什么东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年轻男人脸上挂着夸张的表情,像是真的对于遇见仰文轩这件事感到非常惊讶。

“瞧你说的这话!”另一个黑衣男子说:“搞得这的房子我们仰少买不起一样……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是曾经。现在啊……仰少,你不会是来应聘保安吧?”

仰文轩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这些人曾经不过是在他身后摇尾巴的狗,一个个谄媚地讨好。现在他落难了,这些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踩在他的头上邀功。

“你们这种人一辈子都在当狗。”仰文轩冷笑一声,“就是不知道现在的仲阳夏还看得上你们几条吗?”

黑衣男子面色一沉,捏着拳头就想给仰文轩点教训,“你还当你是大哥呢?我早就看你这副表里不一的模样不爽了,平时装的跟个老好人似的,谁不知道就你骨头里最坏!”

“阿城,你和这种人计较什么?”

灰色大衣男压住阿城的手,轻蔑地扫了仰文轩一眼,“这种人眼里看得起过谁?就他自己是天下第一优秀。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什么资格和仲总比?同样是公司破产,家人坐牢,你有本事也像他一样东山再起啊?”

真是荒谬,仰文轩突然笑了,没想到活了这么多年,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被人拿来和仲阳夏比。

“他能有那个本事吗他?”阿城嗤笑一声,“你以为他到这里来是干嘛的?以前靠爹,现在想来靠爹的朋友,笑死,晦气的很!”

“我草拟吗!”仰文轩突然暴起,一拳砸在阿城脸上,“你给老子闭嘴!”

“操,你妈的,给我打!!”

即使再怎么愤怒,仰文轩最终还是被他们三个人按在草地上狠狠修理了一顿。

脸颊被踩在地上,嘴里吃进去一些土,仰文轩愤怒地低吼着,身体被压得无法动弹分毫。

“仰文轩,你是不是还没认清现实呢?走出这里,你连见我们的面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就是芸芸众生里,最垃圾的那一类。”

说罢,阿城叫来保安,把仰文轩给丢出了出去,像丢垃圾一般。

仰文轩重重地砸到地上,他浑身是伤,额头高高地肿起,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自己的辉煌和如今落魄的景象,两种画面交叠着,令他痛苦不堪。

都是因为仲阳夏,仲阳夏毁了他的一生。

“师父,今天这位患者看起来好严重,居然瘦得只剩下九十斤,失眠的威力真这么大?”林雨生一边抄写药方,一边问钟医师。

钟医师喝了口茶,捋了捋白胡子,笑道:“失眠不是病根,他是因为焦虑导致的失眠,所以我才建议他进行心理加中药双重治疗。”

林雨生点点头,认真记着药方,钟医师突然又说:“我以前治过一个比他更严重的。”

“还更严重?”林雨生有些吃惊,今天这个患者看起来就像只剩下半条命了,比这还严重……

“是。”钟医师笑笑,“他是因为分离焦虑症引起的呕吐、心悸、头痛和厌食等症状。不过最严重的是失眠,他三四天的睡眠时间只在两个小时左右。”

“那岂不是,”林雨生瞪大了眼睛,“得疯了吧?”

正常人这么折腾俩月估计就得疯。

“是疯了。”钟医师摇摇头,低头去闻了闻茶香——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幽幽兰香,滋味醇厚。他真是爱得不行,于是便替送茶人说了好话,“不过他为了他的爱人,又把自己掰扯正常了,这个过程的痛苦,或许只有他一人知晓。”

林雨生沉默良久,抬眼看了钟医师好几次。中医馆里人人都知道,钟医师是早就决定要退休的,且根本没有收徒的打算。

钟医师这人性情说不上不好,但就是犟,决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可是他这次却变了,愿意留下来多待一年,且突然收了林雨生为徒。

“师父,”林雨生过了半晌,小声问:“您为什么会答应仲阳夏的请求呢?”

他们之间从未提起过这个名字,钟医师抬眼看了看窗外,并没有隐瞒。

“他说你是他见过的中药天才,求我收下你。”钟医师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笑起来,“他往我家砸钱像倒水似的,我都担心再不同意,他恨不得把公司转我儿子名下去。”

的确像是仲阳夏的作风,林雨生生硬地扯了下嘴角。

“不过,时间一久,我倒是来了点兴趣,想看看他口中的天才到底几分能耐。”钟医师低头看向林雨生,“他是对的,雨生,你对于中药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即使没有他给的好处,我也很愿意收你为徒。”

话是这么说,可林雨生也明白,没有仲阳夏铺下的路,他根本都没机会遇见钟医师,又谈何拜师呢。

这就是现实。

晚六点,林雨生下班。

仲阳夏的车早就等在门口,林雨生坐上副驾驶,难得地没有摆着张臭脸。

往常他上班累了,下班看见仲阳夏就要摆脸色气人,不过仲阳夏倒是从来没有生气,反而尽可能地在将就他。

“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仲阳夏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

“要你管。”林雨生把脸转向窗外,他们正行驶在泠江西路上,泠江波浪似光,微微晃动着。

两人之间安静了十来分钟。

“坐稳,生生。”仲阳夏突然说。

林雨生猛地回头,“怎么了?”

仲阳夏握紧了方向盘,神色严肃,沉声道:“后面那辆保时捷别了我两次,来者不善。”

踩下油门,宾利快速超车,可保时捷也如同鬼魅一般跟了上来。

林雨生抓紧了安全带,泠江西路这一段极其危险,倘若被撞出大道,坠入泠江,后果将不堪设想。

怕什么来什么,保时捷突然加速,从左侧撞击宾利,但速度和位置没控制好,只撞得宾利歪了几下。

林雨生心脏狂跳,喉咙发紧,手也捏得死死的,就在刚才那个撞击的瞬间,他从后视镜看清了。

驾驶保时捷的人,是仰文轩。

仲阳夏额头也泛起汗珠,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咬着牙快速变化车道。

不能在这段路出问题。

“生生,先报警。”

林雨生这时也恍然大悟,连忙掏出手机报警。

有点哆嗦地把电话讲完,仲阳夏也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穿过了最危险的那段道路,只是接下来的这段路也并不好到哪里去,一侧是泠江,一侧是石壁。

仰文轩玩车也玩得早,且这次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完全不顾及其他,只想撞死他们。

很快,仰文轩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宾利已经被他逼到最右边贴着山壁的车道,而这时宾利前方有辆速度较慢的白色小轿车,宾利要想出来,必须提速变道。

仰文轩抓住这个时机,在仲阳夏加速的一瞬间,猛地从左后方撞了上去。

按照这个力度,宾利应该是右侧先撞上山壁,随后侧翻。

每个司机在发生车祸的瞬间,都会下意识扭动方向盘保护自己。

如果仲阳夏猛地往左打方向盘往前冲出去,那么宾利副驾驶的位置也必然会撞上前方正在行驶的小轿车。

无论哪种情况,宾利副驾驶都必死。

在那生死刹那间,仲阳夏想也不想便猛踩油门扣起电子手刹方向盘朝左打死,宾利的车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车身在一秒内原地甩尾掉头,驾驶室轰然撞上了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