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作法

“又……又有刺客?”

这夜到后来,江家的几人也起来,江春踢醒了那几名被迷晕的仆役护卫盘问了之后,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倒也不是刺客,苗人老寨里来了个有些癔症的苗巫……”

“哇。”江苍赞叹了一声,“苗巫诶。”

“都说了莫招惹那些南蛮。”

江春下意识离李瑕远了些,缓了缓之后才自觉不妥当,尴尬地抚着长须,喃喃道:“我的意思是,也就这一两个月了,往后非瑜想做任何事我都不管,眼下……不是,我是说……”

话到这里,他也不知还能怎么说,总之是没有别的心愿了,只想让李瑕在调令下来之前安生一点。

“唉,明日请道士来做个法事吧。”

“父亲,那可得仔细了,别又请了个全真教的。”

江春在江苍脑袋上一拍,道:“回屋睡去,瞎掺合……”

次日。

李瑕到了营盘,招过熊山,将昨夜之事说了。

熊山惊慌不已。

“无妨,她也无心伤我,让你爹将她看好就是。”

“是。”熊山应道:“县尉放心,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去吧。”

对于李瑕而言,装神弄鬼收服西南诸族之事他不擅长也无头绪,暂时也别无它法,早上点过卯看着士座操练之后又到营盘边上的武器作坊。

韩祈安如今正忙着此事,见李瑕来了便领着他看各项进展。

衣甲、武器的制作早已开始,有了原料之后进度更快,唯有火器却不顺利。

哪怕只是简单地仿制瓷蒺藜火球,没有擅长这方面的人才却一筹莫展,李瑕拿着硫磺和硝也不知如何配成火药……

~~

后衙,江苍探出头看去,只见两名道士跟在江春身后走进院中。

其中一名道士颇为老颇,似已有七旬,看起来很邋遢;另一名不到四十岁模样,三缕长须,样貌十分俊朗,仙风道骨。

待他们在院中设作法,江苍不由小心翼翼向江春问道:“父亲,确定不是全真教哈?”

江春抚须道:“这是本地道士……我儿可知,早在东汉,天师张道陵闻蜀人多纯厚,易于教化,且多名山,又见巴蜀疹气危害人体,百姓为病疫灾厄所困。遂入蜀创道,此为正一教之由来,故而蜀地多道长。

那位老道,乃是为父派人到东面鱼秋山上请来的郝修阳老道长,他曾于正一派当代天师观妙先生座下学道,为父也与其早便相识,怎可能是全真教?”

江苍点点头,又问道:“观妙先生便是父亲说过,曾奉诏赴皇宫斋醮祈福的那位天师吗?”

“是啊。”

“那郝老道长也去过皇宫吗?”

“该是未曾,他只是观妙先生之弟子。”

江苍又问道:“那位道长又是谁哦?好有仙气啊。”

“李西陵李道长,乃赫老道长的弟子。”

“他不会是全真教吧?”

江春道:“不可能,正一教尚符箓,祈福禳灾;全真教主张性命修炼。当时若不是刘金锁莽夫,而是为父见到那北面刺客,一眼便能识破。”

“父亲好厉害啊。”

……

一场法事做到了傍晚。

邋遢老道郝修阳始终拿着桃木剑挥舞不停,嘴里念念有词;潇洒的中年道士李西陵大部分时候则持剑而立,如入定了一般……

江苍早已不耐看他们,躲回屋里读书去了。

连江春也失了耐心,心想本就只是求心安,未免了太久了些,偏两个道士又说一定要见一见那被苗巫缠上之人,称是若被就施了蛊,须及早化解。

江春无奈,派人去请李瑕回来。

但李瑕事忙,直到夜里才返回县衙,他们竟也耐着性子等着……

~~

“道长会炼丹吗?”

驱蛊时李瑕一直都漫不经心的样子,之后却是这般问了一句,神态颇为认真。

郝修阳一副邋遢模样,眼里挂着笑意,颔首道:“贫道略会。”

“会制火药吗?”李瑕又问道。

郝修阳拈须不答,转头看了李西陵一眼。

李西陵负手而立,点了点头。

正当李瑕以为是李西陵会制火药时,却还是郝修阳应道:“贫道略会。”

李瑕沉思了一会,缓缓道:“今岁蒙军怕是又要入蜀,须制些火器应敌,请两位道长帮忙,可好?”

这件事他问得诚恳,其实不容拒绝,他已令姜饭带着人站在外面。

郝修阳答应得却很干脆,道:“老道依县尉吩咐便是。”

……

李瑕感到有些怪,但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里,只隐隐感到这两个道士的目光不太对劲。

他让姜饭带他们去歇下,小声盯嘱须派人盯着他们。

之后找来韩祈安,交代道:“难得找到能制火药之人,但此二人甚怪,往后他们进了火器作坊,莫让其与外人接触。”

“阿郎在担心何事?”

“太轻易了。”李瑕道:“便像打瞌睡时有人送枕头来。”

“郝老道长是道士,会炼火药,实属平常。”

“他答应得太干脆了,问都不问。”

韩祈安沉思半晌,缓缓道:“世间谋士常有出身道门者,如,张良入白云山,师事黄石,号赤松子;陶弘景居山中,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无不前以咨询,时人谓为‘山中宰相’;李泌为南岳衡山高道,辅佐大唐三代帝王;便是苏轼,也曾师从道士张易简,为道门俗家弟子……但他们,未必都是真道士。”

“以宁先生是想说?”

“我观那李西陵道长便不像真道士,或是披着一身道袍,消灾避祸;或是因朝廷户籍管制森严,化作道人才能云游四方。”

韩祈安话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再打个比方……一般读书人多求科举晋身,想要当官。但也偶有些聪明人犯了律法,避身于道门或佛门,这样的人自是不会问阿郎要做什么。”

李瑕点点头,道:“以宁先生是认为,那李西陵有案子在身上,郝修阳怕他露了馅,不敢多问,于是直接答应帮我做事?”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总之先盯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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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夜里,在李瑕为两个道士安排的屋子中,郝修阳卧在地上,端着个葫芦在喝酒,时不时咂着嘴道:“这事也是怪了……想不通呐……”

李西陵负手立于窗前,看着外面那两个衙役,眼中带着深深的思量。

“我说,你真没骗老道?”郝修阳又喃喃道:“但只拿眼看,老道也觉着你分明没骗人呐……莫非此事要用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