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村苗家茶庄
“两位客官,咱们这儿只管喝茶,可没有您要的姑娘啊”一名中年男子脸色难看的定在桌前,面前的两名青年男子一位含笑不语,一位唇角轻扬,仿佛有散不尽的快意。
“店家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要强抢民女一般。”那名唇角轻扬的男子缓缓抬头逼视着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被这眼神惊得一抖,生硬地向后挪了一步。饶是他被这男子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却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两位,绝对是他生平所见最为俊美之人!
“好了阿峰,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身后的青衣男子缓缓开口道。他音色微沉,听来有如清雅离弦,莫名抚平人心。中年男子心中暗叹,好一位秀美绝伦的男子!只见他眉目如画般的静雅,薄唇仿若轻染朱漆,不点而赤。剑一般的墨眉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即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生出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天生贵气。
那名被唤作阿峰的青年闻言顿时收敛了神情,他换上一副笑脸,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我家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也自然不会为难店家,只是店家这茶庄茶香虽浓,怎么独独不见磨茶之人?”
日头虽还未到晌午,但中年男子显然已招架不住两人,额上开始沁出细微的冷汗。这两人的穿着,一看便知非富即贵,他可绝对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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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家茶庄的后山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茶园,茶园的两边是翡翠般的草坪,茶园的周围是婀娜多姿的翠竹。这些竹子将一方茶园团团围住,像一圈鲜活嫩绿的屏障,鲜嫩的一丛丛茶叶,肩并肩密密地挨着,像发芽的一株株绿色的秧苗。茶树栽在小山包上,每个小山包都被一梯梯的茶树覆盖着。远远望去,绿油油的一片,茶香四溢,淹没尘埃。
一个敏捷的身影忽然从茶园中探出,少女摘去头上的斗笠,淡淡扫了眼不远处,一面抹着脑袋上的汗,一面冲不远处低喝一声,:“动作缓些,别踩着刚长出的茶苗。”
下一秒,一只仿佛拥有千钧重量的靴子狠狠停在秧苗上方,来人收住脚风,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朝少女奔去,“沈姑娘!大事不好了!”
“是厨房又被烧了还是茶具又被砸了?”沈知秋轻轻掸去身上的茶屑,秀眉微挑,“我去处理。”
那冒失伙计连忙摆手,“不是的沈姑娘,来了两名生客,说是慕名前来,想与姑娘见上一面!”
“见我?”片刻的疑惑浅思过后,沈知秋起身重新戴上斗笠,“我从不见客,苗掌柜是给忘了?”
沈,沈姑娘,这两位客官行头不小,咱们店家可惹不起啊伙计迷糊瞪眼地打着商量,“要不,您就去会会?”
“”
惹不起?谁啊!来这等穷乡僻壤寻她的麻烦,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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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人的茶叶是有多大的魅力?居然能把您招来。”许峰将嵌着一往碧意的白瓷茶盏放予手掌细细观察,:“此等荒野,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公子这趟也不知是着了谁的道。”
“阿峰,这出了殷都城,你是越发不懂规矩了,受人所托前来寻人,怎么到你口中就这般不堪。”青衣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嘿嘿,公子,您平日不是最不喜属下循规蹈矩,死守滥规嘛?”许峰见状龇牙一笑,与刚刚咄咄逼人的模样截然相反。
青衣青年微微一笑,视线忽然凝在半空,落在许峰身后。
那人不知是何时立于他们身后的,纵然有意戴上斗笠遮掩面容,只从那纤细的腰身以及轻盈的体态便可瞧出,是名年轻女子。
二人只顾着在这处方寸之地探究出个所以然,却齐齐忽视了身后的动向。
青衣青年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一步,打破僵局,“阿峰,人来了。”
“哎呦!”许峰还未回头,就感到自己连靴带脚被人不轻不重地踩跺凌迟,他反应迅疾,惊怒地转过身,一拳打了过去!
拳风不留情面地袭来,沈知秋心头一凉,急忙侧头躲过,斗笠也跟着顺势偏向一边。电光火石之间,许峰瞥见她眼睑下方一颗分外显眼的黑痣。
“你,你是!”许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仲怔不过刹那,依旧口不择言,语气蛮冲,“还遮着脸,看样子是真面目见不得人了?”
“阿峰,不要出手。”青衣青年稳步上前,拦在两人中间。他看向沈知秋,深如墨潭的双眼微微上扬,一时间,活色生香。
“是她先动脚的!”许峰狠狠瞪着沈知秋。
“我本是无意,还请不要见怪。”毫不迟疑,沈知秋自知理亏立即低头,并无打算做些口舌之争。
自己这一脚虽是源于恰好听到这名随从对茶庄出言不逊,可眼见此人面相不善,出手狠辣,正如茶庄伙计所言,惹不起啊。
“只是”,清泠泠的声音如同琉璃串珠,少女仰起头,“不知两位找我,有何贵干?”
“你就是这磨茶之人?”沈知秋的声音听上去比他想得还要清亮干净,可见年岁之小。许峰忍不住再次确认,他看向青衣青年,后者仍是浅笑,面上不露一丝意外。
“这位姑娘,可否雅室一聚?在下想寻个清净地与姑娘细谈。”青衣青年轻言道。
与那名无礼蛮横的随从相比,这位主子被衬托得彬彬有礼,气态随和。更别提他顶着那张呈一派温和秀雅之态的俊朗面孔,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都实在让人不好拒绝。
沈知秋在茶庄度过了好几个年月,甚少见过这般人物,此时见着了,一面在心中疑惑这人究竟是打哪儿来的,一面借着有斗笠遮掩,忍不住多瞅了他好几眼。
直到青衣青年面露疑惑,沈知秋才堪堪将头转向一边,故作淡定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没多少闲工夫。”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好事找上自己,只怕又是沈府那些人
许峰:“…………”
青衣青年:“…………”
“站住,我家公子话还没说完!”许峰见沈知秋转身就要走,诧异之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女子?!
“此事,并非一言半语就能说清楚,姑娘,能否移步雅室?”
沈知秋身子扭了半边,闻言顿住。
即使言语一致,但她能明显地感受到,语气变了。
压迫感甚至隐隐盖过他身边那位始终凶神恶煞的随从。
青衣青年看着她,双眸微眯,似乎在施放无形的压力。然而唇角旋起的笑容弧度不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
狠角色啊…………
沈知秋很没出息地让出一条路,“这儿没有雅室,我们去后院谈吧,那儿地方空旷,鲜少有人出没,就是茶包多,你们别偷拿。”
许峰:“…………”
青衣青年:“…………”
“我来带路吧,两位请!”一边哆哆嗦嗦杵立许久的伙计从一开始就只敢躲在几十米以外观望,眼看总算收战了,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两位别听姑娘瞎说,咱们后院的茶包,拿一些也成!”
许峰扶额,“知道了,快带路吧。”
“好嘞,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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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园依旧是一派沁香僻静,许峰走在前头环顾了一周,脸色迅速变黑。
“公,公子!您有没有闻到什么”他不住地朝青衣青年使眼色,其中还不忘向沈知秋射去锋利的眼刀。
“嗯此处僻静无人,茶香四溢,是个不错的地方。”青衣青年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自己脚下与泥土混在一起的茶苗养料,表现出了极高的涵养,当然,也可以说他实在懒得再折腾。
沈知秋对两人的心理状态浑然不知,她挥手示意伙计离开,随即领着两人来到自己专属的制茶坊——一顶露天茅铺。
她将身上的茶包拿出一些递给了许峰,许峰一愣,但随即还是接过。
“这儿的茶与别处的味道不一样,你们也察觉了吧。”沈知秋又递给青衣青年一包。
“碾茶要和罗茶相结合,把粗茶筛出来,放回茶磨当中继续加工,一定要足够细致,冲点出的茶汤才足够完美。更熟碾数百,点自浮花泛乳,可喜也。”
沈知秋在脑中飞速搜刮着晦涩高深的词汇,状似从容地迎视着二人朝她投来的目光。
“额…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姑娘你在说什么?”许峰悄悄向后挪了一步,这家伙怎么自说自话啊?
“你们…不是来向我讨教磨茶之道的吗?”沈知秋手中动作一顿,声音充满飘忽的僵硬感。
“所以说你不要不听人说话啊!”许峰嘴上叨着,转头看着青衣青年竟然将沈知秋给他的茶包放入了袖中,自己不由得也跟着做了起来。
青衣青年忽然席地而坐,他从怀中扯出一枚金晃晃的牌子,扔给了对面的沈知秋。
沈知秋抓过牌子瞅了一会儿,许峰观察她良久,见她半天都没显露一星半点儿的反应,不由出声问道:“你不识字?”
沈知秋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青衣青年,吐出几个字,“皇长孙殿下?”
青衣青年被她说话的语气哽住了,沈知秋说这话的口气就好像是在回答,“不,我识字。”
皇朝皇长孙殿下,萧祁,殷都名士榜位居榜首。于弱冠之年拿到万民请愿书,据说上至古稀老翁,下至垂髫小童都对他拥护爱戴,可见其声望之高。
“不知殿下屈尊前来此庄,究竟有什么事。”沈知秋默默地将所有茶包收了起来,看来真的不是前来求教如何制茶的。
萧祁笑看向沈知秋,“怎么你似乎一点也不吃惊?”
寻常平民百姓见了皇朝头等贵人皇长孙萧祁,会是如何反应可想而知,而眼前的这名女子,实在是平静得太过反常!
“比起吃惊殿下从天而降光顾于此,”沈知秋将牌子还给了萧祁,“我还是更好奇您究竟找我有何贵干。”
“我也是受人之托。”萧祁缓缓道,“听说你自小就在这茶庄内长大?”
沈知秋一怔,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羽掩住了眼底的神情。
破碎凌乱的记忆一时难以拼凑成段,她不免失神。
“嗯,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