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思·罗林森避开那个人的目光,喝完了第二杯马提尼,然后盯着杯底的柠檬片。
“再来一杯?”
“不,我不能喝了。真的。我已经喝了两杯了。”
“来吧!好好享受!人生苦短,你知道的。”
鲁思凄凉地笑了笑。这就是她母亲一直对她说的话:“你在错过生活,亲爱的鲁思。你为什么不尝试着见更多的人呢?享受时光?”她的母亲!她那牢骚满腹、严酷苛责、瘸腿的母亲。但仍然是她的母亲;而她,鲁思,她母亲唯一的孩子:四十一岁(快四十二岁),直到最近还是处女,然后不堪回首地失去了贞洁。
“那么,还是马提尼?”他站起来,手里高举着她的杯子。
为什么不呢?她的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温暖,而且她回家之后总可以睡几个小时。星期一下午是她母亲的每周桥牌时间,除非牛津北部受到原子弹袭击,否则那四个斤斤计较的老太婆绝不会受到任何打扰,她们会坐在后屋铺着绿色台布的桌子旁边,搜寻罚分和超点。
“你不小心就会把我灌醉的。”她说道。
“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她现在已经比较了解他了,她看着他站起来,站在吧台旁边,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西服:比她稍长几岁,有三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有迷人、聪慧、轻信的妻子。而他想要她。
然而出于某种原因,她并不想要他。她就是无法想象自己和他亲近——并不是因为(她提醒自己)她不清楚亲近是什么样的……她再次扫视这个房间,特别是房间最远的角落。但是莫尔斯已经走了,因为某种难以名状的原因,她知道自己希望他留下——只要坐在那里。
当然,她刚走进酒吧的时候就认出了他,而且她一直都知道他在那里。她会和他上床吗?他的眼睛让她着迷——蓝灰色,冷峻,还有点忧伤和迷惘。
她告诉自己不要犯傻,提醒自己快要醉了。
她慢慢啜着第三杯马提尼酒的时候,她的同伴正在忙着在啤酒垫背后写着什么。
“拿着,鲁思。对我说实话——拜托!”
她低头看他写的话:
根据你的意愿在最接近你的想法的一个方框里打钩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上床:
本周?□下周?□今年?□明年?□某个时候?□永远不?□这让她笑了笑,但是她缓慢而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你知道我不能。”
“你是说‘永远不’?”
“我没有那样说。但是——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你结婚了,而且我认识你的妻子。我尊敬她。当然——”
“只要在一个方框里打钩。我只有这点要求。”
“但是——”
“但是如果你选最后一个,你就会让我失望,不是吗?那么,继续。让我失望也无妨。但是一定要说实话,鲁思。至少我可以知道自己的地位。”
“我喜欢你——你知道。但是——”
“你有很多选择。”
“如果这些答案都不是正确答案呢?”
“肯定有一个是正确的。”
“没有。”她拿出自己的笔,在“某个时候”前面写了一个词:“可能”。
同莫尔斯不一样,那天下午她没有睡觉。她感到精神焕发,充满活力,如果不是因为一直下小雨,她本来还打算去花园干点零活儿。因此她决定修改一下自己在演出里的台词。可怕的星期五很快就要到了,晚上七点半,所有演职人员要去排练。不是因为教堂社交那种门票几便士的演出有多么重要;再小的事她也从来不会三心二意——而且他们总是有很多观众。
莫尔斯睡到下午三点,伸了个懒腰,咕哝了几句,慢慢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生活上。剪报还躺在座椅的扶手上,他把它们收好,放回信封里面。
当天早些时候,他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但是再也不会了。他正在休假,而且就要享受休假。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厚书;就像罗马人以前翻阅《西比尔预言集》那样,就像原教旨主义者翻阅《圣经》那样——莫尔斯也在翻阅《汽车协会英国旅馆》。
他闭上眼睛,随意地翻到书的某一页,把食指点在左边一页的中间。就是这里。德文特沃特:瑞士洛多尔酒店。凯斯维克,南边三英里处……他马上拨打了电话。是的,他们有独立浴室的单人间。住多久?可能四五天。好的。他马上就出发,抵达时间差不多是——啊,差不多九十点钟。很好。
伊夫舍姆——差不多一小时,如果他幸运的话。沿着旧伍斯特路。M5和M6高速公路——时速八十英里在快车道上飞驰。简单!他可以及时赶到那里,享用上等晚餐,再喝一瓶红酒。非常好。
这才是度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