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冬希家住世家至尊花园小区的一套楼中楼里,建筑面积二百五十平方米,这个居住条件跟他拥有的财富很不相称。郝冬希这种本地出身的富人,并不愿意购买那种豪华别墅,一来露富容易招忌恨,二来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别墅不过就是渔村的独家小楼,住到那种别墅里跟住在渔村没什么区别。所以,郝冬希在老家盖了一座宽敞高大的房子,他们并不把那种独家居住的楼称之为别墅,就叫房子,而在城里购买了这所多层建筑里的楼中楼,外加一间车库。
郝冬希的车从来不在家里的车库停放,每天阿金把他送回家,就要把车开回公司,郝冬希要用车,随时打电话召唤他,郝冬希认为这样才像真正的老板,也才能不白花那笔钱养着阿金。而家里的车库被他老婆的那台银灰色的奥迪A4占据了。他老婆成为有钱又有闲的富婆之后,一心要做潇洒的自驾族,郝冬希积极支持,这符合郝冬希的根本利益。郝冬希听说过,有不少有钱有闲的富婆雇了年轻司机,结果司机工作时间驾车,业余时间驾女主人,把女主人的老公变成了王八。如果老婆自己驾车,就少了老婆给自己扣绿帽子这一层风险,这种心理有点阴暗,但是也能反证郝冬希对他那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婆实在很在乎。老婆本来想买一台橙色跑车,她太喜欢跑车那种长相了。郝冬希坚决不同意,因为他听别人说,那种车属于二奶车,怕别人误把他老婆当成二奶。当他把这个理由告诉了老婆之后,老婆难得地立刻接受了他的建议,改了主意,在阿金的提议下,买了这台适合女人开的奥迪A4。郝冬希为自己难得的胜利暗笑,原来他老婆也怕自己被别人误认为二奶。
郝冬希开门进来,边脱鞋挂包,边跟老婆打招呼:“阿蛟,我回来了。”
阿蛟是他老婆的闺名,也是郝冬希最佩服老丈人的亮点。这个名字听着娇滴滴的,看到文字才知道一点也不娇,蛟龙会像女人一样娇滴滴吗?他一直想搞清楚为什么他老丈人会给他老婆起这样一个凶巴巴的名字,他老丈人的回答没个准,一会儿说是希望女儿长大有出息,不要跟别的女人一样受男人欺负;一会儿说本来是娇气的娇,上学的时候登记名字让老师写成了现在这个蛟,就一直沿用了下来;一会儿又说女儿是家里的老大,生了她以后希望能把家里的事情顶起来,就用了这个蛟。每一次查询结果都不同,郝冬希也就没了兴趣,爱叫什么叫什么,反正是他老婆就行了。
郝冬希甩掉拖鞋,赤着那双大黑脚来到了客厅。老婆阿蛟照例蜷缩在沙发里看韩剧,眼睛红红的,估计又有什么地方招惹得她动情了。郝冬希特烦他老婆看韩剧,那种腻腻歪歪的情节,没事找事的故事,没完没了的对话,郝冬希一看就犯急。他认为,喜欢看韩剧是品位低俗,这是藏在心里的想法,在老婆面前他不敢说。尽管他的品位也高不到哪儿去,可是他仍然认为自己品位可以,因为他接触到的鹭门文化人对韩剧的评价跟他不谋而合。他的大东南集团在鹭门市很有名气,不时有文化人会跑到他那儿化缘,要钱出书的,要钱办活动的,正规名义叫赞助、捐赠,所以,郝冬希认识不少文化人。
他喜欢看战争片,那种硝烟弥漫枪炮隆隆的场面让他的怀旧情怀获得了满足。作为鹭门人,他的幼年时期就是伴随着炮声度过的。那个时候,鹭门是海防前线,既要防备蒋介石反攻大陆,又要时刻准备着解放台湾,伴随隆隆炮声上学、放学、玩耍、慰问解放军是留在郝冬希记忆中的节日。现如今,虽然这一切都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但是郝冬希的潜意识里,懵懂幼年时期的炮声仍然是他成长历史中最重要的那个部分。当然,像郝冬希这种文化档次的人,对这一切不可能有理性的、客观的、清醒的主体意识,他之所以对战争片,尤其是解放战争后期的题材最为钟情,其实,这是一种怀念过去的移情作用。遗憾的是,他老婆对战争片却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的这种欣赏趣味常常还会遭到老婆无情的嘲讽,说他土,说他愤青,说他跟艺术无缘。每到这种时候,郝冬希常常控制不住想对他老婆吼一声:“干你老!”就像对他的员工那样,可是他却从来不敢真的吼出来。
“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郝冬希的老婆起身,开始用电茶壶烧水,准备给郝冬希泡茶。郝冬希老婆的性格是典型的鹭门人性格:外柔内刚。让外人看,他老婆是一个温柔、勤勉、贤惠的好老婆,如果不开口说话,往往会以为他老婆是江浙女性。可是只有郝冬希明白,他老婆相比于东北女人的泼辣、湖北女人的盘算、四川女人的勤勉和湖南女人的干练毫不逊色。过去他老婆忙于生意业务,在家里雇了个保姆做家务。如今,集团的业务除了财务控制在她的手里,其他事情基本上不再参与。空闲时间多了,他老婆便辞退了保姆,自己主持家务,按照郝冬希的理解,这也是看韩剧的副作用,韩国老婆主持家务的那种方式影响了他老婆,让他老婆彻底成了家里的主宰。
郝冬希赤脚走进客厅,把给老婆带回来的煎蟹放到茶几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干你老,现在电视台都卖给韩国人了。”
电视屏幕上果然正在上演一部韩国连续剧,据说这部剧有上百集,不用看剧情,仅仅是剧中人物的说话方式就让郝冬希倒牙。郝冬希的老婆动作娴熟地洗茶、烫杯、冲水,活像正经八百的茶馆阿妹。鹭门人饮茶非常讲究,只认铁观音,别的茶一律不喝。他们名义上叫泡茶,其实从来不泡,都是冲,用沸腾的开水冲进塞满茶叶的茶壶,一冲即喝,一喝仅仅是一小口,因为他们用的茶杯极小。
他老婆在家里也习惯打赤脚,赤脚踩在光滑的花岗岩地面上,北方人受不了,鹭门人却觉得特爽。大富翁两口子在家里打赤脚,一般人会难以置信,可是鹭门人就是这样,富翁和贫民都活得本色,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钱人可以买好车、住好房,可是照样离不开一块钱一碗的面线糊,舍不得每天晚饭的那一碗地瓜稀饭,女人套上一双拖鞋赤脚满大街跑,脚脖子上却又要套上一副足赤的金脚链。
老婆给郝冬希和自己沏好茶水,坐在郝冬希身边,装模作样地换台给郝冬希找节目,换了一圈又回到了正在播放的韩剧上。
郝冬希啜吸着浓香四溢的茶水:“这茶不错。”
阿蛟说:“正宗台湾冻顶,能错得了吗?”
郝冬希不相信他老婆舍得花大价钱买台湾冻顶在家里自己喝,如果说买来送人,那他相信。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他怕他一说破了,他老婆真跑到茶馆去买上千块钱一斤谁也说不清真假的台湾冻顶来堵他的嘴,连忙确认:“真不错,到底是正宗台湾冻顶。”
他老婆盘腿坐到沙发上,抓过快餐盒开始品尝煎蟹,他老婆的吃相很受看,从容、细致,用牙签一丝丝把蟹肉剔下来,放进嘴里之后再吸吮蟹甲壳上的调味:“嗯?今天你到哪儿买的?”
郝冬希不能不佩服他老婆的口感,一张嘴就品出了今天的煎蟹不是往常买的那一家:“你真吃成精了,那家煎蟹打架闹事关了门,我买的是另外一家叫公园煎蟹的,一个东北人开的。怎么了?味道不好?”
阿蛟兴致盎然地舔吮着螃蟹腿,连连点头:“这家味道更好。奇怪了,东北人怎么会做煎蟹?今后就买这家的。”
郝冬希却由煎蟹联想起了横行大酒楼的厨师熊包和服务员李莎莎被炒鱿鱼,进而又想起了钱亮亮因为给自己洗脚被开除的事情,感觉就像身上某个部位扎了一根刺,却又找不到位置,挑不出来。他和许多暴富起来的人一样,钱越多越迷信,碰到点什么异常,总要往命和运上挂靠,想到今天晚上连续碰到炒鱿鱼的人和事,忍不住摇头叹息。
阿蛟惊愕:“怎么了?”
郝冬希把自己和阿蛟的茶杯斟满,闷闷地说:“今天晚上不顺,你不是问我怎么回来晚了吗?碰到了几桩窝心事儿。”接下来,便把到“行千里”洗脚丫子,那个洗脚工跟自己一起睡着,结果被足浴城开除的事情说了一遍,惹得阿蛟哈哈大笑:“那个足浴工真抱着你的脚丫子睡着了?他也不嫌臭。”
郝冬希说:“正在洗的脚丫子怎么会臭?问题是,因为我那个人被开除了,你说妈祖娘娘会不会怪罪我?”
阿蛟咬着嘴唇做沉思状,郝冬希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说出充足的理由来证明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妈祖娘娘不会怪罪自己,却没想到,阿蛟一本正经地说:“肯定要怪罪你,怪罪也没关系,明天我到妈祖庙拜拜,替你说说好话,妈祖通情达理,说明白就好了。”
阿蛟就是厉害,一般妻子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安慰丈夫,没关系,这件事情跟他没关系,妈祖绝对不会怪罪他。而阿蛟却不那么简单直说,而是要稍微拐个弯,顺手一带,就把郝冬希的前途命运握到了自己的手里,似乎郝冬希已经在妈祖娘娘面前犯了多大的过错,而这个过错只有经过她去拜拜,才会得到原谅,那神情口气倒好像她们家或者她本人跟妈祖娘娘有什么可以走后门的私交似的。
郝冬希点点头,认可了老婆阿蛟的决定,接着说:“如果就是那一个洗脚工被炒鱿鱼了,我还可以想得通,可是紧接着我去给你买煎蟹的时候,又碰上那家打架闹事的酒楼把一个厨师和一个服务员也炒了。你说说这事情怎么会那么寸,一晚上连着碰见了几桩这种炒鱿鱼的事情,会不会是什么征兆,妈祖娘娘警告我最近要出什么事啊?”
阿蛟又开始咬唇沉思。郝冬希接着又说了他上车的时候拖鞋无缘无故地掉到了汽车下面:“阿蛟,你说说,从小到大,我除了拖鞋基本上没穿过别样的鞋,什么时候好好的就会掉鞋?我小的时候就听我阿嬷说过,拖鞋穿不牢,人会水上漂,是最不吉利的事情。”
阿嬷的嬷在这里的发音是“蚂”,“妈”的去声,鹭门人称奶奶、外婆之类的女性隔代长辈叫阿嬷。郝冬希说的阿嬷,指的是他奶奶。他小的时候两岸战事正紧,父母除了要种地打鱼养家糊口,还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支前,有时间生孩子却根本没有时间带孩子,郝冬希从小就是由他阿嬷带大的,郝冬希跟阿嬷的感情最深,阿嬷给他灌输了满脑子的神话传说和做人道理,对妈祖娘娘虔诚的信奉就是得自他阿嬷的真传。阿蛟和郝冬希结婚的时候,阿嬷还健在,阿蛟和阿嬷友好相处的同时,却一直在本能地暗地较劲,两个从不同角度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发生的战争,其激烈程度、动用的计谋不亚于两岸谍报战,谁都想从思想上、精神上把郝冬希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这种争夺没有对错之分,这是两个女人共同面对一个自己珍爱的男人时正常的、本能的反应。最终,这场悲喜交错的家庭剧目以阿嬷溘然逝世而谢幕。阿嬷走了,但是惯性还在,惯性仍然在郝冬希和阿蛟的身上不时显现出来,郝冬希的具体表现就是动辄就说:阿嬷怎么怎么说。在阿蛟身上的具体表现就是郝冬希一提阿嬷怎么怎么说,阿蛟马上会找出各种似是而非的道理予以否定。就像现在,阿蛟做咬唇沉思状片刻之后,马上郑重其事地安慰郝冬希:“没那回事,拖鞋是挂在脚上的,又不是钉在脚上的,哪能不掉?我今天上车的时候鞋还掉了呢,我又没碰上被炒鱿鱼的倒霉鬼,别信那一套。”
郝冬希听到阿蛟这么说,大惊失色:“什么?你今天也掉鞋了?那就更不是好兆头了,你想想,我们两口子平时从来不掉鞋,今天说掉都掉,那还能不出事?郝大海最近通消息了没有?”
郝大海是他们的儿子,不好好读书,眼看着高考没有希望。鹭门人最讲究孩子读书好不好,孩子读书好,父母面子上就有光,孩子读书不好,父母脸上无光。郝冬希又最好面子,儿子不好好读书,就仗着家里有钱,把他送到澳大利亚一家有钱就能上的私立学校当了留学垃圾,然后满世界到处吹嘘他们家郝大海出国留学了。郝冬希之所以突然问起了儿子,就是怕两口子同一天掉拖鞋的不祥之兆落到儿子身上。提到儿子,阿蛟也有些担心:“不会吧?今天还来电话要钱买车呢,说是要勤工俭学,找了份工作,离学校远,买一台车方便。我还夸他懂事了,知道自己做事赚钱了。”
郝冬希马上做出了决定:“绝对不能让他买车,外国交通规则他不懂,开个车出了事情又不认识外国交警,说情送钱都没地方说没地方送,这绝对不行,打工远就让他打的。”
阿蛟让郝冬希忽悠得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了,顾不上吃相,把螃蟹连壳带肉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吐出来:“这样子,明天我一大早就去给妈祖娘娘上香,求她保佑我们平安无事。你也早点睡吧,从明天开始做什么事情都小心谨慎些。”
郝冬希反过来又让阿蛟的紧张情绪感染得更加紧张,忐忑不安地瞎琢磨起来:“我想,会不会妈祖娘娘有别的意思?”
阿蛟停下正在收拾快餐盒的油手,眸子澄澄地问他:“你估计妈祖娘娘会是什么意思?”
郝冬希思摸着说:“会不会妈祖娘娘的意思是让我们给他们,就是那几个让人家炒了鱿鱼的人安排个饭碗?”
阿蛟不敢轻易否定妈祖娘娘的意思,迟疑不决地说:“我们公司也没有洗脚做饭的岗位啊。”
郝冬希拍了一下大腿,满脸恍然大悟地欣慰:“我明白了,我们不是一直想开个会所吗?觉得心里没数就一直拖了下来。你想想,今天晚上那几个下岗被炒鱿鱼的全都是服务行业的,会不会妈祖娘娘让我们把会所开起来啊?”
阿蛟对干会所一直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她根本没闹清楚会所是干吗的。郝冬希也一样,对会所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不了解,只是会所这个词儿最近很流行,好像就是让人在里面吃喝玩乐的,反正他们公司每年花在这方面的钱要有好几百万,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自己家里开一个,既方便又实惠,何乐而不为?所以他想开一家会所。
“怎么样?开个会所你来管,这样一来,除了那个财务总监的位置以外,你还能有一个更加实实在在的事情干。”郝冬希进一步说服阿蛟。
鹭门女人的特点就是闲不住,不管家财万贯还是平民百姓,都会不停手脚地忙碌不休,她们把这叫“做”。在她们的观念里,人活着就是为了做,不做就不属于活着。阿蛟原本很羡慕那些有钱有闲的富婆,看到同为有钱女人,人家整天健身跳舞搓麻泡温泉,日子过得活神仙似的,而她还要在集团里操心劳神地奔波,心理很不平衡。最后和郝冬希达成了协议,自己不再上班,除了管钱管账之外,其余时间都要休闲去。刚开始会了几个富婆泡温泉、打麻将,还天天早上跑到泳馆游泳,下午跑到健身房健身,结果几个月下来对这一切都索然寡味,好像这样活着是白活。
那天她的车送去4S店做保养,回来的路上打的。开车的是女司机,一个劲冲着她乐。阿蛟也看着人家眼熟,搭话一问,女司机居然是鹭门市大名鼎鼎的大坪村黄村长的小女儿,如果论起财富,郝冬希和阿蛟跟人家比就好像马对骆驼。郝冬希他们属于渔村,大坪村属于农村;郝冬希他们起家靠走水货,黄村长他们起家靠卖地;郝冬希他们跑水货掘得第一桶金之后改行做生意,人家卖地得到第一桶金之后投资开实业,殊途同归,结果都成了富裕的先行者。都是本地乡亲,断不了来来往往,往年过年过节相互之间还会走动,这个当出租车司机的小女儿小时候阿蛟也见过,记忆中是一个瘦伶伶的小黄毛,话也极少,一问一笑,就是没话。现如今长大了,健壮了,漂亮了,话也多了。阿蛟知道,按照本地的习俗和她家的实力,如果她嫁人,光是家里的陪嫁就够她一辈子吃喝了。阿蛟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出来开出租,如果她开一家店或者到哪个企业当个管理人员倒还可以理解。
阿蛟问她为什么会出来开出租,她的回答让阿蛟感触良多:“开出租既能练驾驶技术,又能了解社会,接触人多,又辛苦,能把出租开好了,今后出来赚钱做什么都能受得了。”
跟黄村长的大小姐分手以后,阿蛟就开始有些失落,似乎自己不出来工作,赚钱的机会就都让给别人了,这让她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暗暗后悔,却又不能对郝冬希说,因为当初郝冬希并不同意她回家当全职太太享清福,是她自己闹着要过有钱有闲的富婆生活。
郝冬希的话提醒了她,现在机会就在面前,如果会所成立起来,她出面主持那也就又有了“做”的事情,于是阿蛟的态度马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批准了郝冬希的建议:“你说得有道理,说不准真是妈祖娘娘在指点我们。这样吧,明天我给妈祖上香的时候,请庙里的师父给测算一下,如果妈祖娘娘真有这个意思,哪怕不赚钱,也要把会所尽快办起来。”阿蛟顺手又把自己择了一下,她怕会所办起来自己主持赚不了钱落埋怨,把话说到了前头。
郝冬希的脑子还在那几个下岗被炒鱿鱼的倒霉蛋身上打转转:“不管会所开不开,这几个人就算是跟我有缘分,明天我安排集团人事部找他们过来,先随便安排个事情干着,如果会所能开,就让他们干本行,洗脚的洗脚,做饭的做饭。”
对于阿蛟来说,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便也不再跟郝冬希讨论这件事情,催促郝冬希冲凉睡觉。郝冬希涎皮涎脸地说后背痒痒,让阿蛟给他搓搓背,阿蛟嘴上抱怨着嫌他麻烦,难伺候,做出无奈的样子跟在郝冬希后面进了浴房。其实,阿蛟很愿意给老公搓背,郝冬希那一身从小摇橹升帆操舵练出来的腱子肉至今没有退化,至今还能让阿蛟浑身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