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魏秋远的命案总算是真相大白,告一段落了,不得不说这是一场悲剧,魏秋远当年为了一己私利,而种下的祸根,最终在多年之后开花结果,当然所结的是颗“恶果”,而这个恶果最终只能自己吞下。这也应了那句已经说到厌烦的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魏秋远的命案告破后,接下来调查的工作重点就可以完全放在魏东升和魏燕南的案件上了,虽然魏西落和母亲冯瑶已经进入了警方的视线,不过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只能想办法让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之所以先把胡震东抓获归案,其实也是为接下来的行动埋下伏笔。
在抓获胡震东时,孟少辉让警员要多高调,就有多高调,目的就是要让全村的村民都知道案件已经侦破了,而在胡震东被抓获归案后,他又让负责保护魏氏家人的警员全都撤走了,让所有的人都误以为警方抓获胡震东后就认为案件已经全部侦破了,虽然这么做会让还未归案的凶手笑话,不过孟少辉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当夜幕降临麻雀村的时候,侦查员借着夜色的掩护,摸黑再一次进入了村子,并且在魏北归的住宅周围和雀神庙内荷枪实弹的秘密埋伏起来,孟少辉相信凶手一定会在今晚展开行动,因为这是凶手唯一的机会,他心里应该很清楚,之所以警察会撤走,就是因为警方怀疑胡震东是凶手,可是他仅仅是杀害了魏秋远的凶手,如果警方在审讯后得知他并非杀害魏东升和魏燕南的凶手的话,那么一定会再次回村对魏家的人进行保护,所以凶手一定会利用这短暂的真空期,进行最后的行动,就算是不杀魏北归,也一定会让他受伤,否则之前的所有行动就白费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着,跳过了十点,开始慢慢地向十一点接近着,等待总是让人感觉无耐,再加上四周那些“不知趣”的蚊虫,让预伏的所有侦查员都吃尽了苦头,但是为了案子,所有人只能忍着,生怕稍有动静就会被躲在不知何处的凶手发现,从而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功亏一篑。
就在时间跳动到十点半的时候,负责监听魏北归手机的警员截获了一条短信:“速到雀神庙大殿,我已找出‘雀归巢’的秘密,魏西落。”
看到短信的落款,孟少辉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因为狡猾的狐狸已经露出了尾巴。
如果之前几起案件凶手可以用匿名的方式发短信的话,那么这次引魏北归就一定不会再匿名了,因为魏西落遇袭后,魏北归已经知道了凶手是用什么手法把人引到了雀神庙,如果再用匿名的方式的话,魏北归肯定不会上钩,除非他嫌自己命太长了。
在收到短信后,魏北归显然是有所防范,立刻给对方回拨了一个电话,很明显是要证明对方的身份。
“是哥吗?”
“收到了,我只是证明一下嘛,你也知道,上次你遇袭不就是被这样的短信引出去的吗?”
“行行行,我这就来,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很快,魏北归就出现在了雀神庙前,先是四下打量了周围的情况后,方才轻轻地推开了大门,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地向大殿方向走去。
“哥,我来了,你在哪儿啊?”
回应他的只有四周静得出奇的黑暗。
“哥,我来了,你在哪儿啊?”
魏北归再一次提高了嗓门问道。
“我就在你身后。”
话音刚落,就见黑暗中一道格外扎眼的银光从魏北归的身后猛地袭来,魏北归迅速向旁一闪,随即,手电筒的光照向了银光袭来的方向,与此同时,就听大殿外响起了零乱的脚步声,顷刻间,几盏高亮度的照明灯和十数名警察将大殿团团包围了起来,十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全都瞄准了大殿内握着匕首的人,在照明灯下,这个神秘人的身份终于被揭穿了,他就是魏秋远的三儿子魏西落。
显然魏西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愣愣地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看到,原来刚才进入大殿的并非是他的弟弟魏北归,而是刑侦大队队长孟少辉。
“你……”魏西落意外且惊讶地盯着孟少辉,好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个字。
“很意外是吗?”孟少辉狡猾地一笑。
“刚才的声音是?”
“呵呵,你还想再听一遍吗?”
孟少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台小型的MP3,按下了重播键,魏北归的声音从MP3上的小喇叭里传了出来,“你别告诉我你连MP3也不知道是什么啊!”
“怎么会这样?”魏西落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叫道。
“为什么不会这样呢?你真以为我们都撤走了吗?那是我们演的戏罢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你给引出来?还有,还给魏北归的手机虽然我们取走了监听装置,不过在他的家里却留下了监听的装置,还有,他的手机也被植入了病毒,你之前和他的短信联系,内容也被我们截获了,现在铁证如山,你不会还想抵赖吧?”
“我……”魏西落惊讶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不过你也就是杀害魏北归未遂,至于魏东升和魏燕南凶案的真凶,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我说的对吧?”
“我是真凶,都是我干的,我就是用这把匕首杀死他们的,不信你们可以拿去检验。”
说着话,魏西落把匕首扔到了孟少辉的面前。
“就算你真是用这把匕首杀死他们的,那两起案发现场留下的血鞋印你怎么解释,别告诉我那是你留下的。”
“是、是我留下的。”
“那鞋呢?”
“我、我扔了。”
“哈哈!你这谎话编得也太烂了吧!”孟少辉放声笑道,“根据我们对鞋印的检验,那是由一款女式旅游鞋留下的,尺码为36号,穿鞋的女性身高在米左右,体重约在45公斤上下,你说说看,以上这几点,你哪一点吻合呢?别告诉我你故意穿着一双36号的鞋,而且还在瞬间减了肥,然后再去杀的人,杀完人之后你又能瞬间变回原来的身材,你认为这么荒唐的解释我会相信吗?”
“我……”魏西落又一次语塞,不知如何圆自己编造的谎言。
就在此时,一名侦查员走进了大殿内,和孟少辉耳语了几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魏西落的面前,亮出了那副明晃晃的手铐。
“你不用再狡辩了,你的母亲冯瑶已经向我们警方自首了,我相信,她才是真正杀害魏东升和魏燕南的真凶。”孟少辉说道。
“妈!”魏西落“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同时夺眶而出。
审讯室里的冯瑶显得异常的平静,因为此时,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久以来一直处于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了。
“可以和我说说整件事的经过吗?”孟少辉心平气和的问道。
“嗯,都坐在这里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冯瑶微微点了点头,“其实赵铁头的真实身份是胡震东,还有他杀了秋远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因为案发那晚我就在现场。”
“当晚你在?不是说你到市里帮忙照顾孙子了吗?”
冯瑶的一番话倒让孟少辉感觉到有些意外。
“本来是这样的,可是后来西落来找我,说他欠了高利贷很多钱,高利贷上门要债,说要是第二天再不还钱就要找他麻烦了,我担心那些高利贷真的会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事来,可当时我身上又没带那么多钱,存折又在村里的家中,于是就连夜找了辆黑的士赶回了村子。不过因为当时我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所以村里没人知道,我也不希望惊动村民和秋远,因为万一让秋远知道我连夜回来拿钱去替儿子还高利贷,他一定不同意。可当我到家后,发现大门没锁,以为是秋远晚上忘了关门,当进门后,看到了客厅的灯还亮着,而且还听到了秋远和别人说话的声音,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平时晚上他都很早就睡了,怎么今晚这么晚了还会和人在客厅聊天,出于好奇,我就悄悄地躲在了客厅外听听他和什么人在聊天,原来到家里来的不是别人,就是村治保主任赵铁头,可接下来他们的对话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赵铁头的真实身份是胡震东,也就是前任村长胡亮的儿子,而他说秋远当年放火烧死了他的父母,原因就是为了掩盖村民得癌症的真相,对于这两件事,秋远默认了,而胡震东当晚来的目就是为了报仇。”
“面对有人要杀你丈夫的这件事,你不仅在当时没有求救,事后也没有报警,相信你在听到关于当年的事情真相的时候,对你的丈夫也产生了极大的仇恨,因为当年你的恋人孙玉贵正是因为替魏秋远开采夜光石,所以才患上了癌症,最终死亡的,对吗?”
“看来你对我的历史查得很清楚。”冯瑶说道,“我真的没有想到当年玉贵的死居然会是魏秋远一手造成的,而他把这个秘密居然隐瞒了几十年,甚至为了掩盖真相,还杀了唯一知道内情的村长胡亮夫妻。我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和我同床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是一个杀人恶魔。是他害死了玉贵,而在玉贵死后,他居然还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老好人的样子来关心我,然后还讨好我的家人,如果不是他,玉贵当年就不会死,我也不可能和他结婚。就在胡震东用锤子砸死他的那一刻,我居然产生了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我甚至恨不得当时就冲上去,抢过锤子来亲手砸死这个伪善的恶魔。”
话说到这里,冯瑶终于从刚开始的平静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看样子魏秋远的欺骗对她造成的伤害真的非常大。
“魏西落其实是孙玉贵的儿子,对吗?”
“是的,在玉贵死之前三个月的一个晚上,我们发生了关系,当时玉贵并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那晚过后,我们便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可是后来却发现玉贵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就在那时,我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知道这个结果后,我和玉贵都非常地高兴,终于可以以此为借口说服我的家人不要再逼我嫁给魏秋远了,可谁知道玉贵却连孩子的脸都还没来得及看就走了。魏秋远在玉贵死后每天都来我家安抚我,对我家人更是百般讨好,于是我家人就趁机把我嫁给了魏秋远,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确满意魏秋远这个未来的女婿,毕竟他有钱,另一方面当然就是担心我未婚先孕的事张扬开来,对我影响不好,要知道当年在村子里未婚先孕可算是一件让全家都丢尽脸面的不耻之事。”
“那魏秋远就一点不知道你嫁给他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吗?”
“他不傻,当然知道,毕竟孩子早产了3个月,不过当时他已经当上了村长,自然是不希望把这件事张扬开来,要是让人知道他娶的老婆生的是情敌的孩子,那无疑这事会沦为村民的笑柄,而他好不容易在村里树立起的威信也会荡然无存,到那时,他再也不会有脸坐在村长的位置上。所以当他问我事情真相的时候,我也没隐瞒他,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他。不过他在权衡了利弊关系后,为了自己的面子,最后并没有选择和我离婚,反倒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我更加关怀,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我能真真正正的替他生个孩子,说来也可笑,北归的出生完全是为了保全西落啊!”冯瑶冷冷地笑着,那种冷,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凄凉的冷,“在打算替魏秋远生北归之前,我和他有一纸协议,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必须把西落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视同仁,如若不然的话,我就会把和他的这份协议全公布出来,让他颜面扫地,他当然清楚,我这是为西落的将来做打算,可是没有办法,他最终只能答应,可以说,北归的出世,只是为西落的将来铺平道路罢了,虽然我知道这对北归不公平,但是没有办法,为了我和玉贵的亲生骨肉能有一个美好的将来,我只能这么做。”
“那魏西落呢?看样子他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吗?”
“是啊!不过他是在我杀害魏燕南的那晚才知道真相的,那晚我原本早就打发西落和北归回家休息去了,说魏秋远头七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可是西落这孩子担心我一个人熬夜身子受不了,居然又折了回来,然而却看到我偷偷离开了家,他出于好奇就一直跟着我,目睹了我杀害魏燕南的全过程,他还以为我杀他们是为了防止他们争遗产,可当他听到我说的真相后,倍感震惊。之后他为了保护我,在你们来调查我们之前,他就找来了北归,并和他说如果警方来调查当晚我们的行踪,就说我们三个人当晚都呆在灵堂替魏秋远守灵,因为如果和警方说晚上在各自的家中睡觉,肯定警察会产生怀疑,万一警察要带我们出村调查,那就谁也得不到遗产了,北归听了这话,就立刻同意了。再后来,为了不引起你们警察的怀疑,他就自编自导了一出苦肉计,想转移你们警方的视线,让你们误以为凶手要杀光他们几个人,从而不至于怀疑到我的身上。”
“那杀魏北归呢?”
“整件事最无辜的就是北归啊!我只能说我对不起他,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都是因为我的自私。”冯瑶痛苦且无奈地摇头道,“如果北归不死,那么最后遗产一定是要分一部分给他的,如果西落自己独吞了遗产的话,一定会引起你们警察的怀疑的,所以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想办法杀了北归,我不希望遗产落到任何和魏秋远有关系的人手上,我绝不允许被魏秋远的那几个败家子败光这些遗产,虽然北归是我亲生的,但是生他只是为了保护西落,现在牺牲他也是为了保护西落,所以,我必须杀了他,为西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因为他是我和玉贵的亲生骨肉,玉贵不在了,我必须让我们的孩子更好的生活下去,也算是我对玉贵的一个交代,更何况魏秋远所赚到的钱是村民和玉贵用生命换来的,他和他的家人本就不应该拥有这些财产。北归要怪,就只能怪他有个禽兽不如的爹。”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西落为了保护你,反而提前亲自动手了。”
“是我害了他啊!”冯瑶双手掩面哽咽道,虽然话语很简单,但却透露着无比的悲伤和悔恨。
“其实‘雀归巢’的秘密就是叫人戒赌,对吗?”孟少辉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你怎么知道?”冯瑶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诧异道。
“我也是猜的,因为胡震东曾听魏秋远说过,他现在对寻找‘雀归巢’的秘密早已经看淡了,并不是因为找不出秘密的所在,而是因为这些年来一些按《雀归巢》的诗里的提示去研究那些佛经书,从中悟出了许多的人生道理,当年自己为了某些利益而做了一些无法挽回的错事,现在看来,富贵如浮云啊!人一死,生前所有的一切皆化为尘土,所以他希望他的子女也能从中悟出这些道理,从此不再沉迷赌博,过正常的生活。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雀归巢’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被人们代代相传,给渲染的神秘了而已。”
“是啊!人就是这样,一件事情,越简单,反而越没有人去相信,宁可把事情搞得复杂了,也不愿意相信简单的真相,其实‘雀归巢’的秘密真如警官你说的这样,而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早就知道了呢?”孟少辉好奇地问道。
“是玉贵告诉我的,其实玉贵就是当年在村里留下‘雀归巢’这个秘密的孙非的后人,关于‘雀归巢’的秘密他家的祖祖辈辈一直在传,只不过却不允许和外人说,因为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倒不如故意搞得神秘一些,让那些人自己去寻找,那样当谜题被解开的时候,就会让人的记忆更加深刻。”冯瑶回忆道。
事后,出于好奇,孟少辉特意去查了一下关于孙非的历史资料,不过很可惜,根本查不出任何的史料记载,毕竟这属于一段完全不起眼的野史,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孙非是一个好人。
雀归巢——圣僧西天取真经,普渡天下众苍生,佛经妙法解苦难,百雀归巢化富贵。其实按孙非当年留下的这首诗来看,算不上什么五言绝句,七言律诗,最多也就是一首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打油诗,可是就因为它出现在了麻雀村这样一个在当年人人都以麻将为生的村子里,反而流传成了带有神秘色彩的诗句。
诗的前三句很明显就是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佛经书上,而最后一句“百雀归巢化富贵”,孟少辉认为已经足以表达出孙非当年写这首打油诗的意图了。
如果百雀就意指百余张的麻将牌的话,那么归巢就能看作是装麻将牌的盒子,百雀归巢也就是说把百余张的麻将牌装回盒子里,不赌了自然就富贵了,正所谓“小赌怡情助兴,大赌伤身败家”,就是这个道理,毕竟从来发财的都是赌场,有谁听说过赌徒发达的呢?
就像冯瑶说的,人就是这样,越简单的事,反而越没有人去相信,宁可把事情搞复杂了,也不愿意相信简单的真相,在麻雀村的案件中,也应了这句话。
如果当年魏秋远不是因为一己私利,隐瞒了村民得癌症的真相,而是大胆的将真相公布于众,从而寻求解决的方法的话,相信也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家破人亡的惨痛局面,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被他自己搞的无比的复杂,而最终的恶果还得自己吞下,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