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会议室里可以用“烟雾缭绕”来形容,侦查员面前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从案发至今,所有的人都没有睡上一天的安稳觉,哪怕能随便眯上一两个小时都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算上昨晚魏西落遇袭案,到目前为止,凶案已经造成了三死一伤的严重后果,坐在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同时对凶手顶风作案的大胆行为也都感到愤慨。
“孟队,如果你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在魏东升和魏燕南凶案现场留下的女性的鞋印会不会是冯瑶的呢?”
“是啊!如果说凶手和魏西落是认识的,而魏西落又极力对其维护,可是通过我们的调查来看,在魏西落认识的女性里,关系最为密切的,除了他的妻子姚爱兰外,就只有母亲冯瑶了,而姚爱兰在两起凶案发生的时候都待在城中的家里,那也就是说他最有可能维护的凶手极有可能是母亲冯瑶。”
“可是孟队,如果这些猜测成立的话,那是不是等于说魏西落已经知道了‘雀归巢’的秘密,所以才和母亲冯瑶共同将大哥和二姐杀害,从而达到独吞遗产的阴谋呢?那么魏北归是否知情呢?”
“魏北归和魏西落是亲兄弟,都是冯瑶生的,如果魏西落知道了‘雀归巢’的秘密,魏北归不可能不知情,他也有可能参与了谋杀魏东升和魏燕南。”
“如果真是这样,那魏秋远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杀的呢?”
“如果是,那现场留下的血鞋印又如何解释?魏秋远凶案现场留下的可是男性的鞋印啊!”
“有没有可能是魏西落或者魏北归杀了父亲魏秋远,然后再由冯瑶杀死魏东升和魏燕南,再在现场留下女性的鞋印,混淆视听,扰乱我们警方的调查。”
侦查员们各抒己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疑问。
“我始终认为杀魏秋远的凶手和杀害魏东升、魏燕南以及昨晚袭击魏西落的凶手不是一个人。”孟少辉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我们先不去考虑昨晚遇袭的魏西落,单从三起凶杀案上来看,魏秋远是被锤子袭击后脑致死,而且从行凶的残忍程度来看,并不像刻意而为的,很明显是仇杀,至于魏东升和魏燕南的死,凶手使用的是刀或者匕首之类的利器,而且是致命后在确认了人真的死了之后,凶手才离开了现场,从行凶手法上看并没有明显的仇杀痕迹,如果是同一名凶手所为,那么行凶的手法前后相差得未免有些太大了。再就是行凶的现场,魏秋远是深夜在家中遇害的,而魏东升和魏燕南是被凶手引到雀神庙后才杀害的。”
“会不会是凶手故弄玄虚呢?”
“我倒认为没有这个可能,从几起凶案来分析,基本可以认定是熟人作案,虽然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共同的特点就是非常熟悉麻雀村和魏家的情况,如果杀魏秋远的地点能选在家中,为什么杀魏东升和魏燕南不行呢?非要把他们引到雀神庙再下手?所以我怀疑杀魏秋远的凶手肯定和杀魏东升和魏燕南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如果说杀害后两者的是冯瑶和魏西落母子的话,他们把人引到雀神庙再杀害的原因就是想让人以为是外人所为,而杀魏秋远的凶手根本就是外人,所以不在乎行凶的地点。还有,一个人犯罪总是有动机的,那么在这几起案件中,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么他的行凶动机是什么?或者像刚才有人提出的魏西落和母亲冯瑶是合谋行凶,那么他们行凶的动机是什么?为了遗产吗?如果是,那么大可不必杀人。按魏秋远的遗嘱所说,谁解开‘雀归巢’的秘密,那遗产就归谁,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把知道的秘密告诉其他的人然后平分遗产。那么,假设魏秋远已经解开了‘雀归巢’的秘密,而冯瑶和魏秋远是夫妻,她可能也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再加上得知了遗嘱的内容,所以冯瑶才串通儿子杀了魏秋远,从而能尽早的继承遗产,那么也就是说,冯瑶只需要在魏秋远死后把秘密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那么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继承所有的遗产,而魏东升和魏燕南却一点好处也拿不到,既然如此,他们母子二人最多也就是杀了魏秋远就可以了,又何必要杀魏东升和魏燕南呢?再有,如果‘雀归巢’的秘密只有魏秋远一个人知道,那么冯瑶和魏西落就更不可能为了遗产合谋杀人,因为他们即使杀了魏秋远、魏东升和魏燕南,也得不到遗产,相信不会有人傻到去干这种等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所以冯瑶和魏西落母子为了遗产合谋杀害魏秋远的这个假设可以说是不成立的。”孟少辉认真地分析道。
“有道理,以孟队你的分析来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冯瑶母子的确都没有杀害魏秋远的可能性,在这一起案件上,他们的行凶动机根本不成立。而如果魏东升和魏燕南真是他们合谋杀害的话,那么动机也一定不是为了遗产,而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全中。”孟少辉微微一笑,“为了争夺遗产而杀人的行凶动机其实是最傻的,你们想想看,他把能和自己争夺遗产的人都杀了,最后剩下自己顺利继承遗产,无论他的手法有多高明,一定会成为第一嫌疑人,我们警方自然也会重点‘关照’他,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孟队,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次的案件和遗产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也不完全是,至少就现在案件发展的情况来看,遗嘱对麻雀村的村民是绝对有利的,无论魏氏家族的成员闹成什么样,麻雀村的村民无疑都是最大的受益人。”孟少辉说道。
“那么之前猜测冯瑶和儿子魏西落共同犯案的可能性是否就不成立了呢?”
“这个还有待进一步调查才行,目前我只能说,魏西落是有可疑的,从法医给出的对他所受伤的检验报告来看,他受的伤并不重,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连袭击他的凶手的一点线索都无法提供,这让我无法相信。”孟少辉分析道,“之前魏东升和魏燕南的凶案里,凶手行凶后都拿走了他们的手机,而从手机的通话清单来看,两名受害人都曾在遇害前的下午收到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虽然我们无法查证他们短信的内容,但是能引他们深夜去雀神庙这么偏僻的地方,相信短信的内容对他们而言一定非常有诱惑力,而现阶段能让他们产生极大诱惑力的莫过于‘雀归巢’的秘密,而这个猜测和魏西落收到的短信内容不谋而合,虽然每一次凶手用到的手机号码都不相同,但是所用到的内容应该不会相差太多。但是接下来却出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在魏东升和魏燕南遇害前的时间,发送短信的陌生号码都曾呼入过他们的手机,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这次的呼入主要目的是为了分散受害人的注意力,方便行凶,但奇怪的是,我查过魏西落的手机,虽然他在下午收到过陌生手机发来的短信,但是在遇袭前却没有电话呼入过,而且之前两次都杀了人,魏西落这一次却只是造成了轻伤,如果用凶手一时大意来解释,未免过于牵强,相反,如果说魏西落遇袭的案件是一起自编自导的‘苦肉计’的话,显然是更为合理的。”
“如果孟队你猜测得没错,那魏西落显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原本想用苦肉计让自己置身世外,可没想却把戏给演砸了。”
“魏西落很明显就不是个演戏的材料。”
“这也不能怪他没天分,要真演的话,那就得用刀在他身上开个洞了,万一赔上命就得不偿失了。”
侦查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着,会议室内原本严肃沉闷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孟少辉并未阻止众人这样的调侃,偶尔的放松一下至少也能让他们提提精神,因为接下来忙碌的调查工作会让他们连这样调侃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了,言归正传。”孟少辉轻轻敲了敲桌子,“既然线索已经出现,我们下一步的调查就围绕着魏西落、魏北归和冯瑶三个人展开,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一切内容都要重新核实,再进一步地深挖,而对魏北归的保护也一定不能松懈,现在魏西落已经演了一出苦肉计了,接下来魏北归也一定会再演一出,否则这场已经演砸的闹剧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那魏秋远的案子呢?暂时不查了吗?”
“魏秋远的案子我始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有仇,其实麻雀村的一部分村民的亲人都算是被他间接害死的,很多人应该对他都有仇,但是夜光石含有放射性的这件事却只有当年的村长胡亮和王有财知道,而胡亮又非常有可能是魏秋远杀的,按道理来说,胡震东的确是目前最有嫌疑的,可是他却在案发时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难道我们忽略了什么线索吗?”孟少辉无奈地说道。
“其实孟队,你说胡震东和赵铁头曾经在部队是战友,那有没有可能胡震东利用这一层关系,让赵铁头帮他杀了魏秋远呢?”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关键是魏秋远当年为了隐瞒夜光石带有放射性这个秘密而杀了胡亮的事情只有王有财一人知道,而根据王有财所说,这件事他一直没对任何人提及,那么胡震东又是如何得知真相,从而报仇行凶呢?”孟少辉不解道。
“其实这件事不一定要王有财说胡震东才知道,当年胡震东是和胡亮一起进城去调查夜光石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根本没人知道,有没有可能胡震东当年已经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夜光石的事,只是当时没往心里去,直到85年‘百万大裁军’后,他选择了退伍,才有机会回村子调查事情的真相,从而查出父亲的死和魏秋远有关,所以动了杀机,然后利用和赵铁头的关系,让他帮助杀了魏秋远,而自己又可以在案发时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从而置身事外。”
不可否认,侦查员的推断也是有可能的,因为胡震东如果要找赵铁头帮忙的话,相信赵铁头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他们之间不仅是战友,而且赵铁头的家人也是因为受到了夜光石的放射性从而患上了癌症,从这一点来看,赵铁头和魏秋远之间也存在着仇恨。
“如果这种可能性成立的话,那么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动手呢?”也有侦查员质疑道。
“或许和魏秋远的遗嘱有关。”孟少辉猜测道,“有可能他们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胡震东在天正律师事务所工作,而魏秋远找到这间事务所办理遗嘱的相关事宜我相信应该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巧合,赵铁头在村子里是治保主任,相信他和村子魏秋远之间的关系应该走得很近,极有可能是他推荐的这个事务所,之后胡震东知道了魏秋远遗嘱的内容,从而决定动手,这样不仅为自己的父母报了仇,同时也算为村子里曾经因为夜光石受害的村民讨回了公道,而最重要的一点就在那份遗嘱上,如果一年内魏秋远的四名子女找不到‘雀归巢’的秘密,那么麻将工厂90%的股份就尽归村委会所有,可是‘雀归巢’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根本没人知道,然而魏秋远却把这个根本没人知道的秘密当成四名子女继承遗产的条件写进了遗嘱内,如果他不是老糊涂的话,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已经知道了‘雀归巢’的秘密,所以胡震东才选择在魏秋远立下遗嘱后就杀了他,就是为了防止魏秋远把秘密泄漏,这样只要一年过后,村民得到的利益就会最大化,也算是对当年因为夜光石而送命的村民一种补偿。”
“有道理,有道理。”
孟少辉的猜测得到了侦查员们的一致认同。
“另外一点,根据法医的检验显示,在魏秋远凶案现场留下的血鞋印的人身高在米至米之间,体重约70公斤,而胡震东的身高只有米,体重看上去最多就只有五十几公斤,而赵铁头却比较吻合这一特征。”孟少辉说道。
“那现在是不是能马上拘捕赵铁头了呢?”
“虽然猜测是非常合理,但我们并没有实质的证据,相信就算拘捕了他,也拿他没辙,而且也容易打草惊蛇,毕竟赵铁头仅是充当了杀手的角色,真正策划这一切的是胡震东,要抓,就必须在有证据的情况下两个人一起抓才行,而且我总觉得案件按我之前的猜测,进行的有些过于顺理成章了。”孟少辉犹豫道,“因为还有一个疑点,就是魏西落的身高和体重也和魏秋远凶案现场留下的血鞋印的特征是相似的,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冯瑶在没和魏秋远结婚前,曾有一个男朋友,而这个男人当年也死于癌症,这个男人死后,冯瑶才跟了魏秋远,如果说这个男人得癌症的原因也是因为夜光石的话,那么冯瑶和魏秋远的关系就并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了,只不过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冯瑶也知道了当年事情真相。”
“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不分析还好,这一分析,一连串的问题好像是串在了一起,可似乎又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侦查员们一个个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提起精神来。”孟少辉拍了拍手,“相信我们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之前主要是我们没有找对正确的方向,所以才在调查上走了许多的弯路,现在,我们就针对冯瑶、魏西落、魏北归、胡震东和赵铁头这五个人,重新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只要是和他们有关的所有资料,不分大小,一律调查得清清楚楚,你们要记住一点,无论凶手多狡猾,犯案就一定会存在动机,只要找到这个动机,那么就有办法让凶手现出原形,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句至理名言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