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琛上前一把抓住了这个人的手腕,力道过大,迫使对方松开了季幕的衣领。定睛一看,顾远琛很快便认出了这个故意搭讪Alpha。
季幕像是看到了救援,激动地呼出声:“学长!”
紧跟着,蹿入顾远琛鼻中的,是一股浓烈的玫瑰信息素香味,顾远琛猛地看向季幕,厉声呵斥:“你没吃抑制剂?!”
季幕被吓得浑身一颤,小兔子般委屈地退后一步,嗫喏着低下头:“我忘、忘记带了……”
顾远琛的脸色不提有多差了,这要是晚回来一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醉汉Alpha趁机挥开了顾远琛的手,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他的Alpha?”潜在话中的意思,是季幕身上没有顾远琛的信息素。
“不是。”顾远琛回答得很干脆,使得季幕的心跟着难受了一下。
“不是你掺和什么?”这个人不肯罢休地指着季幕,好笑地看着季幕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你刚骂我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季幕眼眶微红,可怜地抖着声音:“我没有骂你,是你一直缠着我。”
“你刚才明明很嚣张啊,怎么,有人过来帮你了,就开始装可怜了?”他醉醺醺地想再次揪住季幕的衣领,却被顾远琛率先一把拽住了胸前的衣服,朝前拎着拖了两步。
顾远琛的力气很大,他的外公家族都是军队的人,从小顾远琛就耳濡目染了不少。初中进入Alpha学院后,更是学习了一些格斗技术。被他抓住衣服的醉汉是个不怎么优秀的Alpha,就连身高,都比顾远琛足足矮了半个头。
顾远琛把他狠狠推开。
酒吧音乐声小了许多,被顾远琛推倒的Alpha丢尽了颜面。他好不容易看到季幕落单,没想到顾远琛居然回来得这么快。寻仇不成,他心里自然压着一股怒火。
顾远琛向周围看了一眼,没发现徐风他们:“徐风他们呢?”
“刚才还在舞池,一眨眼就不知道去哪了。”季幕用手背反复抹掉了额头的汗,甜腻的味道不断地从他身上透出来。季幕咬牙,腹诽季沐这糟糕的玫瑰信息素,到底是和多少Alpha的信息素有良好的契合度。
已经有不嫌事大的Alpha故意释放信息素诱惑季幕,使得他站不稳了。
因为怕冷,他里面还穿了加绒的秋衣。这会儿,在信息素和酒吧高温的促使下,季幕两颊发红,喉咙里像塞了砂石。他每呼吸一次,耳内都是沉重的回音。
季幕明明没有喝酒,却一副醉了的模样,心都快要蹦到了嗓子眼。他口干舌燥地喃喃:“学长,我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刚走几步,季幕就往旁桌撞去。
有人惊呼:“天啊,这个Omega的信息素怎么回事?!”
也有好心人问:“有人带抑制剂了吗?快给他吃两颗!”
季幕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就算是临近**期,抑制剂推迟一天吃都没问题,怎么今天就……
他绝望地战栗着,不断地在心中责骂自己,也厌恶这完全不受控制了的玫瑰信息素,它像是野兽要冲出牢笼,苛责季幕残忍偷走它的行为。
季幕抱不住自己的棉袄和背包,捂着脸站在原地,尽力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
酒吧的Alpha众多,如果没有人保护季幕,他一定会出事的。
“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我不该不吃抑制剂的……”他迫于绝望,哑着嗓子,无声地呐呐。
而就在他颤抖的同时,他被披上了一件带着苦茶信息素的外套。
“集中精神,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顾远琛的声音犹如敲钟后的回音,击打季幕的心脏。
顾远琛是个例外,即便他和季幕的信息素有着90%的契合度,却依旧能够保持自我。就如他所说,他不会被契合度所左右,也不会因为和季幕的契合度高而喜欢上他。
顾远琛是那么地优秀,他不是会被信息素牵着鼻子走的人。
但季幕不是。
他在嗅到顾远琛这件外套上的信息素之后,埋藏在心中的欲望,“滴答——”“滴答——”悉数爆发。身体中燃了一把燥热的火,他是被绑在木墩上的人,在烈火中炙烤、干枯。
季幕疯了一般抱住了顾远琛,玫瑰甜蜜地勾引,他却像莽撞的飞蛾,扑向一盏清冷的灯。喉咙里的声音嘶哑,他哀求顾远琛:“学长,救救我……”
顾远琛被他眼底的无助逼退至逼仄的黑暗中,仿佛若不拥住他,就是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可即便是这样,顾远琛还是拒绝了这诱人的玫瑰香。
“季幕,冷静一点!”顾远琛狠心推开他,怒声喊道。
他的声音浑厚,如雷鸣电闪,惊醒了季幕半分。季幕大口喘气,瑟瑟地缩在顾远琛的外套之中。玫瑰味被苦茶信息素包裹,是顾远琛给予他的安抚信息素。
季幕的眼泪不断地落下,心中说不出是何等复杂,这是顾远琛又一次给他的安抚信息素。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安抚信息素,不是给别人的。
顾远琛额角也出了汗,即便是能抗拒玫瑰信息素,却也耗费他不少精力。他弯腰去捡季幕落在地上的包和棉袄,当下还未起身,就被季幕紧紧地从上而下,贴着他的背脊抱住了。
“砰——”
是酒瓶子破碎的声音,还有季幕温热的血。
刚才那个醉汉Alpha在酒精的驱使下,手握半只酒瓶,疯子般地尖叫:“我TMD让你推我!”
顾远琛的耳边充斥着无数声耳鸣,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眼看着季幕倒在他身边,鲜血缓缓地流了一地。世界在慢动作回放,酒吧的灯光刺眼,不知何时变得这样冰冷。
季幕倒在血泊中,抽搐了两下,双眸渐渐失去了光泽,苍白的唇不断地重复着:“哥哥小心……”
不是学长,而是哥哥。
他说得轻微,像一盏烛火熄灭时的声音,却稳当地传达到了顾远琛的眼中、耳中、心中。
蓦地,一丝栀子香夹杂着血腥味,绕过顾远琛的鼻尖,比旧时的梦还亲昵。
…………
“哥哥。”
“哥哥,你不要忘记我好吗?”
“哥哥,等长大了,我就来找你。”
一定不要忘记我。
…………
顾远琛猛地睁开眼。
夏语蝉鸣,树影斑驳。
他仿佛回到了13岁那年,初次来到季家别墅的那一天。
彼时的陆秋远还很年轻,他坐在沙发上,与季夫人谈笑风生。茶几上摆满了各色甜品,还有小孩子喜欢的果汁。13岁的顾远琛虽然是个胖子,却也不馋这些甜品。他有些无聊地望向落地窗外的花园,夏季中开了满园的栀子。
而在他对面的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衣,梳着一个可爱的发型,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季夫人身边嘟囔:“母亲,我可以回房间了吗?”
“小沐,听话。”季夫人,季锋的妻子——袁立玫轻声道,语气虽温柔,话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思。
11岁的季沐扁着嘴,脚尖踢着地上的毛毯。
陆秋远看出了孩子的郁闷,抱歉道:“是我们打扰了。”
袁立玫忙说:“怎么会,您能抽空过来,我非常高兴。我一直就想见您一面,顺道也可以把孩子们的事情定下来。”
陆秋远笑而不语,他看了一眼长得十分可爱的季沐,并没有马上提及婚约:“的确是个和玫瑰一样漂亮的孩子。”
“是啊,我也没想到,小沐与顾公子的契合度会如此高。这种缘分可真是少见,我们季家也非常高兴。”袁立玫拍了拍季沐的背,为了缓和气氛,“来,小沐,你带着哥哥去玩一会儿。”
话罢,顾远琛率先道:“伯母,我能去那个花园看看吗?”
现在是闷热的酷暑,花园里没有冷气。季沐撇嘴,盯着顾远琛这个胖哥哥看了两眼,悄悄地哼了一声,不愿意同去。
“当然。”袁立玫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终没有阻止顾远琛。
陆秋远起身,夸赞道:“这片园子的栀子花开得很漂亮,远琛很喜欢栀子花的味道。季夫人,您也喜欢栀子?”
“不,一点也不。”袁立玫接道,“过阵子就打算换了。”
陆秋远不免尴尬,讪笑了一声,又听袁立玫站在落地窗前,带着面具般的微笑说:“我们也是去年才搬到这栋别墅,诸事繁忙,花园的花还未来得及换新的。”她的手抚在季沐的脑袋上,温柔的目光中隐藏着别样的情绪,是胜利者的得意,“我打算都换成玫瑰。”
在这个家中,栀子不是一切,玫瑰才是。
顾远琛将选择的Omega未婚夫,也是玫瑰。
年幼的季沐歪了歪脑袋,没听懂母亲话中的意思。他嘟着嘴,仍旧不愿意去园子里晒太阳。
袁立玫可不愿意再折腾自己的孩子,他让季沐回房间去:“今天的琴还没练吧?不要偷懒,一会儿我要来检查。”
季沐闷闷不乐地回了房间,但也庆幸袁立玫没有让他去花园里晒太阳,陪顾远琛看什么栀子花。
也就在这时,顾远琛发现了躲在栀子花下的男孩。
一个脏兮兮的,瘦弱的,像一只暴露在阳光之下就会发抖的小老鼠一样的男孩。顾远琛拨开了栀子的花叶,语气礼貌:“你好?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孩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远琛喊他:“喂——”
话音未落,传来袁立玫匆匆的脚步声。顾远琛指着前方,可男孩已经没了踪影。
袁立玫就道:“没事,那是佣人的孩子,是我管教不严。”她望向顾远琛所指的那个方向,眼神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