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黄桃罐头

在奚盼的记忆,顾远彻直是个话题终结者,无论什么对话在他那都能飞快结束,不单是因为他惜字如金,而且有的时候还很毒舌,让人压根回不过来。

那时顾远彻心情好还会开玩笑的怼她两句,她气得只能像爪鱼样黏在他身上,男生揉着她脑袋,沉声笑得胸腔震震,把她心跳都弄乱了。

然而现在——

她只想像教育儿子样教育他该怎么说话。

奚盼皮笑肉不笑:“那我定要好好表现不让顾总失望噢。”

顾远彻合上件去看电脑,重新端起架子:“出去吧。”

奚盼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她站起身视线随意瞥,看到桌上放着的个黄桃罐头,猛然怔住。

她视线重新移回男人脸上,眼底划过几道情绪,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没有开口。

-

走出办公室,她回到设计部,又去和艺术总监报到。

寻致婚纱领域的艺术总监是名英混血女性,她曾经在国际多个知名时装品牌参与过艺术设计,去年被寻致花重金聘请过来,现在主要是负责婚纱这块领域。虽然如今将近五十,但是保养得极好,又有气质,非常温婉知性。

女人放下手边的设计稿,摘下眼镜,朝奚盼微笑:“You can call me Liya.”

“OK.”

她耸了耸肩,又补充句:“但是你可以跟我说,我也很好。”

奚盼莞尔。Liya说去年在巴黎婚纱时装周的时候就开始关注她,很喜欢她的设计,只不过当时奚盼还在KANI工作,后来听到她辞职了,就希望把她带来寻致。

奚盼之所以会离开KANI,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们固守传统的风格,偏严肃正式,她感觉设计很不自由,就没了热情。

“放心,寻致会给你所有的可能性。”

Liya双手交叠,眼底泛光地看着她,“应该是,你会带给寻致更多的可能。”

“不过我们的顾总对于设计这方面是很严格的。如果不满意,我们都回不了家,得在公司加班。”Liya道,“不过正是顾总追求完美,才能带领公司走得更远。”

“您很欣赏他?”

“当然,虽然顾总刚上任不久,我对他不太熟悉,但是看得出来他很成熟稳重,否则老顾总也不会让他年纪这么轻就挑大梁了。”

奚盼尽管再怎么不喜欢顾远彻,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优秀。

聊了会儿,Liya就带着她去到办公区,“大家停下手头上的事。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们新来的设计师奚盼,欢迎下。”

“大家好,我是奚盼,很高兴和大家共事,请多关照。”

奚盼而后看到她办公桌旁边个短发女生笑着朝她小幅度挥了挥手,她回以笑容。

Liya回去后,奚盼简单和同事交谈几句,就回到座位,短发女生这时上了前,“嗨,我叫乐容,你可以叫我小容,喏,分你包坚果。”

乐容和善的笑很具有感染力,奚盼接过,“谢谢。”

“诶你今年多大了?”

“25,你呢?”

“我们差不多耶,我年才来寻致,资历最浅,我们可以互帮互助呀。”

奚盼笑着点点头,继续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却发现她刚买的本手绘技法书不见了,“奇怪我的书呢……”

她寻找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走了过来,把她的书往桌上放:“还给你。”

奚盼愣住,就听到她慵懒自然的语气:“我刚才路过你桌旁,就随便拿起来看了下。这书的内容挺复杂的,基础没打好,看了也没用。”身材微胖的女人下巴抬了抬,抿了口咖啡,扭着腰肢款款离去。

奚盼:???

这位大姐您谁?

乐容看着奚盼变了的脸色,连忙小声安抚道:“你别介意,她对谁都是这样的,自来熟……”乐容说那个女人叫殷元菱,家里有钱,天生的大小姐,过惯了恃宠而骄的生活,大家平日里也是不想起冲突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忍着了。

奚盼:“……”这是个桃子的自来熟。要不是她今天刚来寻致,换做高那时候她早就追上去了。

“午起吃饭呀,我带你去尝尝员工餐。”乐容道。

她点头,情绪恢复如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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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头顶的风扇呼呼的转,卷着夏夜微闷的风,让人无心学习。

奚盼摩挲着手里的玻璃罐子,看着埋头疾书的同学,心不在焉。

透明的玻璃罐里,瓣瓣黄桃被糖水浸泡,色泽鲜艳,饱满多汁,让人忍不住想尝。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渐渐离开教室,只剩下她和第三组最后桌的顾远彻。

不知为何,他今天也没有那么早走。

奚盼轻声朝他走去,在他旁边坐下后,巧笑倩兮:“顾远彻,你还不走,是不是也想和我单独待会儿?”

男生的视线从物理大题抽出来看了她眼,又低头继续写题,就差把【毫无兴趣】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奚盼扯了扯他袖子,声音软软的:“哎呀我有事找你。”

直等到他目光再次投来,她兴致勃勃地把东西推到他面前:“给你的,黄桃罐头。”

“我可不像其他女生送的什么巧克力情书,老套得掉牙,这可是我自己做的罐头,街上买不到,你要不要?”

见他无动于衷,她垂着眼絮絮叨叨的:“昨晚我弄了好久,刚开始我还把黄桃煮太烂了。我是第次给人做这个,你还不接受我的礼物……”

奚盼委屈地撅起红唇,眼睫毛轻颤着如跳跃的精灵般,头顶的白炽灯把她薄薄的耳垂照得透粉发亮。

顾远彻不知何时收了笔,无声注视着她。

最后奚盼说完,眼巴巴看着他,顾远彻伸手接过了罐子,淡声道:“谢谢。”

她立即喜笑颜开,“你要不要现在就尝尝,我带了调羹!”

她帮他打开罐子,就闻到甜甜的果香,在她的盛情邀请下,顾远彻舀了口送进嘴里。

“挺好的。”

他竟然给了好评!

奚盼旋即弯唇,趴在桌面上侧首看他,声音轻软,“顾远彻,吃了我的黄桃就是我的人啦。”

……

从梦里醒来,奚盼睁开眼看到窗外漆黑的夜色,夜半三更。

她感觉喉咙干涩,起身走去客厅。

温水下肚,她再次回想起今天在顾远彻办公室看到的那瓶黄桃罐头。

那时候他爱吃,奚盼就经常给他做,讨他开心已经变成她生活最难以戒掉的习惯。

或许是……她自作多情了,对于他说不定也是个习惯而已。

奚盼放下杯子,走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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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和顾远彻有了交集后,奚盼发觉自己变得多梦。为了保证睡眠质量,她觉得还是尽量不见这个狗男人比较好。而事实果真如她所料,来寻致两个星期,她只有在茶水间这女人的卦聊天室听闻他的名字。

“今天又是没看到顾总的天,想他想他想他。”

“我我我今天在停车场刚好看到他了!”女人激动,“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西装,帅死了。”

“你说顾总这么帅怎么还单身?”

“你跟顾总熟吗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缺女朋友好不好,哎反正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我们……”

奚盼泡完茶默默从茶水间出来,叹惋她们像极了从前的自己,真是没见过什么好男人,竟然对顾远彻垂涎欲滴。

回到位子上,她口嘬着热红茶,边悠闲地画着手稿。

接近年末,她刚来公司任务不重,目前只负责些Liya交给她的简单的核对工作。

正感慨生活滋润,突然有人过来叫她:“奚盼,总裁办让你上去趟。”

嗯?

总裁办找她会有什么事。

奚盼立刻上楼,顾远彻的助理看到她,递出袋件:“这是顾总让我给您的,让你随意对这幅手稿进行修改润色,下班前交上来。”

“……好。”奚盼接过。

奚盼离开后,另外两个小助理上前,好奇问:“小裴,顾总给那个女的是什么东西啊?”

裴南语气严肃:“顾总的事,不要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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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她打开件,看到的是款婚纱A型裙的初稿,旁边标明布料以蕾丝为主,顾远彻让她天之内完善细节,相当于定型,这也太为难人了。

不过她也没抱怨,提笔就开始构思。

奚盼喜欢创作,旦灵感来了就忘了时间。午她只啃了个面包,傍晚临近下班,她才拿着手稿上了楼。

裴南通报回来,让她进去。

办公室里,男人还在处理工作,她开门见山:“顾总,我还没有完成,我可以明天给你吗?这么短的时间我是不可能拿出那么精致的设计稿的。”她也不想糊弄过去。

顾远彻抬眼看她,淡声言:“那就留下来继续画。”

“我可以带回家吗?明天定给你。”

“不行。”

奚盼:“……”

她深吸口气,提唇道:“好。”

转身欲走,男人又开了口:“就在这改。”他指了指旁边间被透明玻璃隔起的小工作室,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改完再走。”

奚盼只能走了过去,房间里只有张桌子,笔和绘画工具应有尽有,关上门后与外界隔绝,安静的小空间倒是很适合思考。

她真搞不懂顾远彻要干嘛,竟然让她硬留下来改个不知作何用的稿子。

她生无可恋,转头看到他身深灰色西装,靠在椅子上,神色慵懒自若。

这哪里帅了……丑死了。

她又专心画了两个小时,全然不知外头的夜色已经披星戴月,直到听到两声敲门,她倏地抬头,就看到顾远彻站在门外,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不知多久。

她开了门,男人走了进来,视线从地上的草稿抬起来看她,嗓音含了些凉意:“给我看看。”

“还差点……”她站起身把稿子递给他。

“因为婚纱本身是白色的,外面层是白蕾丝,所以我用WG号暗灰色来画裙子的暗部,突出褶皱,腰间设计的是立体花朵做点缀,背部的话……”

因为空间狭小,两人距离被拉得很近,她语调细软温,像是轻轻落在他耳边,顾远彻垂眸看到她两个小腮帮子动动的,眼眸眨着,带着眼角的泪痣泛了光。

她说完,抬头看他,男人移开目光,接过设计稿坐了下来。

他拿起高光笔,奚盼疑惑地站在他旁边,看到他在胸前点缀上珠饰,完成画龙点睛的笔。

她惊讶,“这样好像更饱满了?”

顾远彻放下笔,“珠子的疏密关系轮到你自己去调整。”

他话音刚落,眼前突然陷入黑暗——

整个办公室暗了下来,光线全失。

奚盼震惊地还没反应过来,裴南敲门而入:“抱歉顾总,整栋楼停电了,正在启用备用电源,很快就能好。”

“出去吧。”顾远彻神色很淡。

裴南看了眼旁边的奚盼,默默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不过奚盼心里庆贺好在终于能走了,她打开手机手电筒:“那我先回去了。”

他仍坐着,“嗯。”

她整理完包,转身正要走,脚下却没留意,平底的靴子踩到了草稿纸,整个人滑的向后倒去——

手臂被拉住的下刻,她整个人跌坐到顾远彻的腿上,下意识抬手就扶住了他肩头。

顿时间男性气息骤然逼近,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窜进鼻尖,她的背微靠在他胸膛,男人的另只手若有若无搭在她腰间。

仿佛全身都腾起火来。

瞬间,过往熟悉的回忆扑面而来——

在黑漆漆的的礼堂看台角落,她被他按在怀深吻,男生落在她耳垂的气息紊乱,哑声唤她的名字……

此刻,奚盼回过神,脸色蹭得下红了上去,烧到耳根,脑子有瞬间的晕眩。

目瞪口呆间她还未作反应,头顶就落下声男士似笑非笑的声音:

“坐得太舒服不想起来了?”

奚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