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路茫走到了她身边,那个女生原本紧紧掐住她胳膊的手也松开了。

挣脱束缚的迎芝立刻想逃,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他张开手一揽,把她肩膀拥了过去,好似一点不在乎她身上的油和脏乱。

他语气还算平静,只是目光有些冷:“怎么回事?”

那个女生一看见路茫就怂了,还强撑着回答:“她撞到我了还没赔偿。”

迎芝轻轻摇头:“我没有。”

“听到了吧。”路茫说,“她没有。”

女生愣了,然后大声嚷嚷:“路茫你怎么能听她一面之词,不讲理呢?”

路茫笑了:“合着你还认识我啊,你觉得我像那种讲理的人吗?”

“你不是要赔偿吗?我来。”语罢,路茫随手端起旁边餐盒里剩下的饭菜,迎头朝女生浇了下去,做这样事的时候,偏偏他还是笑着的,语气也是不疾不徐的:“这样的赔偿够了吗?”

食堂里静默了一秒。

一秒后,女生尖叫出声,噔噔噔跑开了。

周围原来默不作声看戏的学生被吓得不轻,纷纷不由自主往后让了一步。

路茫视若无睹,拉住迎芝的手,走出了食堂。

他步子很大,迎芝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眼睛还疼没能睁开,视线里模模糊糊的一片。

“砰”的一声撞到了桌子,脚步一滞,她轻声痛呼了一声。

路茫停下,转过身看她,他不知何时而起的一团怒气染在眉梢,原本看上去就凶狠的神情更显冷酷,还好迎芝看不太清楚才没因为害怕缩回手,手腕仍然被他牢牢握住。

“你怎么走路的?大白天的都能撞到?”他恶声恶气地问。

迎芝小声地说:“你走太快了。”

路茫的气正没地方出,此时劈头盖脸地朝她砸去:“现在会说话了,刚才怎么哑巴了?被人欺负了只会呆站着?”

迎芝咬着唇没说话。

她这副样子实在有够可怜,身上还有油汤,发梢也溅上了些许,一只手还不忘捂住自己的脸,跟只落汤猫差不多。

她惯是会忍气吞声的,路茫好像也知道,她面对他是就总这副样子,他那时候还觉得有意思,可她面对别人也这样,路茫就生气了。

“行了,跟我走。”路茫放慢了一点脚步。

他把迎芝带到了学校的洗手池旁,对她说:“去清洗一下。”

“谢谢。”

迎芝没想过会有人来帮她,所以当路茫出现把她带走时,她还有些恍惚。

直到站在了水池边,一切才有了真实感,她轻吐出一口气,先把脸洗干净,然后用手接着水小心地打湿了一块衣裳,费力地搓洗了一下,水慢慢浸湿,可油渍没怎么消失。

今天天气热,她穿着一件短袖,下摆打湿了,贴在身上,湿答答的。

迎芝揉了揉眼睛,还有些疼,但已经能睁开了。

她悄悄看向一旁坐在石凳上的路茫,心中的胆怯也少了些许:“请问,你有纸吗?”

路茫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神情还有些凶恶,回过头看她的时候也还没来得及收回:“什么?”

迎芝抿了抿唇,再次问:“你有纸吗?”

“谁随身携带那玩意?”他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但是看着迎芝湿漉漉的脸和头发,终于良心发现般,站起身,“你等着。”

路茫大步走开了。

迎芝安静地洗着手,站在一旁等他。

她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刚才在食堂发生的事情太快,人在紧急的情况下很容易失去应有的理智。

而现在再来看,迎芝便知道这几次发生的坏事是连在一起有预谋的,从被人骗去艺术楼到本子被撕烂再到刚才被人浇了一身饭菜。

可是她也没和人结过仇,如果非要说,那只能是舒云菲了。

那天她放便利贴在路茫桌上的时候被舒云菲看见了,还被误以为感冒药是她放的。

迎芝要的很简单,平静地过了高中这三年,是她的愿望,也是妈妈对她的要求。

她在想些什么,很是纠结,双手缠绕在一起,食指不安的打着圈,她很少碰到这样烦恼的事情。

路茫很快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包纸巾,递给她。

迎芝接过才发现连上面的取纸口都撕开了,她抽出一张纸把脸上头发上的水擦干净。

“等等。”路茫喊道,一下抽了好几张纸出来,“你肩膀没擦。”

快速用力地给她擦了擦,她衣领不堪重任往下滑,白色的肩带露了出来。

路茫手顿住了,看着那条白色的带子,顿时生出一种难言的情绪。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

手提住她衣领给拉了回去,只是目光落到某一点,微凝住。

“你肩膀怎么了?”

迎芝飞快地把被他大力弄开的衣领给扯了回去:“没怎么。”

她极其快速而小声地回答,耳朵都红透了。

路茫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举动和话有多暧昧,顿时更烦躁了。

“我他妈,不是那意思。”

迎芝没说话,又是那样安安静静,好像可以任人欺负的样子。

路茫捋了捋,然后开口:“你肩膀怎么青了一块?”难不成也是刚才那个女生打的?

迎芝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把路茫给弄暴躁了:“你看我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弄的?”

迎芝没骨气的嗯了一声。

“欸,是我?”路茫奇了怪,觉得自己是被污蔑了,“我什么时候碰你了?”

迎芝说:“开学那天,你拿我手机那天。”

路茫想起了,可那不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他看了眼迎芝,她那胆子也不想敢说谎。

路茫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了,合着施暴者是他自个?

可天知道,他知道她没拍照后就没想过怎么样她。

她胳膊上被女生使劲捏过的地方也开始慢慢的变青,印在白皙的皮肤上,连手指印都特别明显。

“没关系,已经不疼了。”迎芝说,她想今天路茫帮了她,是不是刚好可以抵消那天冤枉她。

只是得到她大度原谅的路茫脸色仍旧不太好看:“我送你回寝室换衣服。”

迎芝摇头:“我没住寝室。”

“那送你回家。”

“不用了。”

路茫看着她:“你要顶着这造型继续回教室上课?”

迎芝轻摇了摇头。

“行了,跟我走。”路茫干脆地替她做了决定,走在了她前面,是往校门口的方向。

身后,迎芝也屈服了,只是声音弱弱的:“我们还没开请假条。”

路茫挑起眉:“你事怎么这么多?能出去不就行了?”

她摇头,好有原则的一个人:“要向老师请假。”

路茫小声骂了句事逼,然后任劳任怨地带着她去向老师写了请假条。

赵君得知迎芝和人相撞,把衣服弄脏之后,十分迅速地给她写了假条,还说不要着急,赶不上下午的课也没事。

路茫在一旁懒懒的说:“赵老师把我的名字添上呗,我送她回家。”

赵君瞪了他一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路茫一脸的大义凛然说:“我关心同学啊,迎芝同学刚才还摔着了,回家路上要出什么事咋办?”

迎芝想开口,就被路茫一个凶狠的眼神给拦了下来。

赵君一听果然更担心,把路茫名字添上,嘱咐他要好好照顾同学。路茫满口答应。

两人一起出了学校,迎芝想了一下,对路茫说:“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回家的。”

路茫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说:“过河拆桥啊你。”

“不是,我是怕耽误你。”她想路茫刚才要赵君开假条可能是想出来玩,别人才帮了她,她也不好直白地拆穿。

她话没说完,但路茫明白了其中含义,他说:“合着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关心同学的人?”

迎芝没法开口。

路茫说:“行了,赶紧走,你要校门口呆着过年吗?”

现在妈妈应该不在家,更何况她也决定和路茫讲清楚一些事情,她说:“谢谢你。”

路茫笑了:“现在挺懂礼貌了。”

这话是个人都没法接。

迎芝默默走在前面,路茫隔着一步的距离跟着她。

穿过小巷,迎芝停在一栋房子的门口,对路茫说:“我到了。”

路茫轻啧了一声:“从这里到学校也不用经过小路啊,你那天怎么会碰上我?”

没等她回答,他就自己给出了答案:“该不会是为了遇见我?”

迎芝:“……不是。”

“只是走那里比较近。”

路茫闷笑了一声,无论他说什么,她回答的时候都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所以他总是逗她,这也不能只怪他一个人。

“行了,你上去吧,我在底下等你。”

“麻烦你了。”自从被他说了不懂礼貌之后,她真的变得好讲礼。

路茫看着她,眼中含着明明灭灭的笑意,他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让她赶紧上去。

迎芝在家换上了干净的校服,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走进房间,抽出衣柜下面的小箱子,伸手往里摸了摸。

拿出一根棒棒糖,是不二家的葡萄味棒棒糖。

这是她读初中时老师发的,每次月考之后,老师都会给班上前五名和有进步的同学发奖品。

奖品有很多,但每次迎芝都选的棒棒糖。

她喜欢吃,不过魏清柔很少给她买,小时候是因为吃多了糖会蛀牙,长大后便觉得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其实她好像都没有什么童年,所以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她读初中的时候仍然很喜欢。

老师有满满的一桶糖,她每个味道的都吃过,最后觉得葡萄味的最好吃,此后每次奖品都选的它。

不过迎芝不太敢让魏清柔知道,要么在学校吃完,要么藏在家里,这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是她初中时唯一的叛逆了。

不过她也不太敢放太多在家里,这是最后一支了,她似乎有些不舍,最终还是把糖往裤子口袋里一塞,很快跑了下去。

路茫就在门口等她,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手机。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目光和以前没有不同。

迎芝想到,他今天看见她脸上过敏留下的痕迹,好像也是如此,没有同情没有恶心,就好像她跟戴着口罩没两样。

迎芝心中有些难言又奇怪的情绪,清清楚楚地表露在了眼神中。

她戴着口罩,一双眼便更加突出,她眼中的情绪也如此明显,朝他跑过来,路茫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跑这么快干嘛?想早点见到我?”

他照例随口一说,不料迎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下不淡定的人换成了路茫,不是没碰上耿直的人,可迎芝很明显和这两个字扯不上关系,所以她点头得如此洒脱,反倒让他有点不习惯。

“这个给你。”迎芝把棒棒糖给他,表情认真,“谢谢你。”

路茫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糖,头一回觉得有点棘手。

只是迎芝倔强地举着手,一双明亮的眼中透出的真诚让人动容。

路茫思索了几秒,接下了糖,居然破天荒地回了她一句:“不客气。”

看他接受,迎芝笑了,眼睛也弯成了一道浅浅的月牙,眼中似乎流淌着清澈的秋水。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她软声细语地说。

路茫警惕了一下,一般女生说出这样的话,下一句就大概率是告白了。

他觉得他现在对迎芝应该还没有那种心思,只是觉得她好玩,就像自己东西被人欺负了,怎么也会为她找回场子。

路茫觉得有点难办,他才接受了她的糖……

“首先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这颗糖味道很好,希望你喜欢。”她顿了顿,继续说,“第一次你拿我手机也没关系了。”

“以后能不能请你不要再忽然坐在我的旁边?这个请求可能有些过分了,我知道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班上是大家学习的场所。所以我此时是在请求你,如果可以的话,在班上你可以不要和我说话,不要和我有什么交流,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