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与暮在被抱上车时便醒了过来。
因为不想面对现在的状况,她假装醉酒昏睡。
前座传来李瑶的声音:“先说明,如果不是我能力有限,我是不会让你再接触与暮的。”
谭勋没吭声。
李瑶冷哼了一声:“话说回来了,谭公子,能将与暮折腾成这样,我真是佩服你。”
“我没想过今天这种局面。”好像每个背叛了的男人会替自己找的理由就是——“我没想过会这样”。
可事实上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若是没想过,又怎么会发生。
“那么,要不要把你跟那个女人之间的事情清楚地描述一遍?”
“没什么好说的。小枝是我的过去,我不可能抹掉,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与暮。与暮在我心里一直很特别,我本以为,她不会这么在乎。”毕竟他已经向她求婚了。
“不会在乎?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占有欲很强,只希望自己的男人属于自己吗?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搞,还以为她会不在乎?”
“占有欲?”谭勋风轻云淡地笑一声,“我不是还在这里吗?我依旧是属于她的。”
“说得这么好,为了公平起见,她也去外面找个男人厮混,然后再回来告诉你说,我是属于你的,你受得了吗?如果可以,我想她也不会在乎什么的。”
谭勋蹙眉:“这不一样。”
“凭什么你可以有过去,与暮不可以?我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一样的。”李瑶冷哼一声,“难怪与暮坚持跟你分手,换成任何女人,恐怕也不会有跟你和好的想法。”
谭勋:“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与暮离开我身边。”
他相信,只要随着时间冲淡这些记忆,与暮总有一天会原谅他的,毕竟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不是吗?
可事实上,如果太爱一个人,怎么能忍受他的背叛?
听着好友与谭勋的话,与暮的心渐渐冷了。
男人都是这样的吗?以为自己爱着他,就可以任意妄为,以为不管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只要甜言蜜语,女人就会回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承认之前自己可能对谭勋还有什么幻想,但是在她离开他家他没有追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她足够绝望了。
凭什么他可以以为只要他坚持,她就会回头?
他以为他是谁?未免太有自信了吧!
“停车。”她忽然坐起身来,“我要下车。”
Part2
凌晨,依旧热闹的市中心。
银色的玛莎拉蒂倏地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一家宁市有名的酒吧前。
与暮让李瑶先回去。
李瑶本是不放心的,但看了眼跟着一起下车的谭勋,想了想,感情这种事,就算真的要结束,也要两人静下谈谈才会有结果的。
这般想着,她也放心离去。
目送李瑶驾车离去,与暮才回头对身后的人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她本打算自己一个人走走,没想过他会跟下车。
谭勋手中拿着她的外套,走到她身边:“先把衣服披上,晚上很凉。”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揽她,却因为她后退了一步而落了空。
那个怀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闭着眼睛,她都能知道是他。
他还是那个样子,无论穿什么都那么好看。
最初,她总像个小女孩一样崇拜他,称赞他:“勋,你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现在想想,好看的男人大多只是好看而已。
“与暮,别这样,跟我回家,我们回到过去,好好生活好吗?”他声音温柔宠溺,眼神深邃迷人。
若是换成以前,她大概又会心软扑上去吧?
毕竟,“跟我回家”是多么诱人的四个字。
“谭勋,你觉得我们还能够回到过去吗?”
“与暮,我知道你性格执拗,你需要时间冷静,所以今天你离开,我并没有追出去。我以为你能想清楚,我们已经订婚了,难道有什么问题需要用分手来解决吗?”
“订婚。”这两个字彻底激怒了与暮,那场没人再提起过的订婚是她这辈子的耻辱,她冷笑,“你现在还跟我提订婚?订婚的时候你陪在别的女人身边,让我一个人面对所有人……谭勋,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我告诉你,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我已经不爱你了,就算我在路边随便拉一个男人都比爱你强一百倍!”
然后她做出了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事情,她倏地推开面前的谭勋,扯过一个刚从酒吧里出来的男人,踮起脚就是一吻。
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她转过头狠狠地盯着谭勋:“我爱别人就像这个吻一样,只要不是你,谁都可以!”
空气一时凝固。
背景是酒吧喧闹声音,与暮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记得跟谭勋交往的最初,他有轻微的洁癖,如果不是他主动接吻,连牵手他都会习惯性躲避。那时与暮经常被他这种无意识的动作伤到,有哪个女生主动吻男生被躲了会开心?一两次他解释了,她便表示理解,久了,便难受了。
有次她因为这件事情跟与谭勋翻了脸,最后虽被谭勋给劝了回来,但她态度坚决地告诉他:“因为我喜欢你才会主动吻你,换成是别人,即使是被碰一下,我都会觉得恶心。”
可是刚刚,她做的那些又算是什么?
与暮从谭勋的眼里看到了明显的失望,她不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
她只知道,他们之间真的完了。
一天之内丢了自尊、丢了吻,也丢了自己,老天还想怎样试探她的忍受力?
就在她失了魂一般往前走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朝律刚才的吻,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告你性骚扰?”
与暮一愣,转身便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男人,嘴角扬起的亦是那玩世不恭却慵懒的笑。
与暮脑袋一蒙。
她刚刚强吻的人是——傅致一?
Part3
与暮看了半天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是我问你吧?”傅致一眉梢一扬,“怎么朝律跟男友吵架也偏偏挑中了在我车前?”
与暮看去,才看见他倚着的车子。可不是吗,豪华的跑车加上限量版的车牌号,宁市独一无二,她刚才怎么就没注意到?
“真不好意思,打扰了贵车,我现在就离开。”
“我准你离开了吗?”
淡淡的嘲讽声在身后响起。
现在是怎样,老天要给她一个难堪的开始,再给她一个难堪的终结吗?
与暮只觉得累极了,不知是谭勋的离开令她失望至极,还是傅致一的态度令她难堪。
一天之内积压在与暮心里的委屈和疼痛齐齐涌上心头,她终究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泪,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顾形象地在街头大哭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哭了?连她都忘记了。
她跟谭勋在一起的生活,并没有到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地步,甚至从一开始她就想好了这天,他总会有离开自己的那天。
他就像指尖的阳光,虽然温暖明亮,可是怎么也抓不住系不牢。
就在她哭得不能自已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打开了车门,淡淡地说了一句:“上车。”
与暮哪里理他,恨不得有颗炸弹出现在她面前,将眼前的人炸个稀烂,才能消除她心中的怨恨。
傅致一也不急,只说:“大马路上哭,朝律师也不嫌丢脸?宁市蹲点的记者那么多,说不定过一会儿,朝律被认出来便要上明天一早的头条了。”
与暮:“……”
这个男人真讨厌!
坐在豪华跑车中,与暮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在傅致一递来餐纸之前,她已经很自然往他的皮质座椅上擦了。
然后看着他顿住的动作,她先是将他手上的餐纸抢了过来,擦了一把鼻涕,报复地说:“是你让我上车的!”
斜眼看了眼她,傅致一神情淡漠,没说什么,修长的手指重新搁在方向盘上,熟练地转动。
车行驶在马路上,没有人开口,车厢里也没有音乐。
安静中,只有身边传来的抽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与暮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情绪好了,态度也端正了,却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了。
她微微转头,看着傅致一的侧脸,不敢相信……她居然真上了四海阁小傅爷的车,她一定是疯了。
“朝律,你在看我吗?”他忽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偷看被抓个正着,还是在这样的状态下。
反正已经在他面前丢脸不止一次了,她干脆豁出去了,一双哭红的兔子眼瞪着他:“是啊,我在看你,想看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么好心让我上你的车!”
他瞟了她一眼,突然将车停在了路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我从来没看过,能像你这样哭得如此难看的女人。”
与暮:“……”
她瞪着两只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微张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傅致一眼角一弯,竟然笑了,突然感觉面前的这个小女人,异常生动可爱。
就像在谭勋的事务所外面。
三年前,他刚接手四海阁,刚知道谭勋不为人知的身份,正想找谭勋的麻烦。
他便见她和女同事从事务所里走出来,边走边聊天。
女同事:“你知道最近宁市很热的四海阁接班人小傅爷吗?据说他不但头脑聪明、眼光独特,而且人特帅!”
朝与暮:“即使他再好,也没有我的勋好。”
没有她的勋好的傅致一站在他们身后,眉梢微挑。
彼时,助理拿着电话走了过来。
因为那个电话,让他放过谭勋三年。
第二次见面。
三年后,在飞机场的咖啡厅,从她进门他便注意到她。
没有三年前的神采飞扬,而是一副失态的模样,明明看见自己喜欢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挽着,还倔强地装作陌生人的模样。
难道她不知道吗?她手上可怜的咖啡杯都要被她捏碎了。
第三次见面,在拍卖会后的车上,让他印象深刻,想也知道她平时的性子倔强、自尊心强,连有求于人的时候都无法摆低姿态。那时,她生气的模样,让傅致一觉得,这个女人真好玩。
譬如此刻,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被别人看穿,她脸上又恢复了要强的表情,让他看了不禁莞尔:“朝律,女人有时候要娇柔点才会让人觉得可爱。”
与暮脸一阵红一阵白:“我娇不娇柔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傅先生?”
“是不熟。”他的嘴角又微微弯起来,“我以为朝律是个聪明人,在你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应该适时地低下头,而不是依旧保持你的这种状态,这样很容易吓跑别人的。”
他的话完全出乎与暮的意料,她迟疑地开口:“可是,你不是拒绝当我的证人吗?”
“作为四海阁的主人我应该拒绝,不过……”他淡淡地说,“如果是作为朝律的朋友,我想这个忙我会想办法帮的。”
与暮呆住了。
顶级收藏家小傅爷跟她这个小小的律师说要做朋友?
而她对自己的回答更加意外了,也不知道因为哭得太累还是傻了,她脑袋中风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傅先生,我现在想回家可以吗?”
她想回家,想逃离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却发动了车重新行驶在公路上。
Part4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与暮将脑袋稍伸向窗外,想要借风吹醒自己醉了的脑袋。
直到下了车,她才发觉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即使再怎样看不顺眼,当傅致一提出跟她做朋友的时候,她也应该厚着脸皮应下来啊。
即使最后他可能会嘲讽地说:这不过是我开的玩笑。
那又怎样,丢下脸会死吗?
如果人家刚才的话是当真的,她不是白白失去了这么大好的机会?
与暮以乌龟的速度爬上楼,晕沉沉地开了家门,刚开了灯,一个巨大的身影便围着她转啊转。
她从早上出去到现在才回家,迪欧已经饿得不行了,好在它天性温柔,就算再饿也不会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只会把自己的小饭碗舔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弄翻,在底下找寻还有没有什么剩菜残渣什么的。
与暮已经很累了,还不忘记去帮迪欧弄了一份丰富的晚餐,看着它在一旁吃得欢快,她再也忍不住将自己丢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梦里并不太平,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梦见了傅致一。
最后梦的内容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梦里手机响了好几次,她也懒得去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与暮只觉得脸上好痒,睁开眼就看见一片毛茸茸,原来是迪欧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她身边睡着了。
眼见她醒了,迪欧也是懒懒地抬了下眸,然后又闭上了。
她让自己的神志先清醒了一下,拿起手机瞅了一眼。
有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是李瑶的,一个是小王的,还有个陌生的号码,估计是打错的。
她先去洗漱,准备狗粮。
出门的时候她跟李瑶回了个电话,对方知道她平安到家就好了。
与暮到公司的时候,小王已经早早地在工作位置上了,见她来了,忙跑到她面前说:“与暮姐你来了,那个陈小姐已经在会客室等了。”
陈小姐就是她案子中的可怜母亲。
她应了一声。
她知道小王在担心什么,她们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跟案子有关的证人,在这样的形势下,法官会把孩子判给女方的概率小之又小。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拼一拼了。
当她跟小王一起走进会客室的时候,陈小姐正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发呆。几天未见,她又消瘦了一点,单薄的身形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倒。
见她们两人进来,陈小姐原本无神的眼亮了一下,连忙起身,客客气气地说:“朝律,你终于来了,你找到证人了吗?他肯帮忙吗?”
明知道应该隐瞒事实,可看见陈小姐脸上那么期待的神色,与暮心底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打了一拳,沉默了半晌才要开口,就见身边的小王立马上前解说道:“陈小姐,这场官司我们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打,所以你别太担心,其他事也不要多想。”
陈小姐看了她一眼,再看了与暮一眼,最终点点头没说什么。
也许她也察觉到了什么吧?
毕竟这场官司,别人肯帮忙且不收一分钱,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小王还在里面尽责地安慰当事人,可是与暮已经没有丝毫的心情再待下去。
Part5
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输了这场官司,这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会有怎样的命运。
她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工作的初期,带着刚入社会的动力,想尽力把事情做得完美,当遇到社会上一些不公平的事时,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了就可以帮到一些可怜的人。
她想得太简单,想要做的事,结果总是适得其反。
每当这时,谭勋便会常常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说:“傻瓜,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了,你能帮得完吗?”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暂时平静。她告诉自己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没有宣布,她就还有机会。
转身向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她正巧碰上了刚来上班的谭勋,他在接电话,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好听。
当他看见与暮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表情,一如跟别的同事一般,点头微笑。
然而,与暮却已经转过头,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态度。抱歉,她真的做不到像他那般人情世故。
就在她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前台就进来对她说:“与暮姐,外面有人找你,我问他有没有预约,他说没有,但是他说他是四海阁的人。”
与暮一愣,难道是傅致一?
这个念头在与暮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迅速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正巧碰到往这边走来的小王,看见与暮像一阵旋风似的往外走,她便拉住前台问:“怎么了?与暮姐去哪里?”
“外面有四海阁的人找与暮姐呢。”前台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说,“而且长得非常的帅哦!”
“……”
“听说你们的新案子,四海阁的小傅爷是证人啊?与暮姐办事能力真行,连大名鼎鼎的小傅爷都能喊来帮忙。早知道那天我也跟着去就好了,小傅爷一直是我偶像呢!”
前台不过刚二十出头的女生,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帅哥。
小王没理她,径自往外面走去。如果真的是傅致一愿意当证人的话,那就太好了!
当与暮走到外面大厅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子背对着她站在大堂里。
他正仰头看着墙上用来装饰的壁画,他穿得很休闲,深色衬衫、白色休闲裤,很随意的站姿,却透露出一股暖意。
与暮走过去,疑惑地叫了声:“傅先生?”
那男人转过身,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个陌生的面孔,深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很精致的一张脸,让与暮不禁想到香港第一美男吴彦祖,只不过眼前的这个人比他多了一双蓝色的眸子。
“朝律?”他缓缓地说道,“你好,我是小傅爷的私人助理。”
他伸出手的样子都意外的优雅,浑身都透露出道不明的贵气。
“你好。”与暮伸手与他交握了一下。
“小傅爷让我来处理有关您的案子需要证人的这件事,不知道朝律现在有没有时间?”
“有。”与暮礼貌地问,“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叶凡。”
叶凡?与暮一怔,只觉得这名字好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当然,此时,也没能给她机会仔细去想,她做出一个手势:“叶先生这边请,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当事人。”
Part6
与暮没料到傅致一竟专程派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不管过程如何,她的这场官司最后如她所愿成功了。
叶凡不但很配合当证人,并且还提供了当天陈小姐被她丈夫虐待的监控。
她知道,这些都是凭借傅致一的关系才能办到的,也是在这一刻,她彻底改变了先前自己对傅致一的不好看法。
事情结束后,她打算请叶凡吃饭表示感谢,但是对方很客气地说不用,他不过是傅致一的助理,负责过来办事的,言外之意便是她要谢的人非他而另有其人。
送走叶凡之后,与暮只觉得浑身一身轻,转身上楼打算去办公室拿包然后约李瑶出来庆祝一番。
谁知刚进办公室,她便听见“砰”的一声,若雪纷扬的彩花从头顶上飘落下来。
办公室里的同事正为她打赢了一场官司而庆祝呢!
其实这场官司真正要庆祝的是她请到了四海阁的人亲自出马当证人,这样的话题传给媒体,能让公司的声誉更上一层楼,这是即使用这场官司得到的报酬都换不回的。
“与暮姐,打赢了这么漂亮的一场官司,是不是要请大家出去high一下呀?”
人群中有人提议,与暮心情不错,便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当大家都要收拾包袱走人时,谭勋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沉声说了句:“与暮,进来一下。”
原本沸腾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目光投在那句话的女主角身上。
与暮本来的好心情瞬间阴沉下来。
虽然她很不想进去,但毕竟从公事上来说,他还算是她的上司,即使讨厌,在表面上她还是需要做足功夫的。
自从分手之后,她便没再踏进过他的办公室。
她跟谭勋的办公室只隔了一块玻璃,一进门便能从里面将她的办公室一览无余。
以前,她总是透过玻璃偷偷看他,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思考的样子,就连喝茶的样子都让她着迷。
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透过玻璃与她有过任何甜蜜的接触,甚至对视都没有,仿佛在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
太喜欢一个人时,总喜欢装糊涂,其实心里都亮得跟明镜似的,却还要欺骗自己其实他是爱自己的。
这样的自欺欺人也只能换来最后她这样的下场。
她并不是一个笨女人,她什么都看得很透,却总以为只要很认真地喜欢,便可以打动一个人,到了最后,只打动了她自己。
与暮命令自己收回思绪不要再想了,抬眸望去,便见谭勋一双黑眸深沉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他这样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这个人做了让他生气的事。
这个男人的脾气好得很,即使生气了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大吼大叫,只会一声不吭地看着你,让你心虚然后主动地承认错误,或者是用好听的话去哄他。
他的心很软,很好哄,这也是与暮认为他能够轻易就被别的女人勾了心的原因。
“谭律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盯着我看吧?有什么事情能快点说吗?我赶时间。”她故意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她不傻,那么了解谭勋的她怎么会不清楚他在气什么。
若不是因为那件案子,就是因为傅致一这个人。
她一直不懂,为什么谭勋对傅致一如此防备。
果然,只听他低声道:“与暮,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跟四海阁的人有任何接触。”
“哦,最近我记性不太好,容易忘事,尤其是一些对于我来说不重要的人,真是不好意思。”她微笑,在装傻。
他没再说话。
空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耳边还能听见墙壁的时钟旋转走动的声音。
与暮受不了这样的气氛,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手即将触到门把的时候,就听见他低低的声音问:“与暮,你的气一定会消,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对吗?”他的语气竟有几分祈求。
与暮的手好似定格般停留在门把上,半天动弹不得。
她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只是在逼自己,逼自己要忘记他是自己那么深爱的一个男人,逼自己忘记这个负心的人。
在她迟疑时,一双手温柔地从身后拥住她,熟悉的感觉从皮肤表面直接探进她心底,她的身子一晃,感觉到心间一股抽搐的痛。
她挣扎,他反而抱得更紧,更加用力,仿佛只要将她放开了他就会活不下去。
“让我多抱一会儿,好不好?”谭勋闭着眼,在她耳边低语。
她的心因为他的话柔软得一塌糊涂,可见鬼的,她却问:“你在抱着沈书枝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
她清楚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一颤,然后他慢慢地将手收了回去。
与暮已经没有想要回头的冲动,迅速转动门把手,离开。
办公室里的同事早已识相地离开了,原本说好的庆祝,与暮也没了心情。
与暮下楼,出了公司,伸手招了车,坐上车的时候司机问去哪里,与暮却忽然回答不上来,顺口说了句“先开吧”。
看着窗外很快就倒退的建筑,与暮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久,居然对它感觉陌生了起来,好像一下子城市就变得太大又陌生,让她迷失了回家的路。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影子,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找出了之前要找傅致一帮忙时,动用关系弄来的他的私人电话。
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想叫他出来,与暮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自己两次最狼狈时,都被他看见了吧,所以觉得就算再失态,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关系。
这般想着,她便用手机将那几个连串的号码输了进去拨出,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一愣,以为自己打扰到了别人的好事,正要挂断,里面又显得比较职业性的女声再次传来:“你好?”
与暮顿了顿,问:“你好,请问这是四海阁小傅爷的电话吗?”
“是的,我是小傅爷的私人助理,请问小姐尊称?”
“我是谭凯律师事务所的朝与暮……”说到这里,与暮便说不下去了,好像自己又在做一件极愚蠢的事。
对方可是小傅爷,凭什么就有时间陪她吃饭庆祝?即使是帮了她一个忙,也说不定是别人一时善心,现在她打电话过去干吗呢?
她这样的低成本道谢,也许别人根本就不会在意,或许还会说她是想高攀关系也说不定。
一股自我厌弃在心中泛起,她随即挂了电话,自从跟谭勋分手了之后,她好像每天都在做一些别人看不起、自己也厌恶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