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个晚上, 恢复力惊人的季砚笙脸上已经没有了疲惫,眼下的青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不像是之前为了配药而熬了好几个晚上的人, 一大清早她便已经起来着手今天在擂钵街出医的准备。
这些准备工作本该在昨天就做好的,但奈何家里两个孩子吃完饭洗漱完就各自抱着自己的枕头熟练的来敲季砚笙的卧室门,季砚笙不得不放下准备工作陪猫崽子休息。
准确的来说,是太宰治和乱步监督她休息,不过美名其曰是想要森老师陪他们睡觉,难以拒绝他们别扭的关心, 季砚笙早早睡下了, 一夜好眠无梦。
“退烧贴, 消炎药,葡萄糖……”除了常用的药物还有一些其他以防万一备上的药品,以及特制专调药,季砚笙把熨烫好的新衣服叠好放进专门准备的袋子里, 将所携带的物品全部检查了一遍确认无遗漏后背起药箱走出办公室。
离开诊所前, 她先回到楼上的卧室, 打开门看了一眼躺在她的床上睡得格外香甜的一大一小, 现在的确很早,以他们的作息,昨晚上睡得那么早而不是打游戏到天亮才睡已经是奇迹了,大概也是因为她在旁边没办法通宵的缘故。
轻轻关上门,季砚笙下了楼就看见已经起来了的福泽谕吉。
“早上好。”福泽谕吉看向季砚笙, “需要陪同吗?”
“不了。”季砚笙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吐司面包,从里面拿出一片咬在嘴里后把剩下的递给福泽谕吉,“先吃着垫一下肚子吧,厨房的冰箱里还有果酱和花生酱, 想吃就去拿,不用太拘谨,牛奶也有,不过缘一出去买早饭了,等他买热的回来比较好,毕竟天也渐凉了,我出门了!”
“路上小——”
福泽谕吉看着不等他说完就脚步走得飞快离开诊所的季砚笙,沉默了下来,然后低头拿出一片面包吃了起来,柔软蓬松的面包里夹杂着坚果的香气和颗粒,即便是单吃也不会让人觉得口干。
嗯……这个也是手工制作的,真是贤惠啊,森小姐。
福泽谕吉明白为什么夏目老师会这么喜欢这位师妹,但亲身体会后更能理解夏目老师对师妹的偏宠是为什么,暂时没有去处的福泽谕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待在这里,直到他找到稳定的居所,到时候一定把住宿费和伙食费加倍的还给师妹。
“喵呜~”
猫控的福泽谕吉看着走进诊所里的三花猫,眼睛瞬间被点亮,猫嫌体质的他能遇到一只愿意靠近他的猫猫是多么的不容易,哪怕那只猫猫明显是冲着他手里香喷喷的手作面包。
于是他和这只三花猫分吃了手里的这块面包。
离开诊所的季砚笙轻车驾熟的往擂钵街深处走,目的地明确,她有需要最先查看情况的孩子,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有没有更换隐藏地。
幸运的是季砚笙在老地方发现了他们,季砚笙第一次见到这对年幼的兄妹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那个时候甚至还没捡到太宰治。
那个时候被季砚笙发现的兄妹俩格外的落魄且不安,对待外人的一切接触都是那样惧怕胆怯,哥哥甚至会对任何靠近他们的人毫不犹豫的用异能发动攻击,不管来者是恶是善,在擂钵街这样的地方,不狠是活不下去的,之后他们立刻就更换了隐藏地。
再见到时,季砚笙发现了哭得格外厉害的妹妹,被她带着才发现了重病垂危的哥哥,因下雨着凉而高烧不止的男孩得救,但因生存环境落下了毛病,需要慢慢调理回来,兄妹俩也因此对季砚笙有了一定的信任。
随着这份信任日渐加深,觉得时候差不多的季砚笙准备把这对兄妹带回家了,毕竟现在诊所也热闹了,这对兄妹比起成年人应该和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更聊得来。
太宰治和乱步完全就是在她计划之外捡到的孩子,因为无法放任不管于是带回来养了。
“森小姐。”鬓发从墨黑渐变成雪白的男孩咳嗽了几声,从躲藏的铁片屋里钻出来,他身上披着的桔梗紫羽织颜色有些暗淡且发白,可以看得出他十分珍惜这件衣物却无法保持它原本明艳的色彩。
桔梗紫的羽织从边缘延伸开来,形成一只看起来圆头圆脑顶着长耳的生物,它明显拥有着自我意识,对于救了自己主人的医生抱有不低的好感,贴过来蹭了蹭她的肩,季砚笙也笑着揉了一把它的头,最开始对她还面露狰狞的恶兽此时笑得格外可爱无害。
虽然它有自我意识,但依旧有着主人的意志和思想。
“罗生门!”男孩板着脸把它压制下去。
“天气快冷了,今年看样子也会非常冷,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有好好吃药吗?”男孩名为芥川龙之介,是个异能力者,他的异能力便是这罗生门,能够切割吞食以及阻隔空间的强力异能力,不过在季砚笙的影响下,他似乎学会了用罗生门当随身空间用,装药装水装饰物十分有用。
“没关系,已经很少会难受了,谢谢您。”芥川龙之介抿了抿颜色浅淡的嘴唇,他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摆,面对这个能够仅凭手边随便拿的一根木棍劈开他罗生门的强大女性,崇拜强者的他无比的敬重她,却又在这个人的温柔下不知所措。
“不用谢,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芥川君。”季砚笙浅笑,将自己调制的药从医药箱里拿出来递给芥川龙之介,“上次的药瓶给我吧。”
“可是……”芥川龙之介声音渐低,罗生门邀功般的拿出空空的药瓶递给季砚笙,表示他的主人的确有好好吃药,得到季砚笙一个带着夸奖意味的拍拍头,开开心心转过头就看见自己主人凶巴巴的一瞪,赶紧缩了回去。
季砚笙笑而不答,又轻轻拍了拍芥川龙之介的头,“银呢?”
“森小姐,我在。”银闻声怯生生的探出头,对季砚笙甜甜一笑。
“银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季砚笙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柔声询问道。
“托您的福并没有。”银腼腆笑着,“我和哥哥过得很好。”
“那真的是太好了。”季砚笙欣然。
“森小姐,不用把时间太过浪费在我们身上。”芥川龙之介谦卑的说道,“您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的吧。”
“嗯,不过在此之前——”季砚笙把一件黑色的风衣从袋子里拿出来披到芥川龙之介肩上,“我说了吧,天气要开始变冷了,袋子里是你和银的新衣服,愿意收下吗?以芥川的能力实际上能够生活得更好不是吗?”
的确,异能力者是稀少而珍贵的,能力的强弱从生下来就是注定的,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强力,唯一的局限性就是必须依附在身上的衣物上才能够使用。
“在这个寒冬到来之前,愿意来我身边吗?”季砚笙漂亮的紫红色眸子弯成了月牙儿,她似乎天生就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森小姐是不是异能力者谁都不确定,但不少人都推测她很有可能是治愈系异能力者,亦或是关于‘吸引力’或是‘魅力’的异能力。
季砚笙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她明白能够做出决定的只能是芥川龙之介,而银是能够动摇他选择的存在。
“哥哥……”银期待的看着芥川龙之介,她真的很喜欢森小姐,如果能被收养,她也想要和森小姐成为一家人。
言语之词就仿佛嵌在干涸的喉咙里的钉刺般那般,芥川龙之介欲言又止,他无法否认自己的确很想跟着这位自己格外尊敬崇拜的大人,可是……
他抬起头对上季砚笙的眼睛。
她很有耐心且细心,即便是面对孩子也会给予尊重,说话时会蹲下来平视他们,会将成年人眼中的世界和潜规则以温和的方式掰碎了一点点告诉他们。
芥川龙之介是异能力者,他一直坚信着只有等价交易才是最稳定的关系。
他想起那一日暴雨后因抵抗力弱而立刻病重的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折磨,就如滚烫锯条从他嘴中贯穿到肺,随着每一次呼吸拉扯着锋利的锯刃撕裂他的喉咙,他是一条苟延残喘的野犬,芥川龙之介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却又根本没有任何要去改变的想法。
对于体弱多病的他而言,活着就是一种痛苦,死不死都无所谓,但是唯独银,他的妹妹是他不能放心。
他凭借着这一信念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生病,唯独那一次,他差点就挺不过去了,是的,差一点。
银哭着跑了出去,他害怕银一个女孩子出去会遭遇到可怕的事情,却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儿,眼睛红彤彤的银是被当时穿着桔梗紫羽织显然是在休息期间的森小姐牵着回来的。
【嗯……情况有些严重,但是不用担心了,因为我来了哦。】她的话语依旧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得恍若隔日,温软的安抚的话语却比磐石钢铁都要坚定让人安心,她的体温比常人高,对于芥川龙之介而言更是像太阳一样灼热。
他被救了下来,以最微小的代价战胜了这一场病魔。
醒来时被擂钵街的人称之为‘森小姐’的医生并未离开,他疑惑又不安,觉得自己应该相对的付出些什么才行,可他拥有的只是自己这具病弱的身体和异能力……对的,异能力,这就是他最大的筹码了吧。
【您想要我做什么?】
【暂时没有哦。】
【那您为什么还留着……】
森小姐脱下她身上的羽织转而披到他身上,芥川龙之介才迟钝的发现自己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角。
【大概是因为无法视而不见吧,对向我求救的孩子。】森小姐笑道,【虽然现在你的眼中绝大部分大人都很不靠谱,但也请稍稍信任一下我吧?至于我想要你做什么……大概是诊所里缺个帮忙拿东西端茶送水还能当保镖的小助手。】但没过多久,森小姐的诊所里多了一个黑发鸢眸的男孩,比他更活泼健康,比他会撒娇,能比一个不小心就会生病的他活得更久,他见过的,知道森小姐收养了孩子的他第一时间就去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个孩子。
“可是,您已经不需要助手了吧。”芥川龙之介低下头。
“嗯……怎么说呢,其实还是缺的,因为一位异能力功能多样还有自我意识会卖萌,自身也格外听话懂事的小助手,这样的助手来多少我都不嫌多哦,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这样贴心小棉袄。”
季砚笙委屈巴巴的继续说着,语气隐隐透着些许撒娇:“现在家里的孩子都很聪明,但是聪明过头不说,经常在我注意不到的时候搞事,医生我啊缺个能替我监督他们的左右手哦。”
“……”芥川龙之介动摇。
“芥川君~”
“……”芥川龙之介疯狂动摇。
“龙之介~”
“咳……银,银愿意的话,在下没有任何意见……”芥川龙之介看向银,兄妹俩双目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想拒绝的意思。
“当然啦!我们最喜欢森小姐了!”银当即拍案,哥哥说不出想跟森小姐过的话,那就由她来说撒娇的话吧!女孩子在这方面可是有先天的优势呢!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那龙之介和银把新衣服换好,陪我走完这趟出医就一起回家。”季砚笙笑眯眯的递出袋子。
芥川龙之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羽织,他将其脱下来,把风衣穿好,长长的衣摆让他安全感瞬间爆棚,芥川龙之介看了一下羽织,踌躇了一下问道:“在下……能留下这件羽织吗?”
“当然,这已经是龙之介的东西了。”季砚笙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垂耳兔一般的男孩情绪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明朗了起来,他郑重的接过纸袋递给银,让银先去进去换,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把羽织叠好抱在怀里,像是得到了一件重要的宝物。
“在下会珍惜一辈子的!”他的态度转变十分的自然,就像是忍耐压抑了许久后反弹式迸发。
季砚笙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家里的孩子明明性格都不一样,为什么就是让她觉得某些地方很相似呢?为什么呢?是她有什么地方没察觉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