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破茧成蝶 第82章 当局者迷

在佳都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底楼的一间病房内,大家围着一张病床,看两名护士在给昏迷的艾晓雨输液。

当一名年龄稍小些的护士挽起艾晓雨左手袖子时,抬头向另一名护士问道:“她手上有一只手串,要不要把它摘下来?”

病床旁的贺国珍听了马上嘱咐道:“千万别动那手串!”

孙然然提示说:“要不,你就换一只手输液吧。”

既然是病人家属提出了要求,两名护士也不敢多问什么,虽说内心有些搞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但只能遵照家属意愿,将输液改在了她的右手。

待一切妥当,两名护士离开病房。

贺国珍瞅着病床上打着点滴的艾晓雨,不停地搓着手,眼神透出一种焦躁与不安。

贺国权看在眼里安慰道:“三姐,你放心吧。没什么事的,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嘛,她可能是一路舟车劳顿,再加气血攻心造成的,打几针就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贺国珍一脸的无奈,“要是打一针能换回她爸爸,那才叫没事。否则,她醒来后还得接受家破人亡的事实呀!”

“三姑,您也要节哀呀。”侄子贺青竼瞅见贺国珍疲惫不堪的神色,体贴说道,“这个家现在还得您来操持,您要是身体欠佳,谁来打理这里里外外的事情。”

“是呵。”孙然然听了,从旁谋划道,“要不,您和我爸先回去,这边有我和青竼就行了。”

“这个节骨眼,我能撒手不管吗。”贺国珍直摇头,“不行。我得守在这儿。”

贺国权知道,他和三姐年岁大了什么忙也帮不上,呆在这儿反倒是添乱,所以便规劝道:“要不这样吧,青竼开车载我和你三姑回去做饭,等饭好后,青竼过来接替然然,如果有要我和你三姑出面的,电话再联系。”

少数服从多数。再说,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不管怎么说,饭还要吃,自己不吃,弟弟一家老少也得吃饭。所以,贺国珍只能依从。

就这样,贺青竼开车送两位老人回家。孙然孙独自守护在病床一旁,玩着手机,查阅有关金拓集团的信息动态。

在本地新闻的佳都之窗栏目里,有一则新闻以显赫的字体占据头条:金庚实业集团以现金形式出资十个亿参股金拓集团。

金庚实业集团是佳都市首屈一指的民营企业,它以救治护理、医药和医用器械材料的生产销售、学习培训为主,名下有多家药品和器械生产公司、有两所三甲级医院和一所医学专科类学校。金庚实业集团的董事长叫费云祥,为人低调,且从不在公众媒体上露面。

孙然然感兴趣的不是金庚的入驻,而是新注入资金的股权折抵情况。在出事前,金拓集团的总股本资金约有二十多亿人民币。而现在,金庚集团以10个亿现金入驻后,它持股数量却占到总股本的51%,也就是说,金拓集团已经改旗易帜。虽然还叫金拓集团,但公司的话语权落在了金庚集团的手上,这也许是平息眼下困局的权宜之策。

金拓集团原董事长艾耀舟将自己的股权全部质押给了三家银行,融资投入阮林府工程项目的建设中,事发后,所质押的股权悉数被三家银行采取“爆仓”处理。这样看来,艾晓雨的父亲艾耀舟生前就已净身出户。

也就是说,阮林府工程事件背后的策划者,不仅取走了艾耀舟的性命,还断送了他的财源。

孙然然不无同情地看了看病床上的艾晓雨,现在这位美丽的公主一下子变成一只落魄的小青蛙。

既然是金拓集团出了事,作为金拓集团dú • lì董事的父亲孙建刚也将被殃及,孙然然这才想到,为什么自己这趟出门在外的时间里,父亲孙建刚一直没有与自己通过电话,换作以前,只要自己出门不管远近,父亲总会打个电话问这问那的。想到这儿,孙然然移步洗水间掏出手机给她的父亲孙建刚打了一个电话。

贺青竼再次来到病房时,艾晓雨醒过来了,她几度想起身,无奈身体虚弱未能如愿得逞。

孙然然推说这边有她一人照料即可,让贺青竼回一趟家,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仅用一个眼神,贺青竼立马明白,自己光顾着表姐的一家,老丈人那边却疏于光顾到。

临行前,贺青竼交待要艾晓雨多注意休息,让孙然然趁热把饭吃了。

艾晓雨沉浸在悲痛中,什么话也不想说。

直到下午,几瓶药水吊完,艾晓雨说自己这边没事,让孙然然帮忙回家拿点女人用品。孙然然心想,这边不能没有人在场,便声称医院有小卖部什么都能买到,不用回家的。

但艾晓雨执意要用自己常用的品牌用品。

孙然然架不住艾晓雨的固执要求,再看药水吊完也确实没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的。

艾晓雨又交待孙然然,让她走之前把一名叫方小玲的护士找来。

孙然然只得照做。

待孙然然离开不到十分钟,方小玲走进艾晓雨的病房。

艾晓雨见到方小玲,便掀开被子下了床。方小玲见状想走过去制止,但艾晓雨抬手拒绝,且冷冷地问她:“我妈妈现在怎么样?”

方小玲只能如实告之。

艾晓雨说自己现在并无大碍,让方小玲带她过去探房。

方小玲对她说,陆主任现在还处在昏迷中,不用急于一时,待你身体好转后再过去也不迟。

“没事的。”艾晓雨强打精神,挪开步子推搡着方小玲往外走。

在特护病房外,艾晓雨隔着门玻璃看着被纱布裹着的妈妈陆元怡,一股辛酸直击心头,泪水漱漱直流。

就在这时,艾晓雨身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艾晓雨抹了一把泪,接听了一个电话。方小玲虽是离得近,但没有听清电话交谈的内容,只断断续续地听到艾晓雨回复电话中说了一些“在哪儿……唐城茶楼……好的,我在那儿等你……”的字眼。

艾晓雨离开时,方小玲意识到她可能要外出,所以便交待她,现在还得留在医院观察,要多注意休息,不能离开。

艾晓雨听了,只是摇了摇头,自顾坐电梯下楼去。

在艾晓雨走后不到五分钟,魏有源自电梯上到二楼。

方小玲见到走出电梯口的魏有源,立马招呼道:“源源,你刚才上来见到你妹妹吗?”

“我妹妹?……”魏有源心想殷瑞敏怎么过来了?

不等魏有源多想,方小玲又说道:“陆主任的女儿,不就是你妹妹吗?”

“陆主任的女儿?”魏有源这才领会到,小玲护士把陆元怡的女儿当成了自己的妹妹,说的也是,陆元怡把他称为外甥,那她的女儿不就是自己的妹妹,只是他魏有源一时没有缓过这层关系,想到这,他便回道,“可我不认识她的女儿。”

“也是。”方小玲见一脸懵懂的魏有源,明白陆主任与魏有源相识还只停留在他们两人私底下的结交,很可能陆主任并未将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认识,“你不知道吧,今天上午,陆主任的女儿自外地回来,在司法鉴定中心见了她爸爸的遗体后吐血晕倒,被急救车送到楼下救治。刚才上来看望她的妈妈时,她接到一个电话像是有什么急事,随后就离开了,跟你也就前后脚时间,”

魏有源听了不觉抱怨道:“刚刚住院治疗的人,你们怎么可以让她随便到处乱走动呢。”

“有什么办法?死活也劝不住。”方小玲显得很是无奈,她瞅了魏有源一眼回道,“她上来还不到两分钟,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回病房吗?”

“不是。”

“她没有陪床的人吗?”

“有。她闺蜜。”方小玲像是在接受审问,如实告诉了魏有源,“不过,在她上楼之前,她就将她的闺蜜支开了。”

魏有源意识到,陆元怡家里出现这么大的变故,千万不要再有什么闪失?随口问道:“她这么急着出去,会是什么事?”

“她打电话时,声音很小。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方小玲稍作停顿,想了想回道,“我只听得,她在确认对方约好见面地点时,提了一句‘唐城茶楼’。”

“唐城茶楼?”

这个地方,魏有源曾经去过,它在佳美商贸城的楼上,第一次去时,是秦硕约他在那儿见面。

魏有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借故向方小玲辞别。

在路上,他将原先陆元怡报给的她女儿生辰八字,又在心中默默的地推算了一下。

一出医院,魏有源叫了辆出租车直接赶往唐城茶楼。

午后的锁春园显得格外的沉寂,就连偶尔飘进的春风,缠绕在草木枝丫间也是有条不紊丝丝入扣。阁楼上,庞屏山和阿宽(乌牧夫)两个人正面对面坐在茶桌旁闲聊。

庞屏山开口问道:“让你过来,就是想知道陆元怡目前的状况?”

“仍处于昏迷当中,生命体征还算正常。”

“有几成的把握能醒过来?”

“这要看她本人的意志力,以她目前的状况来看,不到二成的把握。”

庞屏山脸色显得异常肃穆,冷冷地说道:“若说是谋财害命,如果单就针对艾耀舟,还说得通。可冠庭的女儿与别人是秋毫无犯,怎么狠心下得去手?!”

“问题是,行事非常歹毒。”乌牧夫感叹道,“为了制造一起交通事故谋害陆元怡,竟然连累了好几条人命,当我走进医院急诊科时,景象是惨不忍睹。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的shā • rén动机又是什么?”

庞屏山微微地点了点头:“或许只有等到陆元怡醒来,才有眉目。”

乌牧夫用手指轻叩着茶杯,看了庞屏山一眼说:“您觉得这像不像是‘老妖’的作事手法?”

“这事,我也问过少东家,他说如果仅仅是为了一套秘笈还不至于出手这般重,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宿怨与旧仇。”

“我也这么觉得。”乌牧夫附议道,“起初,我还以为是因为那张新年贺卡上的《莲花经》照片所招惹来祸端,但据查阮林府自开工之始就被人在建材上做了手脚,所以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构陷。以此推断,这个人很可能不是为了什么秘笈,所谓的秘笈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的矛头就是要对付艾耀舟本人。”

“阿宽呵,少东家让我们提防一个人。”

“谁?”

“立杰!”

“老朱?!”

庞屏山颔首以对。

乌牧夫这才联想起,庞屏山之前在人民公园里对自己所说的话。但即便是这样,乌牧夫仍搞不懂朱立杰到底做过了什么,以致失信于少东家。乌牧夫抬眼看了一下庞屏山的脸色,知道不该问的不问,问了也是白问。

“我听思筠说,顾景东前天在沈国轩书房谈论到,艾耀舟与前女友,也就是杨公喜的养女,生有一个孩子。”

“这事略有耳闻。”

“但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吗?”

乌牧夫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这孩子就是魏有源!”

“魏有源?”乌牧夫的头脑像闪电一般,回想着魏有源在陆元怡的陪同下到福海康复中心来接蔡建松的情景,其中,魏有源称陆元怡为“姨”,一开始,乌牧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心想一个大小伙不可能称陆主任名字后的一个“怡”字,结果,陆元怡笑称魏有源是她的外甥。当时,乌牧夫就和计着,这陆主任哪来的外甥?原来,魏有源是她陆元怡的发小杨若虹的儿子,照些来看,这一切算是对上号了。

庞屏山并未细辨乌牧夫陷入思考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就这事,顾景东给出了几个确凿的理由。可惜思筠被那老家伙支开,没有听到。”

“那魏有源知不知道,艾耀舟就是他的生身父亲?”

“肯定不知道。”庞屏山胸有成竹地回道,“否则,不会到现在还不去跪拜艾耀舟的遗体。他只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与陆元怡大夫是好姐妹这一层关系而已。”

乌牧夫提杯喝了一口茶,憋了一会儿再重重地咽了下去,讥笑道:“看来,那所谓深谙奥义通天彻地的本事只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凡事捱到他自己身上时,一切都不灵验啦。”

“这错不在他。”庞屏山显然不赞同阿宽的看法,从容纠正道:“他魏有源自始至终没有与艾耀舟有过晤面,哪有胡乱猜测自己生身父亲的道理!”

“您说的没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庞屏山说道:“就拿最近这一连串的事件来说,我们不也是毫无头绪嘛。”

“这人到底会是谁呢?先是艾耀舟遭人算计,再就是陆元怡惨遇车祸,”乌牧夫小心翼翼地分析说,“接下来,他会不会对艾耀舟的女儿动手?”

“很难说。”庞屏山回道,“你知不知道,年前蔡建松被魏有源接出来,被安置在观岗上的别墅进行护理,结果他被人残害在山脚下的一家宾馆里。”

“我听说是自杀。”

“自杀?”庞屏山一笑,“他好端端地干嘛要跑到人家宾馆里自杀,说出来连鬼都不信。单就一点就能推翻自杀的论断,蔡建松连自己的身份证都没有,谁给他开的房?所以呀,我们再把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一比对,你会发现,这些出事的人明里暗里都与魏有源有瓜葛,说不定人家就是要对魏有源身边的人下手!”

乌牧夫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会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