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破茧成蝶 第77章 匪夷所思

殷瑞敏从电话中得知,艾小雨定在正月初五与闺密孙然然一同去欧洲旅游。

得知这一消息,殷瑞敏言语间不乏羡慕的口吻,她掩住手机转问魏有源,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佳都。

魏有源明确地回复她,要在清源镇过了天公生再回佳都市。

天公生是什么时候?

天公生是正月初九,正月初十即可重返佳都市。

殷瑞敏只好告诉艾小雨,自己要正月初十回佳都,届时等你们回国再聚吧。

等挂了电话,冯妈问殷瑞敏,这姑娘有没有男朋友?

殷瑞敏看了魏有源一眼,然后对她妈妈说道:“应该没有吧?否则没理由同闺密一起外出旅游。”

冯妈觉得在理,她也意味深长地看了魏有源一眼,心想,难不成源源还真算准了自己的姻缘。

此时,魏有源的心上下翻腾,十几年前,自已所认识的小女孩子怎么会与殷瑞敏相识?她们到底是同名呢,还就是同一个人?

从打电话到挂断电话,林姨一直在旁边保持着静默,目光有些内敛,显得心事重重。

直到冯妈问起,林姨方点头附和说,从这女孩说话的语气上来看,应该是聪慧斯文知书达礼的姑娘,看来,我们源源的眼光还不错。

张胜桥笑着撂下一句,你们两姐妹这下可放宽心了吧。他便自觉起身收拾餐具,去打理厨房的事。

魏有源庆幸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提出要上道观休息,明天正月初一还得赶早帮道观筹办香客到观的一些事情。

魏有源走出家门时,已是华灯初上,镇子的上空稀稀拉拉地燃放着烟花。

每年的除夕,魏有源和赵锦锋有个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一同坐在后院的石坪上观看清源镇上空燃放的礼花。魏有源很清楚,这样的陪伴过一次少一次,自己要倍加珍惜。

他径直来到后院。

一上石坪,魏有源见赵锦锋早已朝向清源镇方向摆放了一张茶几和两张木椅,在茶几上还搁了一酝老酒和两只小碗。

赵锦锋端坐椅子上,俨然一副太上皇的样子,见到魏有源,便邀他一同坐下观看礼花,并给他也倒了一碗老酒。

赵锦锋指着清源镇的夜空笑称,这礼花可不等人,看在眼里都是下酒菜。

今晚天公作美,魏有源站在石坪上眺望出去,整个清源镇张灯结彩尽揽眼底,镇子上空燃放的礼花争奇斗艳蔚为壮观。

看着师父赵锦锋一副神满意足喜气扬扬的幸福表情,魏有源很开心,他心想,要是没有诸多俗事缠身的话,真愿意就这般一直地陪伴在师父的身边。

这次回来,魏有源明显地感觉到师父赵锦锋神情体态苍老了许多。

“师父,您跟我一块去佳都吧?”

赵锦锋明白魏有源的用意,便笑道:“都市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人一旦上了岁数就不爱凑那份热闹。你妈是内心撇不开你们兄妹两人,否则,她也不愿离开清源镇的。”

“我就怕在外一忙,顾不到这边。”

赵锦锋望着绚烂纷呈的礼花,谆谆说道:“‘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人活着的时间很短,所以真正的对手,不是敌人或朋友,也不是自己,而是时间。道之无为,乃不妄为。年轻,就该如这礼花一般,率性一搏,拚力刺破天空,撰写属于自己瞬间的华章,哪有那么多的顾忌与执迷。”

……

正月初三,魏有源自道观回来,拜会了付庆彪。

酒桌前,付庆彪向魏有源谈起,他在清源镇算过许多本地人的八字,得到的反馈说跟你源源算的一样,让他不觉有些好奇,便问他们,魏有源是几时帮他们算的八字,都说是很久以前。

付庆彪就问魏有源,你是什么时候帮他们批过八字?

魏有源告诉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镇子里但凡比自己岁数大的人都批过,都是在自己十岁之前批的,因为十岁以后,自己就再没有给人批过八字。

十岁之前?付庆彪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魏有源旋即笑道:“所以说,命理师在批断八字的时候必须谨慎言词。自己当初所讲过的话早就不记得了,可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求测人的心中依旧是惦念不忘。可想而知,我们所讲的话对他们的影响弥足深远。”

付庆彪听出魏有源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付庆彪透露说,自己原本是想和魏有源一同去佳都市的,结果年前有人上门说媒,牵上一桩婚事,女方是本镇的一名寡妇,膝下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自己和女的一打照面,觉得挺有眼缘。付庆彪就把现在租赁的房屋买了下来,准备用作婚房,打算在清源镇长期定居。这幢房屋是有些年月,所以,他就想着婚前把它装修一下,却苦于囊中羞涩,在镇子也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亲戚朋友……

魏有源听了自然替他高兴,不等付庆彪说完,他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他,告诉他卡里的钱不多,五万块钱左右,密码是6个1,先用着,不够再转些进去。

付庆彪连忙称,够的够的。

魏有源一提酒杯,祝福他以后生活幸福美满。

付庆彪连忙也拿起酒杯,手有些颤抖,唯有的一只眼里闪动着温润的光芒。

……

正月初六,金拓集团石嘴路阮林府第五期工程如期开工。

新年新气象,金拓集团上上下下现在都卯足了干劲,在董事长艾耀舟的感召下,齐心协办再造辉煌业绩。

厄运就在这开工的第一天中午降临了。

在楼面封顶的施工队伍中,有一名工人自25层的楼面作业时不小心踩空跌落,不幸身亡。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在救护车赶到之前,楼下有若干工人用手机拍下了那一幕血腥的事故现场,并传到了网上。

春节佳期,正值亲朋好友聚会畅饮之际,这段视频被疯狂地传播开来。

视频中有一幕特别扎眼,在遇难者的旁边被一根粗壮的螺纹钢筋砸出一道坑,整条钢筋被摔断为三截。

这帧画面的出现,人们对它的热衷度很快盖过了对死难者的惋惜与同情。

就像猫儿闻到了鱼腥,在出事现场的当天下午,大小报刊媒体记者蜂拥而至,看热闹的群众把阮林府工地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为维持秩序,城管、公安与特警竞相出动,分地段加设警戒线。

正月初七的上午,近千名业主自发来到阮林府工程基地,他们打着“退房还款”和“惩治黑心奸商”之类的标语横幅。

人是越来越多,且盘桓不去。

另有一拨人来到金拓集团大厦的门口,要求与集团董事长对话。

此时,事件相关的责任人都被控制住,包括董事长艾耀舟也被几个便衣带进一家酒店的套间,进行保护性约谈。

正月初八上午,事态愈演愈烈。

市委市政府为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会议决定由谭明辉书记出面进行调停安抚。

当天下午,市委书记谭明辉带领几名专家团队亲临事故现场,先是听取在场业主们的意见,然后用话筒向大家作了重要讲话。

谭明辉书记代表市委市政府作出承诺,对阮林府工程所有已建和在建工程材料进行全面检测,并第一时间将所检测的数据和结果在公众媒体上公布。对造成此次事故所有涉案人员进行彻查,对相关责任人一经查实必须严惩,决不姑息。最后,对已经入住套房的业主给出了一系列安置措施。

正月初十早晨,正在收拾行李准备返回佳都的当口,魏有源接到佳都市公安局的电话通知,说是“蔡建松”在观岗山听海酒店的一间豪华套房里自缢身亡,并请魏有源速到市局协助公安人员调查取证。

冯妈见了就问魏有源是谁打来的电话,魏有源推说一个朋友找他喝酒,问他几时能到佳都。

随后,一家人分坐两部小车直接开往佳都市。

冯妈和张胜桥坐的林姨开的车,魏有源坐的是殷瑞敏开的车。

在路上,秦硕打来电话说,“蔡建松”的案件已由刑侦队接手,随后问魏有源到佳都的大致时间。

当天下午四点多钟,魏有源在橙花公寓的门口见到焦心如焚的秦硕大队长。

见面稍作寒暄,秦硕吩咐两名警员过去帮冯妈她们搬弄行李,这时,两名保安瞧见了也快步过来帮忙。几个人在从车上搬东西时,不慎从箱包间滑落一只木匣子,三个烫金大字很显眼——莲花易。

秦硕打远处见有东西从车上掉下来,就随口嘱咐了一句,让他们小心些,别弄坏东西。随后,他又让那两名警员完事后在橙花公寓待命,配合安保人员对周边状况进行严密监视。

冯妈和林姨一见到秦硕在场,立马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冯妈便交待魏有源要小心,事情办好就回来。

魏有源坐上秦硕的车直奔观岗山。

听海酒店的三楼过道早被一道道警戒线隔离,气氛凝重。

王婶在走廊上,见魏有源过来,想上前招呼,被一名警员拦住。

魏有源连忙过去安慰她,没事的。

进到出事的豪华套间,魏有源发现“蔡建松”已被放倒在地上。

王婶向秦硕叙述说,近段时间,蔡先生的病情有所好转,大年三十那天,他还能从轮椅上站立起来,四处走动,偶尔移步到别墅的外面,呼吸新鲜空气。蔡先生不爱说话,也从来没见他笑过。平时,自己就是负责他的一日三餐,蔡先生对饮食也不挑剔。初八的晚上,自己离开别墅时,蔡先生还好好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第二天一早过来就没见到他的人。起初,还以为蔡先生在外散步,可到中午吃饭时间,也没见到他人,又没有能联系得到他的手机。她猜测蔡先生可能下山购买东西,所以也没太在意,可一直到晚上bā • jiǔ点钟,她还是没见蔡先生回来,心里不免有些发慌,老伴知道后让她打报警电话。

直到初十的早上,警察通知她来到酒店辨认尸身。进到房间,王婶见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全身被一块白布遮挡着,等警察将布角的一掀,把她吓得六神无主。

稍事安顿后,王婶告诉警察,死者就是蔡先生。随后,她便把魏有源的手机号码告诉了警察。

看着心有余悸的王婶,魏有源又一次对她安慰了一番。

现实所发生的一切,印证了师父赵锦锋之前所作的预判。

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

魏有源曾在别墅里运用一种叫“碗装碟盖”的方法化煞,用朱砂画符镇宅,并又交待殷圣宽,自己没有回佳都之前,请他不要走出别墅。一切自有命数,无法强求。殷圣宽竟然鬼使神差地跑到山下的酒店房间里上吊,让人匪夷所思。

整个套间分为两居室,一间靠里为卧室,另一间在外为客厅。

殷圣宽是在外室中央的吊灯架上系绳自缢的。

从警方采集的照片上,殷圣宽的头稍微耷拉着,张口吐舌,状态甚为恐怖。

走过去,魏有源蹲身掀开白布的一角,看了一眼殷圣宽的遗容。他的心底萌生一种负罪感,要是自己没有把他接出来,或许他就不至于这么快被害。

魏有源回想起,当初把殷圣宽接出福海康复中心的一幕幕情景,一切均如殷圣宽所预料的一样。

魏有源搞不明白,殷圣宽明知自己的处境十分凶险,干嘛还要挺而走险。

秦硕向魏有源简单介绍了案情,“蔡建松”死亡时间大概在初九晚上的10点钟左右,房间内没有打斗的痕迹,门窗也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刑侦工作人员走过来报告说,房内除去“蔡建松”的指纹外,未见有其他人员的指纹。

种种迹象表明,“蔡建松”很可能是自杀。

但是,究竟是谁开的房?“蔡建松”是从哪儿得到的门卡?“蔡建松”为什么会来到这间房内自缢?

这一连串问题仿佛又告诉大家,“蔡建松”不可能是自杀!

秦硕又问了魏有源一些有关最后接触到“蔡建松”的病情、言行举止和情绪状况等问题,最后,他向魏有源表明,法医要对“蔡建松”作进一步解剖检查。

魏有源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殷圣宽肯定是被谋害的。

为了能好好活下来,殷圣宽隐忍了二十年。

为了避免冯妈和殷瑞敏被牵扯进来,殷圣宽装病苟活了二十年。

但是,是谁谋害了他?理由是什么?

如果是因为他身上藏有一些秘密的话,魏有源接他出来后,有过长达三天时间的单独陪伴,有秘密也早就暴出。

一切自杀的表象都可能是凶手特意保留的假象。这个假象做得越好,只能说明凶手训练有素,手法精准高明,且反侦查能力极强。

秦硕问魏有源,“蔡建松”还有没有其他亲人?魏有源回答说,若有的话就不会在福海呆那么长的时间。也许是自己把他接出来,反倒害了他,给了凶手有趁之机。

魏有源想起师父赵锦锋说的话——“别让冯妈为他的死再伤心一次”。为此,魏有源恳请秦硕,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自己家里的人,他不想让家里的人担心受怕。

秦硕表示理解。

蓦然间,魏有源感到一股透骨的心酸,明明“死”而复生,一家人可以聚首团圆的,现如今倒真成了天人永隔。冯妈和殷瑞敏要是获悉这一实情,恐怕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名警员走过来,让魏有源在一本侦查记录簿上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