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在回清源镇老家之前,魏有源想着和秦硕一起吃餐饭,不料秦硕忙得脱不开身,近段时间,个个狠不得变身哪吒,来个三头六臂。临到年终,大队需要迎检与考评,大会小会不断,文件、总结和计划是一个不能少。队里的同事就连亲戚朋友家办喜事,也只能托人代送一份礼金了事。最后,秦硕跟魏有源说,待过完年回佳都,他一定为魏有源接风。
魏有源听得真切,电话那头是嘈杂一片……
最后,秦硕祝他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魏有源关切地让他多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魏有源又随即拨通了贺青竼的电话,说明用意,贺青竼欣然应允,两人说好晚上在仙鸿酒馆一聚。
到了晚上,魏有源一进仙鸿酒馆,梁先鸿见了,自柜台内笑脸迎至门口,说贺老板刚来电话,随后就到。大家好久未见,今天得好好喝一杯。
魏有源一指厨房,老梁会意说,酒馆新聘用了一个厨师,再加上有他儿子健东帮衬,厨房的事他就不用去染指,再说自己老眼昏花只能呆在柜前来回打个杂。
说话间,贺青竼后脚也进到酒馆。
大家相见一笑。
贺青竼四顾一看,未见梁佳琪,便问老梁,你们家挠屎棍今天干嘛了。
老梁一乐应道,她跟同学去看电影了。
随后,老梁将他俩延引到馆内靠最里头常坐的一桌,那桌上早已备好酒菜,都是魏有源喜欢的菜品和老酒。
三人落座。
老梁就对魏有源说道,听说你要回老家过年,让人好生羡慕。
魏有源不明所以。
老梁忙解析道,别看酒馆人来人往,其实本地人却寥寥无几,就连青竼也只够个“擦边球”。
贺青竼点点头,提壶给大家倒酒。
老梁说,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已故,家就成了孩子们手中牵动的一只风筝。
说罢,老梁内心一阵的酸楚。
三人一碰酒杯,一饮而尽。
一到年底,不要说这酒馆,整个佳都市也是人去楼空,街面上空荡荡的。平时,别看那些卖菜送奶搞装修的人灰头土脸,临到要回家了,个个穿戴得是光鲜亮丽,装扮起来跟新郎新娘一样。梁先鸿感慨道,这么多年过来,自己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感触,可一到年底,那种举目无亲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
你也不算举目无亲,贺青竼提醒老梁,你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呢。
不提还好,一提起他们,心碎都透了。梁先鸿说一个静得出奇一个动得要命,全弄反掉了,静的那个一天到晚屁都没一个;动的那个就像一只疯狗逮谁咬谁。
魏有源和贺青竼闻言,粲然一笑。
贺青竼建议道,这样吧,老梁今年你一家三口就到我家去过年,不为别的,就图个热闹。
魏有源也邀请他们一家三口到清源镇过年。
老梁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不便叨唠你们。以后讨进儿媳嫁出女,怕是连这份宁静也求不来。
贺青竼问魏有源,这么早地赶回去,是不是要相亲呀。
魏有源羞赧一笑,没有的事。自嘲说自己这年龄大了没有对象就跟犯了法一样,在家里呆不住,出来还遭人逼问。
眼光别太高了,找一个呗。
魏有源自嘲道,自己一介游民,谁愿自讨苦吃。
老梁趁着高兴一碰魏有源酒杯,我们佳琪怎么样,看中的话,我是分文不取。乐意的话,这一趟,我们就随你回老家过年。
说完,老梁和贺青竼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魏有源。
魏有源一笑说道,我们不怎么对味。你们要是能来我家,我很欢迎,但你我仍以兄弟相称。别想着,让我改口啦!
瞧出来了,我兄弟是心中有人,梁某不便强人所难,情意都在酒中,走一个。
三个又共饮了一杯。
魏有源坐了约有一个多时辰,起身向老梁和贺青竼告辞,期待来年再见。
……
待一切料理好后,一家人便动身回家。
这天一大早,魏有源和冯妈两人坐上殷瑞敏开的车,驱往清源镇的路上,
冯妈说自己早就想回镇子里了,怕你们年轻人笑话,不敢跟你们提出来,还是源源体谅自己。
魏有源看了一眼殷瑞敏说道,以往坐火车人多眼杂又拥挤,带个东西都不方便,还是坐自家的小车舒服,就是辛苦敏敏。
冯妈难得表扬了殷瑞敏,说她的车开得平稳。
殷瑞敏听了,稍稍缓解了从出家门起就带着的那股子憋屈情绪。
在佳都市金拓集团大厦内,金拓集团的职员们正兴高采烈从后勤部领取元旦的过节礼品。他们每人领到手上的礼品盒,礼品盒内还置有一张由董事长艾耀舟写的新年贺卡。贺词以致谢开篇,以鼓励全员爱岗敬业为铺,以展望集团美好蓝图为盼,文笔流畅言简意赅,全文慷慨激昂壮志豪迈,大有胜利在望之势。
贺卡行文的上方印有一张艾耀舟意气风发的办公照片,他端坐在书案前,案桌上十分整洁,只有一部电话和一只笔筒,旁边衬映的是一面鲜红的旗帜,背景是一壁的书柜。照片非常清晰,连同柜中书脊上的书名也历历在目。最为显眼的是在艾耀舟身后书柜的右侧,摆放了一套古典书籍:《莲花经》。
这张贺卡很快被人竞相传阅与拜读。
当然,有极小部分的人不是冲着贺词中的文笔,而是贺卡中的那张图片,准确地说是冲着图片中灼人双眼的那套藏书——《莲花经》。
锁春园的阁楼上,庞屏山将贺卡狠狠地摔到了朱立杰和阿宽的面前……
素心斋内,沈国轩一手颤索地拿着贺卡,抿唇发愣。一旁的顾景东正襟危坐一声不吭,全然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华瑞影视城的茶座上,姚颂成看了黎俊鹏递过来的这张贺卡,微微一笑说道:“有人怕是要坐不住啰!……”
在佳都市郊外的一处别园内,一壮汉拿着贺卡,快步迈进一间雅室。室内宽敞,正中是一面实木圆洞门的落地罩,将雅室隔为两间居室,门罩上垂有一帘轻纱。
壮汉凑近帘前,轻声说道:“少东家,一切部署妥当。”说完,他将手中的贺卡递入帘内。
“魏有源在做什么?”
“他在返回清源镇的路上。”
“观岗山的海景别墅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
帘内之人稍加思索,坚毅地说道:“旦凡有人靠近,格杀勿论!”
“是。”
……
魏有源一家人在县城的饭馆吃了中饭,然后便往回赶,等到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
车到家门口,冯妈见有两名妇女在门前等候,她问魏有源这两人是谁?她们在这儿作什么?。
魏有源告诉她,这两个人是本地家政公司的,是我专门请过来帮忙搞卫生。另外,晚餐您也不用做了,我帮你们定好餐,到时他们会送过来。还有,明天一大早,粮店会把面条、大米和油盐酱醋等送过来。
冯妈纳闷,这些都是你在佳都就安排好的?
魏有源一笑,掏出手机晃了晃,“有它,一切都能搞定。”
待把行李都从车上拿进屋后,魏有源便提着两个礼品盒前往清源观。
在灵官殿外,魏有源见到任辰子,相互招呼后,魏有源将一份礼盒递给了他,便独自赶往后院。
等来到后院时,魏有源见后院的门未上锁,立马明白师父赵锦锋料定自己今天会过来,他随手推开院门。
一进门,魏有源就看见赵锦锋正在香堂前的天井沿煮着茶。
“师父。我回来啦!”
赵锦锋看上去气色非常好,他手里正拿一小蒲扇轻轻地给小泥炉的炭火扇着风。
“不在家帮冯妈整理东西,打扫卫生,兴冲冲跑来这儿作什么?”赵锦锋眼盯着炉火,头稍微偏着避开炉烟。
“好久不见,就想过来看看您身体好不好?”
“我又跑不了,你明天也可以过来的。”
魏有源一笑,说道:“明天过来,岂不是让您空留一夜的门?”
“门未锁吗?”赵锦锋抬眼看了一下魏有源,摇头感慨道,“现在的小辈们做事呀,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丢三落四的。”
魏有源把礼盒放在一张茶几上,说道:“也不知道给您买些什么?问您肯定是不需要,所以,天冷了,我给您带了一双皮手套和几样佳都特产点心。”
“东西先放在那儿吧,过来坐。”赵锦锋一指旁边的一张小木凳说道,“这次急着赶回来,定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吧?”
“什么都别想瞒住您?”
“那就别瞒着。”
魏有源坐下来,赵锦锋给他斟了一杯茶。
“我养父殷圣宽,他没有死。”
魏有源说完偷窥了一眼赵锦锋,很想知道他得知这一消息后有着怎样惊异的表情。
不料赵锦锋压根儿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只淡淡地说道:“在前往佳都之前,你不就坚信他没死吗,这回如愿了。冯妈不知道这事吧?”
原来师父什么都知道,魏有源只好回答说:“我没敢告诉她。”
“这件事,你处理得不错。”赵锦锋平静地瞄了一下魏有源说,“你的养父心机重,他亏欠冯妈太多。别让冯妈为他的死再伤心一次。”
“再伤心一次?”魏有源感觉自己没有听错,“难道他还得死吗?”
“是人都得死。再说,他不死又能如何!”赵锦锋冷冷地一笑,“他只不过是人家的一枚棋子,死活都在别人的手里攥着。”
“我已经把他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佳都,一个该死未死的人,他的存在哪有什么安全可言!”
“您是说……”
“你的那幢海景别墅,早被人盯上了。”
“师父,您为什么说他是一个该死不死的人?我记得,之前到出事的废旧矿井观察地形时,那儿看门的老头也这么说。”
“一个不顾他人死活,把自己的利益凌驾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死不足惜。”赵锦锋恶狠狠地回道。
“……怎么会这样?”
“你之所以能平安地把他接出来,那是因为人家忌惮你。但你也只能保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赵锦锋言之凿凿地分析道,“现在,你一旦离开,估计他的小命就难保了。估计,你再回佳都未必能见到他!”
“……”
赵锦锋看着满脸木讷的魏有源,淡淡地一笑问道:“你曾经说冯妈认识我。而她从未与我谋面,她为什么会认识我?你想过吗。”
魏有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冯妈对我是不是充满敌意?”
魏有源回想起每次自己在她面前提到赵锦锋时,冯妈所表露出来的态度,还真如师父所说的“不甚友好”,魏有源只能点点头。
以前没告诉你,是想让你从自已的体验中学会分析与判断。我相信他们不会动你,只要我还健在,他们也不敢向你亮底牌。
冯妈是个好人,而殷圣宽却是一个极其阴险之小人。
接着,赵锦锋向魏有源还原了整个矿难事件背后的真相。
殷圣宽的确是孤儿,并被人收养。长大后去参军,退伍回来就被安排在老家的国营煤矿上班,后来,做了一名井下作业组的班长。
这时,幕后资助他的人觉得时机成熟,便开始启用他,让他去完成找寻一套古籍,承诺事成之后将给他一笔可观的奖金,并让他为之保守秘密。
后来,他的上线给他下达了一个任务,让他与清源镇冯木匠的女儿,也就是冯秋兰结婚,因为冯木匠的家离清源观很近,借此有利于打探观内的消息。
婚后,他经常介绍人上道观批八字,或推荐矿里的领导来道观索求林永和真人的墨宝,以此达到接近林永和真人的目的。
后来,殷圣宽以找林永和真人借阅古书为由,在林永和真人的云房里翻箱倒柜找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套《莲花经》。
再后来,殷圣宽借请林永和上他家喝酒之机,问林永和知不知道,有一套叫《莲花经》的古书。
一开始,林永和口风还算紧的。
直到有一次,趁林永和喝得有些微醺。
殷圣宽趁机从他的口中套出道观的后院有一栋藏书阁,以及有一名叫赵锦锋的人在那儿看护,以及向殷圣宽透露了自己的弟弟,因为一次误闯了后院而不幸罹难的实情。至于后院的藏书阁中到底有没有一套叫《莲花经》的古书,林永和真确实不知道。林永和还透露,不久前,赵锦锋私底下让他多加留意弃于道观的婴儿,他将考虑收养一名庚寅日出生的男婴。
待林永和真人离开后,冯秋兰就问殷圣宽,赵锦锋是谁?殷圣宽诓骗冯秋兰说,是杀害自己父母的真凶。
冯秋兰提议去报警抓他。
殷圣宽就借故自己无凭无据,又时隔多年,拿他没办法。
殷圣宽怕冯秋兰从中生事,又宽慰她说,好在老天有眼,刚听到林永和真人说,这个赵锦锋现已得了一种怪病,此人应该时日不多了。
当晚,林永和回到清源观,待酒醒后,自知酒后失言。他连夜找到赵锦锋阐述了前后经过,并请求责罚。赵锦锋就说事已至此,顺其自然,提醒林永和以后尽量少与这种人接触。
至那之后,清源镇的人慢慢就有传言,清源观的后院住着一位病人,还有的人说是一种会传染的病,也有人说这种病六月天也得穿棉袄等等,凡此种种,无以复加。
自那之后,林永和的确遵照赵锦锋的吩咐,有意地回避殷圣宽,直到半年后,魏有源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