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熙说话向来没什么顾忌，几乎是随心所欲，得罪人的时候是这样，跟他套近乎的时候也是这样。
也许是受了拍戏的影响，梁宵从前没拍过这种双男主，并且还是感情纠葛很多的戏，两个人在片场对视的镜头太多，现在这话一出来，他听在耳朵里，自然多了点不太自在的滋味儿，下意识忽略掉后半句。
“你这个脾气，该收敛点了。”
梁宵拍拍他的肩膀，“在我这没什么，我不会多想，但别人会多想。”
付明熙了然，毫不在意地说，“想我心高气傲，耍大牌。”
梁宵笑了，“原来你自己知道。”
付明熙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路，车辆开过一道土坑，颠簸了一下，梁宵虽然系了安全带还是被带的向外晃了下身子。
付明熙在这种两步一小坑，三步一大坑的路上还有心思分出来一只手扶住梁宵的肩窝，应道，“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说完换成握住梁宵的手腕，“你向我这边靠，别让车窗碰了头。”
梁宵想让他拿开手好好开车，但手上的力道完全不像是能轻易拿开的样子。
忽然就想起来之前付明熙在赵导面前为他解围，也是像这样按住他，看着没多大劲，可是自己一挣脱，付明熙就会遇强则强加重力道。
梁宵将这归类于体育健儿残存的胜负欲。
“好了，你把好方向盘。”
过了泥土路开上水泥地面，付明熙才在梁宵的提醒下松开了手。
梁宵一路上被个小年轻牵着走，下车之前也特意转过头，凑在付明熙耳朵边上挪揄，“怎么样，抓偶像的手臂，是不是感觉都圆满了？”
付明熙耳畔上后知后觉感到那股温热的气息，萦绕不散，好像自己的侧脸也跟着有点发热似的，他揉揉耳根熄了火，下车快步跟上梁宵。
“我不是第一次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两人双双进烧烤店的时候，梁宵才听到付明熙这句迟来的回复。
原本是为了扳回来付明熙的胜负欲才逗着他开了句玩笑，真的有了回复反而有些意外。
梁宵看着付明熙已经跟他的助理说上了话，放弃了跟小年轻较真，先行入座。
人已经来了一小半，梁宵一向是人缘好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右手边一直空着，左边的赵导已经开始跟编剧聊起天了。
梁宵也倒上了酒，跟赵导和陆续来的人打了招呼，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或许是因为刚从付明熙车上的副驾驶下来，他凭直觉猜测身边这个位置或许是留给付明熙的。
“这是昨天叫人送过来的酒，车里还有，大家尽兴。”
果不其然，付明熙拿了三瓶价格不菲，已经断了货的白酒过来，径直在他的右手边坐下，很快就有人启开瓶子倒好。
“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梁宵侧过头悄悄问他。
付明熙微微挑眉，视线将周围扫视了一遍，对着小部分工作人员立刻收敛起来的表情直言，“梁哥不是教我，让我多跟人打打交道。”
坐在梁宵身边的赵导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我教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付明熙面不改色，“我会尽力。”
梁宵看着他这么诚恳，也道，“这两天明熙的戏进步很大，刚来的时候估计也是不熟悉，才耽误了进度。”
赵导摆摆手，“我没那么不通人情。我去年就见过他了，那会儿跟他说了多少遍，他这种性格，在娱乐圈做事，迟早是会吃亏的，他还不是照样见人就板着个脸。”
说完还赞许的看了眼梁宵，“还是你们年轻人说得到一块去，让他多改改，想在这个圈里走长远，不做点表面功夫怎么能行。”
“你们，之前就认识？”梁宵问。
这是最让他意外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他。
这一桌坐的都是主创人员，他们三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周围的人也识相的各自聊天，没去打扰。
“为了磨他的戏，我跟他见过几回，从来也没见他笑过。拍戏的人还有洁癖，连别人穿过的戏服都不肯穿。”
气氛放松，赵导也没什么遮掩的，当着面半开玩笑般就把付明熙的脾气给数了一通。
梁宵当下就明白了，就凭付明熙那个脾气，怎么会在剧组里任劳任怨的连句重话都没有，原来是之前就见过赵导了。这么说来，这次的拍摄付明熙态度这么好就有了答案，大概都是给的赵导的面子。
“没想到他会是您教过的学生，我还在想他拍戏的状态跟之前见过的写真和广告片就像两个人，果然是多了个老师指路，整个状态都不一样了。”
这话说的实实在在，并没有什么吹捧的意思，梁宵自认自己走到如今这步，也是有了赵导的知遇之恩。
赵导听着高兴，也点点头，“他这种性子，拍写真给粉丝看看还行，拍戏没个状态怎么能行，为了让他补上基本功，还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好在他有天分，是个好苗子。”
赵导对演员的要求极高，再大的腕儿只要是演戏的时候出来问题，一样的骂，像付明熙之前那种样子去学习，跟上门找骂差不多，又是个新人，下手就更狠了。
梁宵想不明白，赵导的选择有很多，为什么会花这么大的心思去磨一个新人。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赵导看着他问道，“他并不是我一直欣赏的演员类型。”
“嗯。”梁宵点点头。
赵导会选择付明熙拍电影他都已经觉得是很大的跨度了，他一向是不拍这些漂亮的，只会对着镜头耍帅的明星，只有专业的演员才能保证电影的高质量。
“他能找上您指导，我也很意外。”他道。
“说实话，我也有些没想到。”赵导点了根烟，火苗窜起深吸一口，缓缓的叹了口气。
转过脸来，看着梁宵，目光又似乎并不在他的身上，“我拍了这么多年的戏，现在观众的口味也变了，我还不想这么早就退休。”
梁宵稍微愣了下，总觉得这话，像是在说他自己。
不过赵导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冲他笑了笑，“你当初也是和他一样的新人，我不会看错人的。之前我还有些顾虑，你会被题材限制，他撑不起来大银幕，现在看，你成熟了。他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我们既然要拍，就拍最好的出来，不搞那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
梁宵看向一旁没出声的付明熙，赵导也看过去，接着才道，“你看他这么傲气的一个人，三番两次找上门来请我指教，就为了能出演我这部戏，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磨了大半年才有了个样子。单凭这一点，我就对你们，对这部电影有信心。”
梁宵还没喝醉，听清楚了似乎不是先定下人选，才有了付明熙的上门受教，好像是付明熙自己为了演这部戏，才去特意登门拜访的。
“我也有。”付明熙这时开了口。
梁宵在他和赵导之间看了一眼，为了要角色总有人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努力，赵导能看中付明熙，也是付明熙自己有灵气。
这会儿当着付明熙的面把这种话说出来，大概是为了增进他和付明熙的契合程度，连带着也激励他一下。
连付明熙都能为了这部电影放下身段，收起脾气，现在出来吃饭还得听着赵导揭穿训话，自己也应该多花点心思，有点觉悟了。
梁宵端起酒杯向赵导敬了一杯，“您放心，我都明白，这次能让我来演，也是个好机会，我会全力以赴。”
一口下去，酒杯见底了。付明熙只是跟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沾没沾上嘴唇都看不出来。他不喝，也没人敢去劝他。
赵导是认识他的，知道他的脾气和酒量，也没把他算在能喝的范畴，倒是跟梁宵喝了不少。酒杯一端，剧组的人也都喜欢梁宵，一杯接一杯，几轮过去梁宵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这两年注重养生，很少有对身体这么放肆的时候，醉意上头的时候他想的是原来也不是他一个人不容易，赵导，编剧，剧组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这部片子努力。
主要是连他之前还有过看不惯的付明熙也不是白来的，梁宵突然发现自己之前那些咽不下去的不甘心，好像都有了依托。
不过是他努力的时间比别人长了一点罢了，整整快十年。
“梁哥，你还好吗？”
声音有点耳熟，梁宵感觉肩膀被人推了推，抬起头撑开双眼，模糊间是付明熙的漂亮的脸蛋。
这才想起来，刚才找他喝酒的人太多了，他也没忌讳，放纵自己来者不拒都喝了，身边的付明熙在干什么反倒是没注意到。
“你怎么，还在呢啊。”梁宵抬起手肘顺势往他肩上一架，语重心长磕磕绊绊地说，“你是个好苗子，好好演。”
“梁哥？”付明熙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只见梁宵双眼迷蒙压根聚焦不了。
其他的人都各自上楼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包房，付明熙也把梁宵扶着去了楼上的房间。
“明熙？我来吧。你快去休息。”
小孟手里拿着梁宵的外套找过来，一看见梁宵被付明熙架着，吓了一跳。
付明熙推开他的手，“梁哥让我送他回房休息，你们都喝了酒，我没喝，我来照顾他吧。”
小孟的脸上还发着红，刚才也喝的不少，听着这话一时有些为难，他不能把自己的艺人丢给付明熙。虽然他们关系好像不错，但是付明熙这个人，毕竟离他们都太远了，对外的脾气口碑也都很难接近，不太像是能照顾人的样子。
“明天下午你们还得拍戏，要是没休息好耽误了就不好了。”
小孟刚说完，梁宵就从付明熙的肩上抬起头，尽量稳着声线吞吞吐吐地说，“我没事儿......你休息去吧，进屋把我，撂下......就行。”
付明熙看了眼他醉眼朦胧的样子，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径直带着梁宵跟小孟擦肩而过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