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不管你是什么狗屁镇国秀才、监国布衣,这些统统都是浮云。”
“老夫,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功名!”
“还是之前的约定——你一年之内,必须连考童生、秀才和举人,方可迎娶我女儿。这次秋闱,必须考中/功名,我才肯点头,让你迎娶星河。”
“你听清楚了?”
“否则,星河就算没人要,我宁可送尼姑庵,也绝不让你这癞蛤蟆碰!”
他抓起星河,转身就走。
“杜预哥哥··”
林星河一脸苦楚、凄然。
杜预却一闪身,拦住林如海,沉声道:“林大人,你也要向我保证。在秋闱结束前,你必须保证星河的人身安全,不能再送贾府。”
“废话,这还用你说?”
林如海骂骂咧咧,退出群聊。
杜预还听到他远远嘀咕:“我想送,贾府肯要吗?可恶的臭蛤蟆。”
“哈哈哈···”
田洪凤指着林如海落寞背影,疯狂爆笑。
杜预:“··老师,你这样不厚道哦。”
田洪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弯了腰:“老夫与这奸猾似鬼姓林的,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厚黑如他,竟然吃这么大亏。嘿嘿,再让老夫笑一会。太解气了。”
杜预:“···”
总感觉老师你才更厚黑啊。
田洪凤敛容道:“放心。你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先下手为强,姓林的再怎么看你不顺眼,也只能捏鼻子认了。当务之急,是考上举人。你明天到我家里来,我给你讲讲。”
第二天,杜预去田洪凤家里,准备秋闱。
田洪凤道:“先从秋闱说起。圣元各国,每三年一次在省城,包括京城举行一次考试,称为乡试。由于一般在农历秋季八月进行,又被称为“秋闱”。”
”主持乡试的主考官,不再由地方官员、州学政担任,而是由皇帝钦派,可见乡试的规格很高,皇帝如何重视。”
“就是说,老师不能主持此次考试?”
杜预凝重道。
田洪凤满是遗憾,摇了摇头道:“原本是我。但滁州特殊,有你存在,所以我听说朝廷会派一名钦差前来主考,我州学政配合,做副主考。”
“只有秀才,有资格参加乡试。秋闱金榜题名者,便拥有了读书人的第三个功名:举人。”
田洪凤抿了一口浓茶,悠然道:“从表面上看,举人和秀才之间只隔着一场考试,实际上他们有天壤之别。秀才也许拥有一些政/治、经济、身份上的特权,但永远不是官员;只有考上了举人,才真正拥有了官员的身份,成为了这统治阶级一员。”
“举人,便可授官?”
杜预敏锐道。
“对。”田洪凤微笑点头:“举人,便等同于后备官员,便有资格列入吏部的候补官员名录。一旦有官位出缺,正式进士又不够用,或者不愿去,便从举人中选拔出任。”
杜预:“举人官和进士官,有何区别?”
田洪凤傲然道:“区别极大。举人有资格做官。不过,凭借举人身份做官,一般只是担任地方上的事务性官员,如学官之类。如果想做更高级别的官员,必须得继续参加考试。”
“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尚书,非尚书不入内阁。”
“至于举人考试,不同于书山学海,又回到了【六艺】上。”
田洪凤正色道:“童生三、秀才四、举人五。举人只要要考六艺中五门。你只能弃考一门。”
“我看你过去的考试,礼、乐、射、御、数都考过,但唯独【书】,你从来不选。是何道理?”
杜预心中一咯噔。
该来的终究要来。
他本不是这世界的人,所以考列圣之言的【书】,很是抵触,或者说一窍不通。
杜预至今都搞不清到底有几个圣人、几个亚圣,更别提他们说了什么圣言圣论。
田洪凤盯着杜预:“看来,你很不擅长【书】?”
杜预点点头。
田洪凤摇头叹道:“可惜,此路不通。秋闱考试题目,不再是考生从六艺中自选,而是···主考官制题、指定。”
“而从我当学政这么多年经验看,【书】,在举人乡试中必考。”
杜预一翻白眼。
完犊子。
最大的软肋,被死死拿捏了。
田洪凤悠然道:“听说,为了滁州主考官选派之事,最近在朝堂上争议激烈,帝党和太后党,几乎翻脸。”
杜预眼波一闪。
田洪凤从不说废话。
他说这话,必然有深意——难道,这是冲自己来的?
田洪凤皱眉道:“原本,滁州这地方根本不被朝廷重视,普通一个州的主考官,更多是地方学政充任。但太后党却十分坚持,提出过去乡试舞弊严重,建议全面改派钦差充任主考。”
“皇帝答应了。”
“但太后党却硬要往滁州塞人。可想而知,就是冲着你来的。”
“皇帝不同意。”
“双方争执不下,结果喜忧参半。”
杜预目光一寒,唯恐错过任何信息。
田洪凤一字一句道:“此次要来充任滁州乡试主考官的,乃是我大唐国子监祭酒——大儒杨雄。”
杜预眨眨眼,还没有认识到问题严重性。
“国子监?还要祭祀?喝酒?”
田洪凤瞪了他一眼:“国子监祭酒,是掌管教育的最高/官职,国子监的最高领导,官职高达从三品。”
杜预懵逼了。
一个普通州的乡试,竟然惊动了全国最高级学府的校长?亲自当主考?
打个比方,这就相当于某个地级市中考,国家却派去北/京大学校长亲自去主考。
离大谱。
“杨雄,乃是汉赋“四大家”之一,又是一代大儒,身兼文坛泰斗、最高教育官员两种身份。”
田洪凤眉头越皱越紧:“他也是各州学政的顶头上司。”
“文院,与国子监是什么关系?”
杜预想起文院副院长大胖子温山。
“文院,相当于考试院,专司考试,重点执掌会试、殿试。”
田洪凤道:“国子监,却是国家最高学府,各国叫法不一样,大汉称太学,大秦称大学。”
“这位杨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杜预皱眉。
田洪凤摇摇头:“对你来说,祸福参半。首先,此人肯定不是太后一/党。”
杜预奇道:“您如何知道?或许早被太后暗中收买。”
田洪凤摇头道:“以杨雄的学识、名望和实力,早有资格晋位超品大学士。”
“但他看不惯王太后把持朝政,在充任谏议大夫一职时,多次上奏要求还政与皇帝,触怒了王姪。”
田洪凤苦笑道:“王姪一怒将他发配到国子监那种清闲地方,还剥夺了他上本权力。”
“但杨雄也因此名声更大,被人认为是古板方正之臣。”
“这不是很好吗?”
杜预抚掌大笑道:“只要不是太后的人,我不就稳了?”
“你高兴太早了!”
田洪凤不屑一顾打击杜预:“这位老先生,固然看太后不顺眼,但看你更不顺眼!”
杜预五雷轰顶,愕然:“我怎么了?”
田洪凤叹道:“还不是你年纪轻轻、风头太盛?引来了很多老古板的不满?”
“杨雄,乃是行事古板的文坛泰斗。”
“他最提倡的,就是依圣人之言,法先王之法,不可更改。”
“他做主考官,最喜欢考【书】、【列子】,最重视请圣言。”
“而我从未在你文章或诗词中,见到你引用圣人之言。而是独立门户、自成体系、独树一帜,成一家之言,大有区区秀才便仿效圣人立言的架势。”
田洪凤眉头一挑,呵呵冷笑道:“你这样的秀才,是杨雄最厌恶的。他曾做了一首诗。你听听。”
田洪凤吟诵道:“书亦何用于世哉,圣人之言如造化,巍巍地辟而天开。渊源虞唐至老周,黄河万里昆仑来。”
杜预眼前一黑。
脑瓜子嗡嗡的。
这首诗,意思很明确——杨雄认为,圣人之言如同天地造化,乃是一成不变,也不能改变的。自从上古的三仁王尧舜禹,一直到老子、周礼,都如同黄河万里、巍峨昆仑,必须坚持坚守,一个字都不能动。
既然圣人之言不能动,后人便不许创新,更不许自出机杼,推陈出新,只能在圣人之言、先王之法基础上,进行不断重复。
杜预唯有苦笑。
他这穿越的文抄公,一路航行全靠浪,总算是一头撞上铁板了。
像田洪凤这种开明的学政、老师,在这时代属于少数。
更多的,都是拘泥与圣人之言、六艺经典的,像杨雄这样的老古板,绝对不在少数。
杨雄能成为文坛泰斗、诗词领袖,就说明时代的风向。
杜预满嘴苦涩。
他连个【列子】都没读过,哪里背得上来圣人之言?
何况,这平行世界的圣人之言,与他会背(剽)的各种名篇,也基本挂不上号,他还怎么抄?
这不就抓瞎了?
田洪凤正色道:“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可要日日用功,到我这里背诵圣人之言。我也会给你讲解。”.
他叹道:“好在要考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只要你【书】能考个丙,其他几科多来个甲上,举人功名没问题。只是你要延续【小三元】,连取【大三元】,就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