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那个怨灵是谁?你找到了吗?”江木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又问。

任卓这次摇摇头:“这我可就查不到了,怎么说我也是个外来人,没办法查本地的卷宗,我说那个缚灵阵和杨浩宇有关系,也是从他的行为里看出来的。就在前几日,我发现一个穿华服的中年男人,在红山书院某处闲置的后院围墙外鬼鬼祟祟,他在挖什么东西。等他走后,我顺着那些痕迹才发现的缚灵阵。”

江木和段旭互相看了一眼,果然那天的杨浩宇有猫腻。

“但我能察觉到那个怨灵不是成年人,大概……”他四下瞅了瞅,看到尚掌柜时忽然说道,“大概和你儿子差不多大年纪,真是可怜,这么小就被害了。”

段旭还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联系,江木却一脸严肃地盯着尚掌柜:“你还记得那个莫名失踪的朋友吗?”

话一出,尚掌柜的脸瞬间惨白。

这下轮到任卓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谁?谁失踪了?”

大雨中,几个人撑着伞站在山道上,风呼啸着一阵一阵吹来,尚掌柜哆哆嗦嗦给任卓讲了曾经的旧事,包括许岩曾经多次被杨浩宇欺辱一事。

“……那日和往常一样,我同许岩道别后就回萩城的宅院了,只是没想到,那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那之后他就神秘失踪了。”

他的话说完,雨开始慢慢变小,任卓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你们在这个时候上山是为了什么?”

“找人。”

“有一个叫薛原的孩子失踪了。”

段旭和尚掌柜同时回答。

江木望着山道,所有的思路在这一刻瞬间清晰。

“缚灵阵过了这么多年,其威力已经在慢慢消减,许岩的怨气使得他的力量不断增长,恐怕连那西域妖人都不是对手。”

任卓看了看江木接话:“你这话说得不错,我虽然能探查到一些怨灵的信息,但已经很刻意地避免和他正面接触,那种怨气仅是透露出的一点就令人胆寒,我原先还以为妖人是看中了这厉鬼,打算收纳炼制。”

江木微微蹙眉道:“那杨浩宇害怕许岩出来作祟,先是想找人继续镇压,但发现这样很难之后,他又想了一套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尚掌柜颤抖着声音问,也不怪他,任谁得知自己的昔日好友化为了厉鬼,都会很难受。

江木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缓缓道:“替身,强制投胎。”

“啊!”任卓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

段旭脸色一变:“原来那个姓杨的打得是这个主意,怪不得总感觉他在刻意接近薛原,想来是早就看中了薛原的身世,打算让他做个替死鬼。”

任卓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叫薛原的小孩连替死鬼都做不成,西域妖人歹毒得很,借机送走怨灵后,肯定会趁势把他的魂魄打散或者炼制。”

“那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怎么说,现在知道他的具体目的,事情就明朗很多,我现在要上书院把他揪出来,阻止他的法事!”

任卓在某种程度上是个直性子,他话说完,人就闪身往上跑,行动快得很。

段旭扭头对江木说:“我们也快点跟上吧。”

他这句话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催促,因为在他心里江木肯定会跟着上去的,毕竟对方连破烂街谎话连篇的小乞丐都能善意对待,没理由会得一条生命漠视。

但段旭想错了,他看到的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冷到仿佛置身在无边地狱,紧接着脖间重重一击。段旭觉得他的意识瞬间模糊,而旁边的尚掌柜早已倒在了地上。

红山上的雨停了,不过天还是那样阴沉着。

石阶上倒着两个人,两把伞滚到了下面,上面还有晶莹的雨珠挂着。

江木看了看山上黑气缭绕,又看了看山下的萩城,薛原命里有此劫,那是他与杨浩宇和西域妖人的因果恩怨,自有此方天道定夺,自己去插手合适吗?

他一甩袖将段旭和尚掌柜收进袖间,打算等会带他们下山。

胸口处的信笺微微发烫,是许岩的命运在变动。

江木停在山道上不动,他本就是来引灵的,先破除执念再引灵是为了方便自己从轮回命盘回去,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花心思调查许岩的事,直接费点力气通天地搜魂,把对方扒出来就好了,反正强制拘灵的事以前也经常做。

但现实情况,就是很难允许。

听说隔壁缉灵,任务信笺上会自动提供名单的详细信息,甚至是亡灵的生平往事、命运轨迹,个别还有自动定位服务之类的功能。

人比人气死人,阴差比阴差亦是如此。

看着自己光秃秃只有名单的信笺,江木深深叹口气,它目前唯一的用途就是遇到亡灵的时候,会提醒一下,比如最早段旭自报姓名,不过要想进一步引灵,凡事还是得靠自己努力,所幸轮回命盘还是贴心的,不会将他送至太远的地方。

对于任卓的实力,江木心里有数,这家伙打不赢那个妖人,也无法阻止那场法事,等到薛原被成功献祭后,许岩的灵魂就会自动回归地府,也省得他来押送,只是……总觉得有些不顺畅。

纵使是他也没想过,背后的实情竟会这样,而作为得利的一方,他也没资格评判好与不好,因为无论是插手还是漠视,都很难处理。

插手的话,就动了薛原的命运线,回到地府也不好交差,而且他还得费心机帮许岩清除执念,一个无辜惨死堕为厉鬼的人,怎么着也是和报仇有关。

漠视的话,是否也是一种帮凶?

[跨界任务必须严格遵守轮回命盘的三项纪律:一、不允许随意破坏世界规则;二、不允许随意滥杀无辜;三、不允许随意改动任务之外的命运,尤其是涉及气运之子的事。]

想着之前冥主说的话,这个“随意”,就得有个正当理由,江木一边想借口一边往山上继续走,就在这时,下面山道尚宣踩着未干的石阶匆匆跑上来。

他不是回家了吗?

“尚公子。”

尚宣喘着粗气跑着,也没仔细往上面看,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撇就见那位江大夫略微低头凝视着他。

“江大夫!”他欣喜道,撒开腿兴冲冲跑上来。

江木静静站在原地一路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高兴,也没有愤怒,平静异常。

尚宣还小,看不懂人的想法,在他印象里这个江大夫一直都是没什么情绪变化的人,所以当下也没有什么奇怪。

他跑到江木跟前,原来欣喜的样子,可张口却略带呜咽。

“你是听江旭哥哥说的吧,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江木望着他:“我有何不一样?”

“你,你,你没有把我当小孩子……”尚宣还有些微喘,说话感觉气息不足,“我觉得你是相信我说的那些话,对吗?”

“你不曾对我撒谎,我自然相信你。”江木淡淡道。

听到这话,尚宣微微一笑伸手打算抓住对方的衣袖,道:“那我们赶快上去救人吧!”

但这一伸手却是落空了,江木微微侧身一手按在尚宣的肩膀上,轻声道:“你从哪里得知的要去红山书院救人。”

江木这一变化有点奇怪,尚宣救人心切也没有多想,只是感觉江大夫的手带着凉意。

“是我给你提过的那个人,告诉我的。”

江木歪头看着他:“那个守护灵?”

尚宣点点头:“对,他说有人想把他送走,但是他不想走。”

“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在刚才,”尚宣解释道,“其实我从家里跑出来后就有点后悔了,父亲他说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连夫子那里都没有问过。”

“为什么那么确信他失踪了?”

“是薛原以前和我说的,他说那些人下手越来越狠,家里对他也不闻不问,如果哪天他消失了有三天不见,就让我去找一找他……”尚宣越说越觉得丧气,“也都怪我没用,听了父亲的话后,我打算先回书院问问夫子,可是上山不久就找不到去书院的路了,后来走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开眼人就在了萩城。”

江木没打断他的话,尚宣一边想一边说:“那时我也挺着急,就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薛原究竟在哪里?没想到那个人回复我了,是他告诉我薛原在红山顶上。”

“江大夫,我们一起去把薛原救出来吧!”

关于尚宣口中的“守护灵”,江木以前也做过猜想,会不会是许岩,不过眼下明明白白彰显那就是许岩。

一个还有着些许思维逻辑的厉鬼?

那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江木看了看尚宣,问道:“他为什么会缠着你?”

“啊?”都准备马上上山的尚宣听到这个一瞬间卡壳,“我也不知道,啊!对了,我是不是说过,我觉得他好像认识我。”

“嗯。”江木应道。

“老实说,我觉得他认错人了。”

“为什么?”

“有段时间我会收到莫名其妙的东西,对了,是一个册子,总会出现在我的书箱里,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扔了好几次,不过后来就没再出现了,现在想想看也许是他的东西,他送错了人。”

最后一句话突然点醒了江木,回头望了望山上,黑云已经凝聚到快要滴水的模样,隐约还能听到厉鬼的咆哮,俨然上面的情况万分危机。

他轻轻拍了拍尚宣的头道:“这个样子你是不能去的,放心,薛原会平安归来。”

尚宣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神识渐渐困倦,江木一甩袖将他也拢进袖间。

妖人在山顶做法,不幸中的万幸是今日书院放假,学生没来上课,这有些夫子待在书院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应该可以避免大量人员伤亡。

江木纵身朝山顶赶去,身法飘逸,眨眼间人已经快到山顶了。

红山山顶。

任卓躺在地上苟延残喘,腰上中了一箭,背上挨了一刀,左腿还被生生打断,躺在这儿此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他的旁边,直挺挺的躺着一条蛇,看样子也被揍得不轻。

不远处妖人还在做法,那个叫薛原的小孩,赤身坐在法阵里,身上写满了不知名的鬼符,一旁站着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杨浩宇。

任卓仰面望着黑黑的苍穹,突然想骂人,妈的,被骗了,那个小白脸又不按套路出牌,红山到底是有多高?爬了这么久都上不来,独留他在这里孤军奋战。

“大师,这样就行了吗?”杨浩宇还是有些担心问。

妖人不愧被称为妖人,长得那叫一个奇怪,就好像是耗子成精了一样,个子很矮,才到成年男子的腰间那么高,骨瘦嶙峋,身披一身破布,就……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

“杨大人放心吧,很快你就可以脱离厉鬼的骚扰,桀桀桀~”

“恐怕不行。”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

妖人警觉四下环视一圈,没有发现有人,但当低头一看瞬间傻眼了。

我的祭品呢?刚刚放在这的,那么大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