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旺警长拎着狙击步枪向墓园赶来的时候,另一个警员在对面的山头上,用另一把狙击步枪瞄准着这边。等查旺控制了墓园里的状况后,另一个警员也赶了过来,为哈曼镇长、加油店老板、卖糖水的妇人戴上了手铐。
办好这些事后,查旺转过身来,与王富贵寒暄了起来。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原来查旺是王富贵读警校时的学长,难怪王富贵将他称为师兄。
得知了我们的来意后,查旺说道:“我和我的同事,只开了一辆警车来。一会儿,我们的警车就得把这三个罪犯拉回东圭勒市去。你们什么时候回去?这位陈劲先生得跟我们回去做笔录,但我们的车坐不下了,还得麻烦师弟开车送一送。”
“没问题!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王富贵爽快地答道。呵呵,只要陈劲不介意屁股被颠簸开裂,尽管可以搭乘我们的马鲁牌轿车。
这时,站在一旁的刘萌却说:“你们怎么可以马上就走呢?我早已安排好了今天的午饭。你们得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不然公墓的同事们都会责怪我不懂待客之道的。”
刘萌果然是个做事漂亮的人。
尽管公务在身,但查旺还是吞了口唾沫,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呵呵,今天我们出门来,就干啃了一袋方便面,现在正饿得慌呢。”
接下来,我们把三名人犯关在了公墓的停尸房里,让他们与待葬的尸体呆在一起,我们则在公墓的餐厅里大快朵颐了一番。
菜都是刘萌亲自下厨做的,有泰国菜,亦有中国菜,色香味俱全,很合众人的胃口。
查旺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中国菜,他不停地摇晃着电视机一般的脑袋,还喝了不少甘蔗酿成的威士忌酒。
一不小心,查旺就有点喝高了。下席的时候,他已经涨红了脸,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了。他的那位同事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富贵不禁小声笑着对我说:“在M国,做一个正直的警察,是件很痛苦的事,不仅辛苦,薪水也很低。查旺就是个正直的警官,很少有机会可以喝朋友一起喝酒,所以一喝,肯定得喝高。”
不过,这也糟糕了,查旺和他的同事都喝高了,谁来开那辆警车呀?作为正直的警察,查旺肯定不会酒醉驾车知法犯法的。
刘萌不禁笑道:“不如让他俩下午睡上一觉吧。什么时候醒了酒,就什么时候出发吧。”
看来只有这样了。
在公墓的客房里,查旺和他的同事很快就睡着了。我和王富贵只好呆在另一间客房里,王富贵整理着在瓦古伊监狱里获取的犯人口供笔录,而我则整理着这两天在M国收集到的故事素材。
不知不觉,短短两天时间里,我竟收集了十一个精彩的故事,真是巨大的收获。
我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将这十一个故事的梗概写在了纸上。到了黄昏的时候,查旺与他的同事终于醒了,而刘萌也准备好了晚餐。
晚餐的时候,查旺再也不敢喝酒了,匆匆吃完饭后,便将哈曼镇长、加油店老板、卖糖水的妇人拽进了警车中,而我则与王富贵、陈劲上了我们那辆马鲁牌轿车。
夜幕渐渐降临后,我们的车队也驶出了伊丹瓦镇。查旺的车开在前面,我们的车紧紧跟在后面。
驶出约半小时后,查旺的警车突然靠路边停了下来。
王富贵也停下车,问:“师兄,出什么事了?”
查旺耸耸肩膀,说:“刚才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要我们开车去一个叫芒塞村的小村庄调查一点情况。这个村子离这里不算很远,你们也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在M国已经遇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再多去一个芒塞村,也算不上什么了。
我们掉转车头,沿着一条乡间简易公路向前驶去。
这条路真是险恶,一面是高耸入云的山,另一边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我们把车开得很慢很慢,驶过简易公路后,又进入一条更险恶的盘山公路,而这时天也已经黑尽了,我们不得不打开车前大灯,小心翼翼地行路。
大约又行驶了半个小时,查旺的警车突然又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警车的扬声器被打开了,查旺用M国本地语言说了几句话,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接着,我看到查旺和他的同事下了车。
我们也跟着下了车。下车后,我才看到,在警车前还停了两辆车。一辆车是皮卡车,另一辆则是轿车。
在皮卡车外,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年轻的华裔男子,另一个则是年龄有点大的M国本地人。
查旺走上前,向那个年轻的华裔男子问道:“你是谁?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皮卡车是你的吗?皮卡车车斗里装着什么货物?”
那华裔男子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惶恐,蓦地,他竟两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喃喃说道:“我叫李楠园,我是东圭勒市国立电视台的记者……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
以下故事,将以李楠园的口吻进行讲述。
一听说约素迪病入膏肓,被八个身强力壮的村民用门板抬着,送到芒塞村村医院等死的消息后,我就立刻给赵乔治打了个电话,然后俩人欢天喜地开着东圭勒市国立电视台分配给我的皮卡车,来到了芒塞村。
约素迪是个胖子,一个超级胖子。他二十四岁,身高一米六八,体重却超过三百八十斤。因为太胖,他的膝关节无法承受全身重量,所以约素迪只能终日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没办法出门。
我叫李楠园,是东圭勒市国立电视台的记者,华裔,在一档专门谈论稀奇古怪事件的节目里任职。三个月前,我为了拍一档奇闻怪论,奉节目组女上司之命,曾经来芒塞村采访过约素迪,那时我看到他像座小山般,一张长两米宽一米五的床都几乎给他的肉“淹没”了。约素迪那塞满了脂肪与赘肉的肚子,高高隆起,仿佛怀孕八个月的孕妇一般,而且怀的还是双胞胎。
赵乔治,也是个华人。上次来芒塞村拍摄奇闻怪论时,赵乔治是电视台为约素迪请来的医疗专家。赵乔治六十多岁了,从东圭勒市的大医院美容整形外科退休后,又来到一家私营减肥诊所兼职。三个月前,他免费为约素迪做了一次全面体检后,就告诉我约素迪活不了多久了。由于约素迪长期摄入高脂肪食品,他的体内代谢、全身系统,都遭到了严重破坏。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冠心病、骨关节病、胆石症,以及其他无数难以形容的病症,都在约素迪的身体上有所体现。
而且,赵乔治还发现,约素迪的心脏与旁人不同,是长在右边的,这更增加了治疗的难度。赵乔治断言,约素迪最多还能活三个月,即使马上进行医疗干预,抽脂塑形,也无法令他恢复健康。
赵乔治私下以开玩笑的口气对我说,像约素迪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实在少见,如果他死了,把他的尸体制成标本,卖给医学院,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毕竟一个心脏在右,体重接近四百斤的超级胖子,确实是物以稀为贵,可遇而不可求。
赵乔治还说,他会制作尸体标本,可惜自己没车,没办法把约素迪的尸体拉出芒塞村。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朝我瞟了一眼。呵,为了方便采访,东圭勒市国立电视台分配给我一辆已经行驶了三万公里的皮卡车。皮卡车的车斗很短,虽然装不了多少货,但放一具超级胖子的尸体还是绰绰有余。
我跟赵乔治一拍即合,当时就谈好了合作事宜,只待约素迪一命呜呼,他便会拿着手术刀,我则开着皮卡车,一起到芒塞村拉走约素迪的尸体,再回东圭勒市制成标本卖给相关医学院。
芒塞村是个很偏僻的地方,附近只有一个叫做伊丹瓦的小镇。芒塞村位于几座山脉间的谷地中,很少有外人到这里来,村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我和赵乔治开着皮卡车,翻越难行的盘山公路,路过伊丹瓦镇后,又驶过一长段泥泞不堪的机耕道,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于一个刚破晓的黎明,来到了芒塞村中。
这是我第二次到这里来了,上次电视台播出节目后,还为约素迪募集到一些慈善捐款,所以村里人对我们的印象特别好。我一进村,就找到了约素迪家里,给他家人说,我是专程带赵乔治来抢救约素迪。只过了一会儿,我俩便被领到了村医院里。
与其说这是一个村医院,倒不如说是个卫生所。整个医院就三间平房,一间做门诊,一间做药房,另一间自然就是所谓的住院部,只有一张结实的铁床,床边竖着一根铁杆,挂着输液瓶与吊针。在平房外,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
约素迪就躺在住院部的铁床上,由于他的体型实在是太肥硕了,所以村里特意请铁匠加宽加长了病床,再垫上几层厚木板,才能让他安稳地躺下。
村医院里只有一个医生,叫普密蓬,是约素迪的本家叔叔,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圆领衫,骨瘦如柴却精神矍铄,全身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
我和赵乔治走进住院部的时候,普密蓬正努力为约素迪擦洗身体。他拿着一块洗澡布,用力抹着约素迪肚子上的赘肉,每抹一下,洗澡布上便会沾上一层薄薄的淡黄色油脂,那是约素迪的脂肪。
不过约素迪却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虚弱,他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却滴溜溜地乱转着,看上去精神甚好,哪有病入膏肓的迹象?我有点失望,而赵乔治则上前一步,推开普密蓬医生,伸出手指,翻开约素迪的眼皮看了一眼,又扒开约素迪的牙齿,望了一下喉咙。
然后他走回我身边,用极轻的声音对我说:“过一会儿,你把普密蓬医生引到一边去,留我一个人在村医院里。”接着他把我和普密蓬医生都叫到了住院部平房外的空地上,搓着手,很郑重其事地对普密蓬医生说:“情况不妙呀。”
普密蓬连忙问:“我看约素迪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呀,就是有点消化不良而已。因为上吐下泻,才被村里人送到了这里。我给他用了止泻药和补液盐,已经控制住了他的病情。”
赵乔治啐了一口,朝普密蓬骂道:“你懂不懂医术呀?你是哪家医学院毕业的?”
普密蓬愣了愣,很没底气地答道:“我没读过医学院,我是自学了一本中国出的《农村赤脚医生手册》M文翻译版后,才开办了这家村医院……”
听了普密蓬医生的回答,赵乔治长吁一口气,虚张声势地说道:“约素迪极其虚弱,病入膏肓了,他现在只是强撑体力,回光返照罢了。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然后他朝我挤了个眼色,示意我赶紧想办法把普密蓬引到一边去。
这当然难不倒我,我从皮卡车里搬出了电视台的摄像机,对普密蓬说:“约素迪的病情,我们电视台一直都很牵挂,您作为芒塞村医院的医生,我想请您在摄像机前介绍一下约素迪的身体状况。”
普密蓬听见自己要上电视,顿时面露喜色,但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圆领衫,脸上又露出了窘迫,他犹犹豫豫地对我说:“李记者,我可以回家换一套干净一点的白大褂再来拍摄行吗?”
当然行,这就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
普密蓬急匆匆地离开村医院后,我转过身,看到赵乔治已经耸着肩膀进了住院部,还放下了门口的布帘子。我连忙跟着走了过去,刚走到住院部门口,就听到赵乔治柔声细语地对约素迪说:“我来给你做一下头部按摩吧。”
赵乔治现在给约素迪做头部按摩?真是莫名其妙。
我撩起了一半布帘子,正要进去,一抬头,却看到赵乔治站在了病床床头后,一只手按在约素迪的太阳穴上,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极尖利的细铁丝。
就在我目瞪口呆的一刹那,赵乔治一挥手,手中的细铁丝,已经****了约素迪的一侧太阳穴中,又从另一侧太阳穴中刺了出来。约素迪只是翻了一下眼皮,便没了呼吸。
超级胖子,顿时变成了一个超级死胖子。
“你疯了?”我吓得大声叫了起来。霎时我便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了得到尸体制作标本,赵乔治竟然杀死了约素迪。
赵乔治见我进了屋,也吓了一跳。但他随即马上就恢复了冷静,从衣兜里取出一块肉色的创可贴,贴在了约素迪的太阳穴上,遮住了细铁丝造成的伤口,也止住了外涌的鲜血。他对我说:“小李,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通知了东圭勒市一家医学院购买标本的人,说一周内就能把标本送过去。做我们这一行,是要讲诚信的,说了一周内送过去,就一定要一周内送过去。”
我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我可不想让自己成为杀人犯的同谋。
赵乔治搂住了我的肩膀,开始说服我:“我已经谈好了价,十万美金呢。一手交标本,一手收钱,拿到钱我们就平分,一人五万。”
五万美金啊,我两年工资加一起,也就这么多。我迟疑了片刻,喃喃地问:“你真能让约素迪的家人认为,他是因病死亡的吗?”
赵乔治点点头,答道:“当然能!别忘了,我是从东圭勒市来的医学专家,芒塞村里又有谁敢质疑我?”他一边说,一边取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从正中央割开了约素迪的喉咙,一刀划下去,又划开了约素迪胸膛上的皮肤。鲜血飞溅而出,正好掩盖住了约素迪刚才从太阳穴中溅出的鲜血。
“你这是干什么?”我惊恐地问。突然看到这么多鲜血,我觉得喉咙有点干涩,两腿也不住打着颤。赵乔治冷静地答道:“呵,我给约素迪做个气管切开术,证明我们刚才确实在抢救他。”
谁又能想到有人会谋杀一个体重接近四百斤的超级胖子呢?所以,没有人对约素迪的死起疑心,也没有人发现他太阳穴上的致命伤。自学成才的村医院普密蓬医生,更是不敢多言语,径直为约素迪开了死亡证——他又哪敢对东圭勒市来的名医说三道四呢?
接下来,我和赵乔治就该考虑如何运走约素迪的尸体了。
赵乔治鬼鬼祟祟地对我说:“最好我们不要偷偷摸摸拉走尸体,不然尸体不见了,我们也回城了,村里人一定会猜到是我们干的。”依他的意思,我们最好和约素迪的家人好好谈一下,拿点小钱,把约素迪的尸体买走。
鉴于我是电视台的记者,口才比较好,所以这件事就交到了我的手里。
当然,我总不能对约素迪的家人说,您家约素迪长得真是天赋异廪,我需要买走他的尸体制成标本,您给出个价吧。
这会让我没法活着走出芒塞村。在M国这个东南亚国家里,偏僻的地方总是有着奇怪的风俗,天知道这里的人届时会用什么残酷的刑罚来惩处我们。
但我毕竟是记者,于是我找到了约素迪的老爸。约素迪的老爸叫约克苏,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头子。我对约克苏老人说:“老爷子,您儿子不幸去世了,我深感遗憾,在此我向您表达最诚挚的问候。”
约克苏老人泪流满面地答道:“我家约素迪真是可怜,这么大了,都还没下过床,也没看过村外面的世界。村外甚至都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确实如此,上次我们来做采访的时候,为了保护个人隐私,他的脸打了马赛克,名字也用了化名。
我跟着叹了口气,进入了正题:“约素迪是不幸的,但事实上,在村外的世界还有很多与约素迪一样受到肥胖症困扰的人。如今肥胖症已经成为全球性的公共卫生问题,最近联合国特别指出,肥胖将成为二十一世纪威胁人类健康的最大杀手。所以我想,如果约素迪能帮助其他肥胖症患者远离病痛困扰,或许这才能让他死得其所,也能让所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老爷子愣了愣,问:“怎样才能让他帮助其他肥胖症患者?”
我深吸一口气,答道:“把他的遗体捐献给科研机构,让科学家对他的遗体进行解剖研究,发现肥胖症的发生原因,就能让科学家找到治疗肥胖症的对策。当然,作为一直关心约素迪的媒体工作者,我会尽量向科研机构为约素迪争取一点补偿。”
“哦,补偿?能有多少?”约克苏老爷子眼里透出了些许光亮。我知道,这么多年,约素迪几乎吃光了他家所有的家当,也从来没为家里挣过一分钱,约可苏老爷子现在已是一贫如洗。
于是我报出了一个数字:一千美金。我还说,我可以先出资垫付这一千美金,只要能让我拉走约素迪的尸体就行了。
这个数字已经足够让老爷子满意了,他接过了一千块美金后,砸吧着嘴对我说:“李记者,你能不能只拉走约素迪的尸体,把他的内脏给我们留下?”
天知道约克苏老爷子为什么要把约素迪的内脏留下来。也许,他是想把约素迪的内脏埋葬在地底,就像以前中国古人的衣冠墓那样吧。反正在M国,偏僻的乡村里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怪风俗。
我回到皮卡车里,和赵乔治商量了一下,他说,制作标本,内脏并不是特别重要,以前埃及人制作木乃伊,还需要特意将尸体里的内脏取出来再制作呢。至于约素迪那长在右边的心脏,只要制作标本的时候,将胸腔打开,露出有异于常人的心室,就能显示出来了。
不过,赵乔治很担心约克苏老爷子取内脏时,会不小心损坏约素迪的尸体——制作标本,千万来不得半点马虎。有瑕疵的标本,会比完整无缺的标本便宜一大截。于是赵乔治提出,必须由他去取出约素迪的内脏。毕竟他有尸体解剖的经验,而且还带来了锋利的手术刀。
可惜当我找到约克苏提出这点要求的时候,老爷子却答道:“李记者,无须烦劳城里来的赵专家了。取内脏,只要有村医院的普密蓬医生就行了。别担心,他经验很足,一定不会损坏约素迪的尸体。”
我吃了一惊,赶紧拉着赵乔治来到村医院。
当我们赶到村医院时,普密蓬医生已经收工了,正在门诊室里洗着手,他连医用手套都没戴,手上到处都是约素迪身上的鲜血。
因为担心约素迪的尸体会遭到破坏,我和赵乔治心急火燎地冲进住院部。
约素迪这死胖子的尸体依然躺在加宽加长的铁制病床上。他下颌到小腹的皮肤被整齐拉开,白花花的肥肉也被切开后扒到了两边,就像被切开的涂满奶油的蛋糕。肋骨被锯断后,胸腔里已是空无一物,裹在脂肪里的心肺肝肾已经干干净净地被摘走了。
赵乔治仔细打量了一下之后,由衷佩服地说:“这位普密蓬医生,解剖尸体的手法相当纯熟,如果没解剖上千具尸体,是无法达到这种功力的。”
普密蓬医生洗好手回到住院部里,正好听到了赵乔治的话,嘿嘿笑了一声后,答道:“熟能生巧罢了,三十多年来,芒塞村里死了人后,内脏都是由我摘除的。”
“呃……”我吓了一跳,“村里死了人,都要摘除尸体里的内脏?”难道芒塞村里的人在偷偷贩卖人体器官?如果真是这样,我和赵乔治这两个陌生人无意撞破了他们的秘密,村里人会不会杀了我们灭口?我顿时感到了一阵恐惧。
普密蓬显然看出了我与赵乔治的疑虑,他笑着说:“咱们村里有个古老的风俗,为了怀念逝去的人,亲朋好友会聚在一起进食逝者的内脏。只有这样,才能让逝者永远留在村里人的心中。”
是永远留在村里人的心中,还是留在村里人的胃中?我感觉到一丝寒意,真是奇怪的风俗呀。可普密蓬医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差点让我和赵乔治崩溃了。
普密蓬说:“村里人将在今天夜里集体进食约素迪的内脏。李记者,赵专家,你们都是村里最尊贵的客人,请你俩和我们一起参加这场祭奠仪式吧。约素迪的父亲说了,要把最珍贵的部分留给你们吃,是约素迪的心脏哦!”
“真是太变态了!”坐在皮卡车里,我对赵乔治说道。赵乔治也难以接受进食死人心脏的事实,他还告诉我,像约素迪这样的超级胖子,心脏早已发生病变,脂肪含量高得惊人,吃了后绝对不利于身体健康。
“那怎么办?”我问。赵乔治啐了一口,狠狠地答道:“别管这么多了,我们干脆趁着全村人都在准备进行祭奠仪式,偷偷扛走约素迪的尸体,拖到车上拉走算了。”看来只有这样了,就算让村里人怀疑我们,也比让我们吃掉约素迪的心脏好。反正我给过约素迪的父亲一千块美金,拉走尸体也算得上名正言顺。
祭奠仪式定在夜里十二点进行,八点多,天黑尽后,约素迪的家人便开始忙碌了起来。约克苏老爷子亲自在村里的空地上,支起一口硕大的铁锅,下面架着柴火,锅里加满了水。水烧开后,约素迪的心肾肝肺所有的内脏器官,便给扔进了锅里。老爷子又在锅中加入了洗净的番茄、鸡蛋、菜花、胡萝卜,甚至还加了山奈、八角、鸡精、调味盐。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在空地上空盘旋着,而我嗅到这股肉香,却禁不住想要呕吐。
约克苏老爷子领着村里人在锅边跳着一种奇形怪状的舞蹈,他们都戴着绘有狰狞图案的面具,摆出各种姿势夸张的动作。这是一种近乎原始图腾的祭祀舞蹈,与中国西部农村的傩戏有所相似。面具遮住了所有村民的面孔,只露出了他们的眼珠与鼻孔。他们手舞足蹈,不停叫喊着莫名其妙的戏文,脸颊流出了汗液。而我与赵乔治却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跌入了无底的寒窖中。
普密蓬医生给我们说过,约素迪的内脏要在锅里文火煮上四个小时,才能进食。呵,这就与中国广东人煲汤的时间差不了多少。我可不想吃这锅内脏汤,所以与赵乔治商量好,要赶在午夜之前,就从芒塞村医院的住院部里偷走约素迪的尸体。
可是在准备祭祀的过程中,我和赵乔治身边一直有村里人陪伴着,我们根本没办法擅自离开会场。赵乔治不得不小声对我说:“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于是我从皮卡车里取出电视台的摄像机,找到约克苏老爷子,对他说:“明天我和赵乔治就要走了,但现在必须去村里拍点约素迪生前生活过的地方,好编排在节目里。”
因为所有村民都要围着那锅内脏汤跳祭祀舞蹈,没人陪我们去拍片,所以我和赵乔治顺理成章独自离开了这片空地。
一出了空地,我和赵乔治便来到村医院里,径直奔向了停放着约素迪尸体的住院部。
想必村民们也不会想到此刻竟会有两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来偷尸体,所以住院部的木门一直敞开着。我们一进屋,便不由得大吃一惊。
加长加宽的铁床上空无一人,约素迪的尸体竟不翼而飞了。地上到处都是淡黄色的油状物,腻腻的一层,很滑。“是约素迪体内的油脂……”赵乔治喃喃说道。听到这句话,我差点就当场呕吐。
约素迪的尸体到哪里去了?难道有人捷足先登,抢先偷走了尸体?可谁又会像我们这样对一具超级胖子的尸体感兴趣呢?我与赵乔治不由得面面相觑,相对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乔治突然指着滑腻的地板,对我说:“小李,你看这是什么?”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地板上竟有一行脚印,是从铁床一直延伸到木门处的。这是一双光着脚丫走过的足迹,脚很大,只有从铁床走到门外的脚印,却没有从外走到里面去的脚印。
而之前在铁床上,躺着的却是约素迪的尸体!
我张开嘴,颤抖着声音,说:“难道是约素迪没死?他自己走出了住院部?”
“瞎说!我亲手干掉了他,普密蓬又取走了他体内的器官。约素迪已经死透了,透得不能再透了!”
“那就是……约素迪诈尸了……”我的声音变得更加颤抖,手指一松,手中的摄像机也摔落在了地上。
“吧嗒——吧嗒——吧嗒——”
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从我与赵乔治身后响起。我与赵乔治战战兢兢转身回过头,村医院这几间平房外的空地,被当夜的月光映射得一片惨白。
在惨白色的空地上,我们看到了约素迪。他站在空地里,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和赵乔治,抬起腿,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在约素迪的手中,拿着一截亮晃晃的玩意儿,我一眼便清晰地分辨出,那是一截尖利的细铁丝。他胸膛上的皮肤与肌肉组织依旧被剖开着,但淡黄色的脂肪却堆积在刀口之中。随着约素迪的脚步,油脂从刀口滚落了出来,撒得遍地都是。
“诈尸了!”我与赵乔治同时叫了起来。我还大声叫着:“救命!救命!”远处却传来为祭祀舞蹈伴舞的激烈音乐声与村民们兴奋的吼叫声,他们根本无法听到我与赵乔治的呼救声。
我们想要逃跑,可身后却只有住院部这间封闭的小平房,我们根本无处可逃。约素迪离我们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走到我们面前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伸出肥手,在太阳穴处抹了一把,一张肉色的创可贴被他撕了下来。没有鲜血飞溅出,因为他已经死很久了,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干凝了。
约素迪望着我和赵乔治,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丑陋的笑容。接着,他用含混不清的声音,低沉地嘶吼道:“我死得好冤,我死得好冤!我要血债血偿,我要血债血偿!”
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朝约素迪磕起了头。一边磕头,我还一边说道:“兄弟,你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可要记住,你是被赵乔治杀死的,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义气!”赵乔治朝我的屁股踢了一脚。我却顾不了疼痛,偷偷使劲拽了一下赵乔治的小腿。这一拽之下,赵乔治失去了重心,跌倒在我身旁。我则赶紧站了起来,用力朝赵乔治的腰间踢去。赵乔治的身体腾空而起,正好落在了诈尸的约素迪面前。
我朝着约素迪喊道:“我把赵乔治交到了你面前,你就赶紧报仇吧!”说完后,我撒腿就跑。当我跑到空地边缘时,偷偷回头望了一眼,看到约素迪已经蹲了下来,伸出手,手中握着的细铁丝已重重地插入了赵乔治一侧的太阳穴,又从另一侧太阳穴刺了出来。一股鲜血从赵乔治的太阳穴中飞溅而出,弄得约素迪满脸都是殷红一片。
我吓得腿都软了,再也没气力朝外逃跑。而约素迪满意地看了一眼赵乔治的尸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望着我,对我说:“李记者,你就别跑了。现在我俩该商量点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约素迪的声音有点干瘪,但却不再显得含混不清。
而且我也听出来了,这声音很令我熟悉——是芒塞村医院普密蓬医生的声音。
奇异的事发生了。
约素迪这死胖子的胸膛突然再一次裂开了,一只干瘪的手从胸腔里伸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只干瘪的手。两只手将死胖子的胸腔掰开后,一颗头颅从约素迪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是普密蓬医生的脑袋。
与此同时,约素迪自己的脑袋猛然坍塌,软绵绵地耷拉在颈子上。
看着这幕令人惊讶万分的情形,我终于明白了。约素迪根本就没诈尸,他果然是死透了,透得不能再透。是普密蓬摘掉了约素迪的体内器官后,又剥离了体内的脂肪,然后钻进了约素迪空无一物的胸腔里——他把约素迪的皮披在自己的身体上,假扮成约素迪的模样来吓我们。
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后,我就不再害怕了,一个干瘪老头也不值得让我害怕。我一个箭步,冲到普密蓬面前,挥起拳头就砸了过去,一边砸,一边叫道:“你想干什么?你杀死了赵乔治!”
普密蓬却避开我的拳头,说道:“李记者,别着急嘛。我知道约素迪的尸体是个好东西,能卖不少钱。既然你和赵专家能做这生意,我和你也能做这生意。我同样会制作标本,而且绝对不会比赵专家做得差。”
我明白普密蓬的意思了。就算他是个靠自学《农村赤脚医生手册》成才的乡村医生,也同样知道一具心脏在右的死胖子,具有多高的学术价值。
普密蓬向我坦承,他白天时无意间偷听到我和赵乔治在皮卡车里的对话,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于是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十万美金,三个人分当然比不上两个人分划算,所以普密蓬决定干掉赵乔治。他之所以没选择干掉我,理由与赵乔治一样——因为只有我才能驾驶那辆电视台的皮卡车。
下午普密蓬取出约素迪的心脏后,发现了约素迪太阳穴处的伤口,还在住院部里找到赵乔治丢弃的细铁丝,就知道了约素迪其实是被谋杀的。他又在皮卡车旁偷听我和赵乔治谈话,知道我们会赶在午夜前盗走约素迪的尸体,于是他便想出一个利用约素迪尸体吓唬我们,并用细铁丝干掉赵乔治的计划。
晚上普密蓬先是进了住院部,想要钻进约素迪的身体里。但因为约素迪体内的脂肪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没办法钻进去,所以才用手术刀剥离出约素迪体内的脂肪,倾倒在住院部的地板上。这就是为什么我看到地板上有这么多淡黄色油脂的原因。
同样因为这些剥离出来的油脂,倾倒在地板上后,掩盖了普密蓬进屋时的足迹。所以当普密蓬披上约素迪的皮后,光着脚丫走出住院部,地板上就只留下了一行由铁床走向屋外的足迹。而正是这行足迹,让我和赵乔治误以为约素迪诈尸了。
看着赵乔治的尸体,普密蓬说:“李记者,现在我们把约素迪和赵专家的尸体,都扔到你的皮卡车上去吧。先开出村子外,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我们再回村参加祭祀仪式。等村里人发现约素迪尸体不见了,我们就可以说是被东圭勒市的赵专家偷走了。到这时,我们再向约克苏老爷子提出,开车去附近的伊丹瓦镇报警,出村的路上再把约素迪的尸体拽上车,一走了之。”
普密蓬的这个建议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在这之前我和他素不相识,村里人绝对想不到他会与我合谋盗走约素迪的尸体,让他和我一起去报警,村里人是不可能起疑心的。
于是我点了点头,弯下腰,从赵乔治的外衣里,摸出了他的手机。
“你这是在干什么?打电话?村里没有信号的。”普密蓬诧异地问。
我答道:“买主是赵乔治联系的,只有在他的手机的通话记录里,才能找到那个肯出十万美金买走尸体的买主。”
这个买主,我很容易就从赵乔治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找到了。自从我通知他来芒塞村拉尸体之后,他的手机里就只有一个拨出电话。我猜,那个买主并不会在意做生意的人换了,他只会在乎我们能不能及时送来死胖子的尸体。只要等我把约素迪的尸体运回东圭勒,联系到那个买主,就能顺利收到十万美金。
我和普密蓬把赵乔治与约素迪的尸体扛上了皮卡车的车斗里。虽然是深夜了,但那天的月光很亮堂,普密蓬也对村外泥泞的机耕道相当熟悉,所以我们没花多久便将车驶出了芒塞村。在普密蓬的指引下,我把车开到了村外的盘山公路上,并在一处悬崖边停下了车。
普密蓬指着悬崖前一片茂密的草丛,说:“把约素迪的尸体藏在这里,一定不会被过路人发现。”至于赵乔治的尸体,则被我和普密蓬直接扔下了悬崖。既然我们要伪装成是赵乔治偷走了约素迪的尸体,那就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赵乔治已经死了。
接下来,我又开车与普密蓬一起回到了芒塞村里。回到村里,正是午夜时分,那锅内脏汤总算是煲好了,村中心的空地上飘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肉香。在会场坐下后,约克苏老爷子亲手给我舀了一碗汤过来,关切地问候:“李记者呀,这是约素迪的心脏,你吃了后,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忍住心中难平的不适,拼了老命喝了一口。肉汤确实很香,几块炖烂的肉入口即化,顺势滑进了我的胃里。
有村民问我,刚才去哪里了。普密蓬立刻帮我答道,他一直和我在他家里下国际象棋。
又有村民问,东圭勒市来的赵专家呢?给他舀了一块约素迪的心脏,却找不到他人了。
我连忙说:“赵专家在村医院里检查约素迪的尸体,一定是工作得太认真,忘记了看时间吧。”
几个村民连忙结伴去村医院叫赵乔治喝汤。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我在多说了。当村民发现约素迪的尸体与赵乔治同时失踪后,整个村里都乱了套,约克苏老爷子大发雷霆,而我则提出立刻开车去伊丹瓦镇报警,并让普密蓬与我一同出村。
我们没有受到任何怀疑,便开车出了村。驶出机耕道后,我便与普密蓬击掌相庆,我仿佛看到一张张美钞正在我眼前晃动着,翻飞着,向我飘来。
只过了半个小时,我和普密蓬就再次来到了那处悬崖旁。我们兴高采烈地下了车,急不可耐地扒开草丛。约素迪那具挖空了内脏的尸体依然躺在那里,悄无声息地等待着我们。
没有了内脏,也剥离了所有脂肪,所以这具死胖子也没有原来那么沉重了。我和普密蓬刚把死胖子扔上了皮卡车的车斗,这时我们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汽车马达的声响。抬起头,我看到一辆轿车正快速驶过悬崖,车灯闪烁着,有点让我睁不开眼睛。
我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庞,装作若无其事站在皮卡车后,想要不引起对面来车的注意。但让我没想到的是,那辆轿车竟在我面前停下了,车窗缓缓摇下,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车中传了出来:“小李,你在这里呀!你把约素迪的尸体带回来了吗?”
我怎么都没想到,轿车里坐着的,竟是我在电视台节目组里的女上司。她叫安娜,名字很俗,她的相貌也和她的名字一样俗。在车里的方向盘前,还坐着一个团头大脸的富态男子,这个男人我以前从来就没见过。
我颤抖着嘴唇,诺诺地问:“安娜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安娜浓妆艳抹,坐在车里对我说:“今天下午我就接到了芒塞村约素迪的父亲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你说服他把约素迪的尸体捐献给了医疗科研机构,还给了他一千美金,他特地打电话到台里来感谢。台里的老总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选题——闭塞乡村里的肥胖症患者因病去世后,仍然能够移风易俗将尸体无偿捐献给医疗机构,家属经历了何种心态变化,一定是电视观众非常关心的事。老总担心你不能独力完成这个选题,所以派我来指导你拍摄。”她指了指车里坐着的男人,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丈夫,杰克。呵呵,今天我正好把他拉来当司机了。”
我的头都快大了,约克苏老爷子没事给台里打什么电话呀?这不是坏我的好事吗?
普密蓬也快哭出声来了,他已经明白,约克苏捐献儿子尸体的事,已经被电视台知道了,我们就自然不能再私下倒卖这个死胖子了。
还是我反应够快,立刻对安娜说:“安娜姐,我们能不能不拍捐献尸体的事?天知道为什么,约素迪的尸体竟被那个东圭勒市的赵专家给偷走了……”看安娜脸色不太好看,我又将功折罪地说,“不过,我找到了一条更有价值的新闻线索。”
我拿出摄像机,调出今天夜里在芒塞村里拍摄约克苏老爷子煲内脏汤的镜头,用极为耸动的声音对安娜说道:“神秘村庄里的古老习俗,活着的人吃掉逝者的所有内脏,向神明祈求宗族平安,这样的新闻绝对是轰动性的!”
安娜顿时来了精神,她激动和她丈夫杰克一起下了车,站在皮卡车的驾驶室旁,和我一起看着摄像机里拍摄的镜头。而我则向普密蓬递了一个眼色,普密蓬立刻趁着夜幕,闪到了安娜与杰克的身后,从衣兜里摸出了那截尖利的细铁丝……
只听两声惨叫,安娜与杰克倒在了地上,瞬间之后便停止了呼吸。
普密蓬不愧是医生,手脚很快,下手也够狠毒,只“刷刷”两下,就刺穿了安娜与杰克的太阳穴。我和普密蓬把眼前这两具尸体以及他们开来的车都抛下了悬崖,毕竟约素迪的尸体价值十万美金,而拍下一部耸动的奇闻怪谈新闻对于我们却一文不值。
干完这一切后,普密蓬对我说:“李记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干脆我们现在就把约素迪的尸体送到买主那里去吧。”我也赞同这个办法,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法在城里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制作标本。
我拿出赵乔治留下的手机,很巧,大概是因为附近有移动电话的基站,在这处悬崖边上竟有手机信号。我拨出了那个买主的电话,短暂的静音之后,电话接通了,却无人接听。与此同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手机铃声正从悬崖下面传了上来。
我下意识地挂断了电话,悬崖下的手机铃声也立刻也消失了。我与普密蓬面面相觑了几秒后,我发了疯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我回忆起,以前安娜给我说过,她老公是东圭勒市医学院里的副校长,主管采购教学用具。
“靠!”我朝普密蓬大骂了一声,“我们刚刚杀死了约素迪尸体的买主,还扔下了悬崖……”
我和普密蓬垂头丧气地站在悬崖边,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既然约克苏老爷子能给电视台打电话,约素迪尸体失踪后,为什么他没有直接打电话报警呢?”
普密蓬摊开手,说:“约素迪生病的事,自从在你们电视台里播出后,他家得到了不少好心人汇来的善款。约克苏老爷子拿这笔善款,在家里安装了一部座机。座机是才安装好的,大概他一时糊涂忘记了吧……”
可是,就算约克苏是一时糊涂,也不可能永远糊涂呀。我暗叫了一声不好,正想拉普密蓬上车,赶紧离开这处悬崖。可就在这时,我看到远处的盘山公路上,一辆闪烁着蓝红两色警灯的警车,正飞快地向我们驶来在那辆警车后,还跟着一辆破旧的小轿车,看形状,应该是Y国生产的马鲁牌小轿车。
警车的扬声器响了起来:“前面那辆皮卡车,是芒塞村来伊丹瓦镇报警的吗?不用再去伊丹瓦镇里,约克苏老先生已经打电话通知我们了!”
这一下,我不知道如果警察看到皮卡车车斗里的死胖子,我和普密蓬该如何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