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余家湾1
一阵山风吹來.卷起地上散碎的细叶.在山头上打着旋.漫天飞舞.
简飞扬正拿着把细长的精铁剑.有气无力地掘着泥土.南蛮傍晚的山风.还带着丝丝热意.但他心底却是拔凉拔凉的.只觉得手上的长剑也重逾千钧.他看了一眼正在旁边卖命掘土的钟于.撇了撇嘴.小心把长剑收起了.抬头朝对面山头望了过去.
已是日落西山时.密密麻麻的鱼鳞云排在天际.余晖给这些云块度上了一层金边.由于这道金边的反衬.远方的山头看起來幽眇而又遥远.并不怎么真实.对面山头上.王知礼这吃货率领的三千亲兵构筑的防御工事已经基本成行.可见许多士兵正盘坐在山石上啃着干粮.山风中传來兴奋的吆喝声.南征军限粮已近一月.为免乱了军心.老将军严令左军不得妄议军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部队粮食紧缺.但此次殿后.每个士兵竟给足了两天份额的干粮.
想到这里.他摸向了干瘪了许久的干粮袋.从里面摸出一把炒米塞进了嘴巴.这真是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啊.也许.只有王知礼这种吃货带出來的兵现在还笑得出來吧.
炒米的口感并不好.嚼烂了更如满口沙土.在嘴里乱钻.但他此时却觉得竟是无尚的美味.不觉的砸巴了几下嘴.声音惊动了旁边掘土的钟于.他停下來道:“简大哥.你又偷懒了.当心我去老将军面前告你.”
两人是奋威将军陈建飞的贴身侍卫.更是正副侍卫队长.简飞扬为正.而钟于为副.一起共事也有好几年了.关系莫逆.简飞扬听钟于如此说.也不着恼.自顾抓起一个水囊喝了一口.含糊着道:“雷都不打吃喝拉撒之人.急什么急.砍脑壳还要人吃饱饭呢.”说到后面.大概是哽着了.双眼圆睁.竟然说不出话來.
这三千人虽然都是陈老将军的亲卫.但限粮令一下.连牛皮哄哄近卫营都不能例外.他们自然也在劫难逃.每人每天仅能分到一馒头和一窝头而已.这么点东西.对一个大老爷们來说.只堪保命而已.自然不可能吃饱.看着简飞扬穷吃相.钟于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心点.当心噎死你.”
简飞扬却沒理他.仍自顾的嚼着干粮.双眼却看着山下的小路.暮色渐沉.夹在两山间的青石小路如一道灰蒙蒙的白线.一路逶迤北去.南征军主力已经通过余家湾.山下.偶尔还能见到几骑从下面匆匆而过.扬起一片朦胧的灰尘.让本來就不亮堂的山道更加模糊不清.凭增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感觉.
那是南征军的斥候吧.
他叹了口气.这一切对自己都不重要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然后打开.一股醉人的酒香刹时弥漫了开來.美美的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递给钟于道:“喂.别婆婆妈妈了.來点不.”
钟于面色大变.劈手把酒瓶夺过.塞进他怀里道:“你不想活命了么.要是大人知道了.免不了又要被罚.到时候我可不会为你求情.”
军队里平时是不允许饮酒的.简飞扬生性洒脱.酒量不大.但酒瘾可不小.平时怀里都要揣个小瓶子.遇见沒人的时候就要抿一口.陈老将军生性严谨.为这事他可沒少受处罚.但瘾头却越來越大.三天不喝喉咙似乎都要长出爪來.
钟于平时也沒少劝他.但他也是东风吹马耳.仍然我行我素.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自顾的重新把瓶子拿出來.打开又喝了口.嘴里道:“我说小钟.过了今晚你就是想喝.恐怕还沒那口气了呢.人生得意须尽欢.你如此活着.也太累了.”
“老简.少说丧气话.大人号称帝国防守第一.肯定能带领我们取得胜利.”他话还沒说完.钟于就已经接过了话头.
简飞杨转过头.正要再抬杠两句.就见到钟于正望着西边山头最后一点亮紫.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迷茫.他摇了摇头.也懒得再说.这次阻击本就是个送死的活儿.南征军十万人都被南蛮人打得狼狈而逃.就凭这六千人能取得什么胜利.就算顶住了今天.那么明天呢.以后怎么办.这钟于虽仍是死鸭子嘴硬.但心头却明白得很.自己何必又和他争这些沒有意义的东西.他猛地一大口把瓶子里的酒喝光了.丢下把瓶子朝山崖一丢:“喂.小钟.咱们商量个事.”
钟于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警觉地道:“你又想做什么.”简飞扬朝四周望了望.现在周围全是正在搬山石.做滚木的士兵.來往如蚁.也沒人注意他俩.他放下心來.压低声音道:“要是南蛮人來了.咱们抵挡不住.我是说抵挡不住的时候哈.咱们也别管什么违反军纪了.我背起大人就跑.你來垫后.”
他话还沒说完.就见到钟于两只眼睛已经圆睁.显然是即将发怒的前兆.连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补救道:“你背大人跑.我垫后.我垫后.”
钟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來.他戟指骂道:“简飞扬.我今天才算真的认清你了.你想陷老将军于不义么.”他说得很大声.简飞扬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捂住他嘴巴.小声道:“妈的.你小声点行不行.不就是做个商量么.到时候我沒陷老将军不义.你倒先陷老子不义了.”
钟于一张脸仍是通红.但简飞扬年过而立.段位也早突破了五段.他虽然为亲卫队副队长.也只是三段后期.就连四段都未曾达到.如何拗得过.挣扎了许久.只得颓然放弃.简飞扬见他不动了.才放开双手.刚一松开.钟于已经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道:“也不知将军怎么要了你这么个亲卫队长.真是……”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简飞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转身朝林子后面走去.钟于喊道:“你又跑那里去.快來干活.”但见对方充耳不闻.只得颓然跺脚的份.简大哥刚才一番话虽然是诛心之言.但也是为大人好.但这事太疯狂了.是人做的么.也许.只有他才敢这么想吧.摇了摇头.自顾的干活去了.
已经转过一块大石头的简飞扬却嘟囔了一句:“干活干活.掘坟么.”刚骂了一句.就骂不下去了.也许.这些士兵都还认为在老将军带领下.一定能够获得最终胜利吧.这恐怕只是妄想了.恍惚间.自己也年过而立了.这三十多年來.倒有近一半的时间是跟随老将军东奔西走.为那虚无缥缈的理想奋斗.
他心头苦笑一声.自己虽然不大认同这老人做的事有用.但却佩服他无私的人格.自己堂堂五段高手.就这么稀里糊涂得跟着他混到三十多岁了.
只是就这么“为国捐躯”.他心里又隐约有点不甘.当然自己怕死是一方面.人活着谁不怕死了.最重要的是.他为自己.也为老将军.也为两千多个亲卫队不值.这可是自己十几年的心血啊.这些亲卫个个弓马娴熟.而且深得老将军阵法精髓.这天下间.如果马上较量.他自信在相同数量下.这两千多个骑士绝对不比任何人差.甚至包括和北蒙传得神乎其神的狼骑兵也有一拼之力.
山风呼啸着刮着山头.在沉沉的暮色中.“呜呜”做响.简飞杨砸巴了下嘴.摸了摸胸口的另外一瓶酒.忍住了再抿一口的冲动.这可是最后一瓶了.也许老子大难不死.要是沒酒的话.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心头想着心事.他人已经朝山头后面的林子里走去.余家湾的地势非常险峻.两个山头巍峨耸立.一条蜿蜒小道夹山而去.而两个山头朝南一边陡峭无比.只有朝北一面.才山势较缓.汉军选择在这里阻击南蛮人.看中的就是这得天独厚的地势.
这山头北面的长着一些不知名的山树.根根生得笔直.但树冠却撑得老大.今晚阴云密布.也不见月亮.林子里更是漆黑如墨.简飞扬虽然是个五段高手.但在这一片黑暗中行走.心头仍有点发寒.
林子里拴着两千來匹战马.这么多的马匹挤在一起.自然不可能安静.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马嘶声.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湿热的马粪味道.闻着这熟悉的马粪味.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摸黑继续往林子里钻.脚却顿住了.里面正缓缓走出來一人.运足目力一看.这人青衣长衫.脸颊消瘦.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正是奋威将军陈建飞.
他心头一凛.连忙立正.行了个礼道:“大人.”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见到谁都摆都一张人畜无害的笑容.但真正面对陈建飞时.却是少有的正经.也许.对于老将军这种人.任何人都会打心底的发出一股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