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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i第三十三节
祝玉龙收起盘腿,翻身从床头坐起,边穿鞋子边道:“沒事,”他站起來,一见祝小龙仍自忐忑,拍了拍儿子肩膀道:“道韵师傅对我很好,别担心,”
祝小龙凝视着父亲,伸出双手,抓住其父搭在肩上的右手,眼中已有了些湿意:“阿爹,你瘦了好多,”
道韵对他再好,终究是个囚徒,深陷囹圄,又有几人能执平常心,祝玉龙叹了口气,却沒回答儿子,转头对吴明道:“是太后调你回來南宁的吧,”
吴明心头暗赞,忠勇侯终究是忠勇侯,只这么一小会,就已猜到事情來龙去脉,他对两个战士道:“我想和忠勇侯拉些家常,两位能不能站得稍远点,暂避一下,”
人家好歹是一家人,肯定有些私话要说,忠勇侯虽犯了重罪,但吴明乃中西总督,所求却必须正视,两人同声道:“是,”然后走到院子另一边站定,远远监视着,
见他们走得远了,吴明才转过头,朝祝玉龙点了点头道:“是,中西兵进南宁,已有两天了,”
祝玉龙从儿子身上抽回右手,盯着它看了半晌,才喃喃道:“祝玉龙啊祝玉龙,你这一巴掌下去,惹了塌天大祸啊,”
祝玉清劝道:“大哥,就算沒有这事,父亲和太后早晚也要走到这一步,你又何必噬脐莫及,自责过甚,”
祝玉龙却沒回他,突的道:“吴明,太后为人,你以为如何,”
吴明沒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怔了一怔道:“太后一心为复河山,智计绝伦,确是了不起,”
祝玉龙苦笑了下,叹口气道:“的确,太后一介女流,能到如此地步,确实难得,只是希望她不要太得意忘形,”
他和丞相说的话虽不同,但难闻却大同小异,也是担心太后性格激烈,让朝廷在大方针上失了偏颇,吴明心头一凛,丞相如此说,还可能是他为劝自己反水找理由,可祝玉龙一向公允,也若也是如此,那就值得深思了,难道太后真有那么不堪,
就算丞相隐退,太后执政,事情也许并沒想像那么好,小天子还小,至少还有十來年的时间不能亲政,真把帝国交到太后手中,会成什么样子还真难说,想到太后性格,吴明突的有些茫然,难道真如丞相所说,她会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么,如果真的如此,自己该怎么办,引颈待戮吗,
他心头乱成一片,这时祝玉龙又道:“吴明,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如何杜绝这种情况发生,终于略有眉目,”
祝大哥有办法,这倒让吴明有些意外,如果是丞相,除了针锋相对,不会再做他想,但祝玉龙一向沉稳,而且颇顾大局,定不会如此,吴明大喜过望,忙道:“那祝大哥说说,应如何做,”
“如何做,”祝玉龙走到床头坐了,指了指旁边椅子,示意吴明夫妇就坐:“这个帝国不是一家一姓的国家,而是所有天下人的国家,”
此话已属大逆不道,如果轩辕复是真龙天子,祝玉龙万不敢放此狂言,只是在他眼里,轩辕复只是个孩子,除了天子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是他祝玉龙的儿子,所以他在言语上,难免就少了些顾忌,
待吴明夫妇坐下了,他才继续道:“我的办法,其实也简单,就是由朝廷德高望重的大臣成立一个机构,商议着制定法律,不管是太后或以后的天子,治理国家都必须按照法律上的规程來,如此一來,就算掌权者无能或太过暴烈,国家在大方针上才至失控,”
这是君主共和制的雏形啊,吴明心头翻江倒海,几乎失声,他是一个现代人,穿越到这个似是而非的古代后,虽说不出原因,但显而易见的是,这种武者控制国本,再由皇帝分封总督的的制度终究不妥,可能看出來是一会事,而要另行他法,那也非他一念而决能成,如果废弃现今制度,又将如何治理国家,国家未來又在何方,他一直在思考,共和的理念,也一直在他心头萦绕,可国制乃国之根本,他对政治一窍不通,那敢指手画脚,就怕说出一些超前的理论,让世人接受不了,不但收效甚微,更会适得其反,然而阴差阳错之下,祝玉龙却率先提出來了,
祝玉龙显然经过深思熟虑,继续道:“这个机构,我们暂时可以称为议府,意即专门评议朝政的府邸,“
吴明稍微平复下心头思绪,沉声道:“祝大哥,万一当权者不愿意接受法律约束呢,”
祝玉龙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果真是如此,议府可以罢免当权者,回收其手中之权,虽仍尊其为君主,但却由议府推选出來的人施政,”
这是虚君制,其实已是变相的共和了,吴明半晌不语,良久才涩声道:“祝大哥,你的想法好是好,可这条路却是满布荆棘……”
祝小龙叹了口气:“是,我知道,”他突的喝道:“小龙,”
两人谈论之事,对祝小龙來说,直如天书,正有些云里雾里,突听得父亲叫他,连忙一个立正道:“孩儿在,”
祝玉龙喝道:“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祝小龙挠了挠脑袋,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冲锋陷阵,奋勇杀敌,以报君恩以万一……”这是前段时间,南宁学院让他在大朝会上说的话,如今现炒现卖,却还热乎,
他傻乎乎的样子,看得祝玉龙直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忠君报国自然沒错,但若这个君主已背离国家,那就应以国家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他拉住祝小龙的手,走到吴明面前,把其右手交到吴明手中:“如果我不在了,好好跟着你姑父,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吴明大惊失色:“祝大哥,你这是何意,”
祝玉龙看着他,整张脸都开始发光,眼睛更是亮得吓人:“如要实现理想中的那个国度,非得胸怀天下百姓,有大智大勇大仁的人不可,而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胸怀的人,除了你吴明,实在不做第二人想,”
他说着,把吴明和祝小龙的手放在一起,还使劲捏了捏:“吴明,小龙以后,就拜托你了,”
现在别说吴明,就连祝玉清也反应过來,大哥分明已萌死志,这是在托孤啊,祝玉清道:“大哥,我们來此,是想合计着如何救你出去的,你别这样好吗,”
“救我出去,”祝玉龙摇了摇头:“我犯的事自己清楚,太后是不会放过我的,否则的话,她如何向朝廷,向天下人交代,”
祝玉清有些急了:“可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父亲大人更会发疯,一旦如此,就得和太后刀兵相见,这等局面,你难道愿意看见吗,”
一见祝玉龙仍不为所动,祝玉清继续道:“我们可以偷偷救你出去,牢房被劫,在毫无线索下,太后就算大怒,又能如何,尽管这个结果不够体面,但太后也算给天下人,给朝廷一个交代,父亲自也不用为救你铤而走险,而你则可以隐姓埋名,安安心心和大嫂在中西过完余生,岂不更好,”
一提到祝夫人,祝玉龙脸上终于有些变色,他转过头,呆呆看着外面出神,这里是宗人寺后院的一间小房子,原來可能是杂物间,现在专门收拾出來关押他的,正因为小,所以屋子并不大,站在里面,透过窄小的门框,院里的景色尽收眼底,天阴沉得吓人,有风从外面“呜呜”的吹进來,带着刺骨般的寒意,院子里有个大槐树,枝叶尽脱,两个近卫营士兵站在树下,鹌鹑一般缩着脖子,朝这边打量着,这么大的风,他们最多看到屋内情况,至于谈话内容,早被风声掩盖了,所以就算他们是武者,仍不虞被其听见,
祝玉龙透过门框,看着外面冻成一团的两人,良久才苦笑道:“是这么个理,可就算我想出去,也是不能成行,单单外面那一大帮守卫,加上道韵大师,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吴明还沒回话,祝玉清接口道:“硬拼自然不行,但可以想办法把他们调开,这样就有希望了,”
“调开,”祝玉龙把视线从两人身上收回來,转头看向祝玉清:“沒有太后允许,他们怎么会离开此处,”
祝玉清向前两步,走到门口站定,风更大了,吹得她衣衫凌空飞舞,直欲乘风而去,她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白,眼睛却亮得吓人,闪着睿智的光芒,喃喃道:“阿明,如果让道韵师傅來主持婚礼,当你公证人,你看如何,”
不待吴明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就目前南宁來说,他最合适的人选,无论怎样也推托不得,”
如一道亮光闪过心头,吴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看着祝玉清道:“小清,你的意思是说,让道韵师傅來当我和小慧的证婚人,调虎离山,然后伺机而动,救祝大哥出去,”
“对,”祝玉清转过头,看向吴明道:“不但要请道韵师傅当证婚人,还得广撒请帖,请徐陈两位队正前來观礼,你是近卫营前统领,这个面子,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得给的,只要三人不在,剩下的人已不足为虞,”
好一个调虎离山,
吴明双掌相交,发出“啪”的一声响:“好,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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