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几人又走了一小会.转过一个弯.轩辕灵指着前方一个毡帐群道:“喏.前方就是野风珍珠的驻地了.”
兰宁分为内外两城.内城依天阴山脉而建.是整个兰宁的最高点.受生活习性的影响.除了一些商人和官员外.牧民大多是流动性的.需要外出放牧.一年四季很少回家.兰宁这个半军事要塞.也修筑得大有特色.这里的高大建筑.几乎全在内城.外城除了城墙称得上高大外.剩下的都是低矮的建筑和毡帐.所以在兰宁.建筑代表固定性.而毡帐则代表流动性.吴明望着那一片毡帐.皱了皱眉道:“野风珍珠怎么会住这里.”
轩辕灵低声道:“她自然巴不得定下來.但内城房子本就不多.她看得上眼的.更沒几处.”
所谓看不上眼.其实也有和轩辕灵一别苗头的意思.看來今天这个毒龙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讨要啊.
那个毡帐群占地甚广.外面还用篱笆护栏等包了个严严实实.还有人站岗放哨.和个军营别无二致.三人走到营门口.两个看守的士兵举枪一叉.凶巴巴地道:“干什么.干什么.宝善公主驻地.不得随意乱闯.”
三人都穿着便装.轩辕灵又戴着面纱.这两人能认出才怪.轩辕灵端坐马上.冷冰冰地道:“你去告诉宝善公主.就说慕灵阁轩辕氏來访.”
轩辕这个姓实在特别.普通蒙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姓.而慕灵阁在兰宁更是家户喻晓.两个士兵面色大变.同时半跪在地.行了一礼道:“见过娘娘.”
轩辕灵木木地道:“起來吧.”其中一个士兵站起來.陪笑道:“娘娘先等等.我叫公主來接你.”
野风珍珠自然沒那么好心來接轩辕灵.这只是拖延时间.让野风珍珠早做准备的套话而已.轩辕灵下了马.点了点头沒做声.那个士兵再次行了一礼.如飞而去.过了好半天.他才跑出來.脸上也有些讪讪.抱拳一礼道:“娘娘.实在对不起.公主身体偶有不适.不方便出迎.”
虽和轩辕灵相处时间不多.但优露莉已对轩辕灵大起好感.闻言嗔目喝道:“胆子不小.以姑奶奶脾气.要是在热内.这种目无尊上的狗奴才.本姑娘早就打杀了她.”
野风珍珠自然不是奴才.但她还沒和那颜达结婚.而西蒙在名义上又是楼居宗主国.她这样说虽有些牵强.但也不无道理.那个士兵面色一变.正待翻脸.轩辕灵沉声道:“走吧.带我进去.”
两个士兵同时瞪了优露莉一眼.其中一人带着三人朝里走去.
野风珍珠当然沒生病.这不过是她拿腔做调的一个姿势而已.那士兵带着三人左转右转.穿过几顶营帐.就见前方有一大块空地.野风珍珠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躺椅上.慢条斯理的嚼着什么.她的身后站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人正在小心的为她剥皮.另一人正在为她松肩.野风珍珠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看这样子.估计要睡着了.
吴明心头也有了怒意.这野风珍珠看來真被楼居国王宠坏了.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看來也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意懂吧.那个士兵轻声道:“公主.他们到了.”
野风珍珠睁开眼.不耐烦地道:“谁來了.”
“轩辕氏到了.”
他不说轩辕灵具体身份.仅以一个轩辕氏代替.本是一件极为失礼的行为.但野风珍珠安之若素.坐了起來装模作样的道:“哎呀.是娘娘到了.请恕小妹身体不适.不便出迎.”说着就要站起來.
这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轩辕灵却毫不在意.微笑道:“公主既然身体不适.还是坐着的好.那些俗礼咱就免了.”
“哎呀.这可怎么使得.”野风珍珠嘴上说着推脱的话.身子却动也不动.毫无行礼的意思.过了一小会.她才吩咐朝那士兵一瞪眼:“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三位贵客看座.”
那士兵道:“遵命.”跑到里屋为三人搬了三张椅子.一一摆放开來.野风珍珠伸手一指.大剌剌地道:“小妹住处简陋.自然不能和娘娘的慕灵阁相比.还望三位将就一些.”
任谁都听得出來这话酸溜溜的.轩辕灵却也不怪.点了点头道:“如此.本宫多谢公主了.”她一边说着.当先坐了下來.
吴明拉了拉气鼓鼓的优露莉.不动声色的跟着坐下.今天本來有求于人.他可不想因为优露莉的任性把轩辕灵的事给搅黄了.等两人都坐好了.野风珍珠才缓声道:“娘娘一向金贵.今天怎么想起到小妹这里來了.”
第一次因为人太多.加之天已黑尽.吴明对野风珍珠只是匆匆一瞥.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女的生得人高马大的.和个男儿沒什么区别.此时细看.才发觉野风珍珠除了身材高点外.五官线条竟是难得的柔和.但她的额头略有些高.如果放在男人身上.就可以说天庭饱满.性情坚毅.但如果是个女人.那就是刻薄之像.不过她的性格.的确有些小肚鸡肠.用刻薄两字形容却是恰如其分.
轩辕灵道:“今天本宫到公主这里來.不为别的.是为陛下的病情而來.”
野风珍珠怔了怔:“陛下的病.难道娘娘找到治疗方法了.”
她刚才还懒洋洋的.现在却立马恢复了精神.显然对那颜达的病情也十分关心.轩辕灵点了点头道:“是.不过要请公主帮一个忙.陛下的病才有希望康复.”
“娘娘请讲.”
“陛下是因为长期积劳.骤然受伤之下气血不畅.所以才昏迷至今.这种病需要一味主药來活络淤血.而这味主药.就是楼居的‘毒龙胆’.”
野风珍珠的眼睛转了转:“这么说.娘娘今天來的目的.是要小妹向父王讨要毒龙胆了.”
轩辕灵点了点头道:“是.”
野风珍珠站了起來.踱了几圈才为难的道:“说实话.我也巴不得陛下身体早点康复.但这毒龙胆.恐怕就算我开口.父王也不一定会答应.”
她刚才一直假惺惺的.现在语气竟难得的真诚.不过这也难怪.她來兰宁.本來是嫁给那颜达的.结果那颜达受伤.她的婚事也拖延下來.迟迟不决.如今人虽在兰宁住着.但身份却大为尴尬.她希望那颜达康复的心情.自然跟轩辕灵一样迫切.
轩辕灵愕然道:“怎么.难道毒龙胆沒有了.”
“有倒是有.”野风珍珠扫了轩辕灵一眼.接着道:“不过娘娘可知.毒龙胆弥足珍贵.不但能活络气血.更能做为药引.配出许多剧毒解药.可说是能解百毒.”
说到这里.她脸上微微一红.接着道:“由于剧戾奇淫.所以这毒龙胆还有另外一个妙用.一旦挂在卧室.异香扑鼻.气味就足以让个贞节女子意乱情迷.让坦荡君子情怀大开.是一种tiaoqing圣物.而剧戾这种异兽在**潭已是多年不见.要想再抓一条可不容易.目前父王手里.也就一个毒龙胆了.”
能解百毒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第二点好处.野风珍珠虽然未曾明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野风狂现在年纪不小了.有了这毒龙胆.就可以再振雄风.在后宫中维持男人雄威不坠.所以这毒龙胆.可真是野风狂的第二条命了.他就算再疼野风珍珠.也不见得就会把这命根子给她.
轩辕灵默然.过了良久才咬了咬牙道:“你去给野风国主说.只要他答应把毒龙胆贡献出來.一旦陛下身体康复.这西蒙正室可敦之位.就是公主你的.”
野风珍珠浑身一抖.脸色胀红地道:“你.你说什么……”
优露莉再也忍不住.跳起來道:“娘娘不可.你要沒了可敦之位.还不被这臭婆娘欺负死.”
她心急之下.已有些口不择言了.好在野风珍珠面色呆滞.显然还沒从得到这个消息的震撼中恢复过來.吴明连忙拉了拉她.站起來道:“此事干系太大.娘娘还请三思.”
轩辕灵抬头看了看两人.苦涩一笑道:“陛下之命.直接关系到前方战事成败.整个兰宁.甚至整个西蒙都和他息息相关.我这么个虚衔在整个国家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吴明苦笑连声.这根本不仅仅是一个虚衔那么简单的问題.西蒙的正室可敦.相当于正宫皇后.可说是轩辕灵在北蒙安身立命的重要凭据.说明白一点.就算以后她失去那颜达宠爱.也可以凭借此身份.在兰宁有容身之地.而不至于太过落魄.这是为何.因为西蒙为国家面子计.自不可能刻薄一个正室可敦.但若她沒了这个身份做护身符.那就另当别论了.楼居虽然是西地第一强国.但在南汉面前.仍是不够看.南汉和轩辕灵之间的关系再冷淡.但总是自己国家走出去的公主.肯定不允许野风珍珠位列轩辕灵之上.这可关系到朝廷颜面.不管太后还是丞相.都不会做出丝毫让步的.可若是轩辕灵主动让贤.南汉就沒了问责的借口.野风珍珠上位.就沒了这层顾及.要顺理成章得多.
野风狂忙着和那颜达结亲.其实也就是在西蒙身上下重注.可若野风珍珠的地位仅仅是个偏妃.他得到好处也是有限.一旦野风珍珠成了那颜达正室.那就大不一样了.连带着楼居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甚至要求西蒙出兵.帮助楼居一统西地都名正言顺.毕竟.他是那颜达名真言顺的岳父.这就是正室和偏房的区别.就如同大户人家的妻子和小妾一样.妻子的父亲.丈夫必须恭敬.这关系到基本道德问題.而如果是小妾的父亲.就不必如此.甚至不闻不问.也沒人会觉得你失礼.
如果借來了毒龙胆.那颜达的身体就可能康复.如此一來.野风狂先期投资就沒打水漂.女儿又是正室可敦.可说又保证了以后的利益.
在东西二蒙相争之机.野风狂毅然选择支持西蒙.甚至把女儿嫁给那颜达.就说明他是个有野心的国主.轩辕灵这个条件.他自然会看到背后隐藏的契机.在江山和毒龙胆面前.他会选择什么.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野风珍珠清醒过來.连声道:“娘娘可要说话算话.”
轩辕灵深吸一口气.站起來傲然道:“那是自然.”
从营帐里出來时.优露莉仍是愤愤不平.她“啪”的一鞭子抽在地上.道:“姑父不大喜欢姑姑.可见到她仍是恭敬得很.莎莎和他感情最好.可遇到不开心的事.他却老对莎莎发脾气.娘娘.你不该如此的.”
帕卜里有三房皇妃最受宠爱.如今南蛮和波斯互相对峙.继玉森林就成了南蛮的一道天然屏障.山狗军更是这道屏障的根本.玛妮是优露萨之妹.也是优露莉姑姑.帕卜里为了拉拢扎蓬家族.所以在称帝之后.就立了玛妮为后.而莎莎是平民出身.再怎么得宠.总归不能和玛妮相提并论.优露莉如此对比.浅显直白.虽然沒看到里面蕴含的政治交易.却也看到了轩辕灵的荣宠危机.
轩辕灵抬头看了吴明一眼.转过头对优露莉淡淡地道:“这些后果我都知道.但我现在是可敦.是那颜达的正牌妻子.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只是在尽自己的本份而已.别无选择.”
这虽然是国事.但更多的.却是那颜达家事.以吴明现今身份.确实不宜多说.他叹了口气.默默的上了马.优露莉看着轩辕灵那张冷冰冰的脸.不由想起了前段时间.何艺得知自己喜欢吴明时的表情.两人虽不是同一个人.但痛苦矛盾的神色.却是如出一辙.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自己是她们.能为阿明哥做这么多吗.
可以吧.她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可阿明哥一定不能这样对自己.他毕竟有两个女人了.想到这里.她又十分失落.忍不住怅然一叹.
三人各怀心事.上了马.一路默默的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