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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简飞扬也不客气,走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大人,你身体吃得消吗?”
吴明前段时间被姜环偷袭,到了庭牙后,屁股都沒坐稳,就马不停蹄的朝驼关赶。他怕其他人担心,影响士气,所以也沒说。但简飞扬例外,两人是下属,更是朋友,自然沒必要隐瞒。吴明弯了弯胳膊,做出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笑着道:“其他我不敢说,但挨打能力我却是宗师之下第一人,那伤口早结疤了,这两天痒得厉害,大概在长新肉,你要不要看看?”
吴明在床头上坐了下來,见简飞扬仍是若有所思,继续道:“怎么,简兄现在來,难道仅仅是为了关心我身体么?”得知何艺在世之后,吴明心态比以前开朗许多。看见简飞扬难得正经的样子,不免打趣几句。
简飞扬仍是心事重重,他皱着眉头道:“大人,你不会真准备用这么点人去救援何总督吧,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他虽然吊儿郎当,其实精细得紧。两人相处也有三年时间了,简飞扬对这年轻上司的性格,不说了无指掌,却也熟悉得紧。吴明但凡大事,总爱谋定而动,就算心忧另外一个夫人的安危,也不可能如此冒失。
吴明站了起來,看了看窗外,湖面上,雾气缭绕,已是什么也看不清,远方湖亭那抹灯火也消失不见。风愈发小了,吹在脸上,感觉不到寒冷,反而让人头脑一清。他盯着远方湖亭,有些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回道:“不瞒简兄,五百多人去救援何总督,确实毫无胜算。此次出征,看起來风风火火,其实我已早做准备了。”
大人果然有后着!
简飞扬精神一振,也跟着站了起來。行了一礼道:“属下愿闻其详。”
三年前广阳之战,他最终投降吴明。虽说主要在于吴明的反间之计,但总的來说,还是有些迫不得已。还有一点就是,陈老将军临终之前,把《枪术七解》馈赠于他,虽然未曾明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吴明至少算老将军半个弟子。简飞扬军龄不小,但骨子里仍然匪性十足。如果不是看在陈建飞的情分上,以他那种“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江湖义气,就算兵败被擒,也是绝无可能低头的。
但此次西征之后,他对这个年轻上司的印象大为改观。吴明的个人实力,自然勿需赘述。这一路下盘贵,破双汇,巧取庭牙,充分显示出其高超的军事才华。简飞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却对吴明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到现在,才真正从内心敬服这个年轻的上司,打心底钦佩他。
吴明自然沒察觉简飞扬心态的转变,他仍趴在窗台上,望着湖面悠悠地道:“简兄,西北战局,现在已是千钧一发,就算我不带这五百人前去支援驼关,以现今朝廷的实力,简兄觉得,当派多少人才能起到效果?”
这个问題倒是直接,简飞扬显然考虑良久。闻言脱口答道:“如果真要击退敌人,至少也得十万之数。就算退而求次,要解救何总督之围,五万兵力断不能少的,而且我营的精锐骑兵要全部拉到前线去。否则北汉的铁骑在草原上冲击起來,定是挡无可挡。”
吴明转过头來,赞道:“简兄此言大善。”他脸上也有了一丝莫测的笑意,继续道:“就以简兄之言,五万大军,要跨过科尔第沙漠,简兄觉得耗时多少?”
这就是死结啊。简飞扬叹了口气道:“沒有骆驼,要横跨这个大沙漠,无疑是痴心妄想。就算朝廷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北上,但这等严寒天气,晚上定不能行军,而朝廷大部分军队都是步兵,一路磨蹭过去,至少也得二十多天,等到了驼关,西北战事,恐已早成定局。”
说到最后,简飞扬已是愁眉不展。
吴明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此言甚是。”然后转过头,又趴在窗户朝北方望去。过了半晌才道:“简兄,天下战局,战局天下。现今天下战乱四起,不但我东汉已成南北两国,就连北蒙,也是山雨欲來风满楼。前几天朝廷给我的传书中,言到北蒙皇帝已然驾崩。世子那颜达和太子那颜顿已经闹翻,两人各自称帝,分别定都西都兰宁和东都日泽拉,双方陈兵干比噶草原,大战一触即发。”
简飞扬心思玲珑,听到此处,眼睛不由一亮,道:“大人的意思,是向那颜达借兵支援?”
“是,那颜达与朝廷本來就有盟约,他支援我们,天经地义的事。”
吴明虽然答得干脆,但简飞扬想了想,脸上却爬上了一层忧色:“大人,你也曾说过,现在他们陈兵干比噶草原,大战一触即发。如此要命的时刻,他那颜达会如此好心,派兵來支援我们?”
他话音才落,吴明盯着北方,突然笑了起來。过了良久,才止住笑声。他反转身來,把双肘压着窗台上,倚靠在窗边,怡然自得地道:“简兄,你真是多虑了。你想想,北汉是和他对头那颜顿结盟的,李铁一旦控制了西北三省,首先遭殃的肯定是他,西北三省的成败,他比我们要急切得多。”
对啊,简飞扬脑中又如一道闪电划过,顿时了然。李铁一旦控制了西北三省,就和西蒙接壤了,兰宁方面就是两面受敌。就算那颜顿不向李铁求援,北汉也不会放过这等机会,趁机北侵的。吴明笃定西蒙会出兵南下,原來看准了这点。他又行了一礼,心悦诚服地道:“大人,卑职受教了。”
简飞扬刚才行礼,吴明的心思在对面湖亭上,并沒察觉。但现在两人面对面,自然看了个清清楚楚,他不由怔了怔,但转念一想,却也明白了个大概。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沒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道:“简兄,那鲍老五疑点颇多,你注意一点,免得他对我等不利。”
简飞扬笑了笑道:“放心,大人。现在全城的人都快死绝了,这老家伙还活蹦乱跳的,要说沒点门路,我也不相信。更何况,五百多个面饼,怎么也有一百多斤重,他提起來竟像沒事一般,显然还是个练家子。反正一句话,我看这家伙也是全身不对头,大人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就叫周吉这小子把他好生盯着。”
“那就好。”吴明点了点头道:“沒事的话,简兄早点休息去吧,明天休整一天,我们后天才走。”
简飞扬呆了呆。吴明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谈兴很浓。但这句话里面,却是有气无力。西北形势紧急,早一点赶到天信草原,驼关的危局就多一分希望。他本來还想问吴明为何要在这里休整一天,但看到吴明满是倦意的脸。那句“为什么”滚在嘴边,最终变成了:“好吧,大人你也早点休息。”
他说着,又行了一礼,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吴明靠在窗台上,眼见他身影在视野里消失,才缓缓叹了口气。简飞扬言行之间,对他的恭敬之意,他自然能感受出來。但他却无话可说,难道跑过去,搂着对方肩膀说:“简兄,不必如此,咱们是哥们。”
他摇了摇头,不由苦笑一声。自己终究是他的顶头上司,肯定不能这样,否则,以后还如何治军?可就算明白这一点,他心头仍有着深深的疲惫。人的地位越高,朋友会越來越少,如普通人一般,率性而为,是永远不可能了。他想着,不由看向了远方。起雾了,雪山顶上的积雪在月色下也是朦朦胧胧的,显得模糊不清,更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冷意。
也许,这就是古人常说的高处不胜寒吧。
如在丞相府的祝淮,以及藏着帝宫里的陶雨,他们内心未尝也不是孤独的。可孤独又能如何?也只能默默忍受了。权利这东西,人在得到的同时,失去的也是太多太多。
他想着,不由捏紧了赤宵剑柄,一路滑过。
大智,大勇。
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