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工作室多是男人,仅有的女歌手陶姜也是个酷girl,大家工作忙,其实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女孩子,突然听到这样一道柔软的嗓音,心神一震,几乎是同一时间看过去。
惊鸿一瞥就模糊的侧脸,顺滑黑发下带出一段瓷白耳垂与脖颈肌肤,其余的头发缠绵在瘦薄腰背,在她上楼时荡在蜂窝似的小小腰肢。无风吹,却有一抹清秀的香味飘开。
人走香味还在。
浮在空中,动人心海。
对方似乎并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欲望,只留下一个让人很难不回味的背影,连正脸都没看清。
但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已经美到令人心驰神往。
大家愣愣的面面相觑。
“……她谁?”
“好像是许家那个小千金?”
“哇塞!”花花公子李享双眼放光,“好漂亮!”
旁边有人翻白眼,“都没看到正脸你就说漂亮,说不定只有背影能看呢。”
谢柒发现裴游不知何时倚在了房间门那里,眼神还在看着楼梯口。
“哟,裴大起床了,是不是也听到人家小姑娘说话才出来的?有没有看到她长什么样子?怎么样,带不带劲!”
裴游的工作室都是玩音乐的年轻人,散漫不羁,思维跳跃,说话有时候没把门。
裴游眼神落在他脸上,逐渐压紧双眸,谢柒被看得发毛,“怎……怎么了?”
裴游收回眼,“说话。注意点。”
他转身往房里步去,谢柒伸长着脖子,“那你到底看见她长什么样子没?”
房间门被关上,显示着主人对这个提问的淡漠和不关心。
李享嬉笑着过来,手搭在谢柒肩上,“算了吧,他可是一棵铁树。”
谢柒摇摇头,“说的也是,姑娘要是脱光睡在她面前,他可能都会觉得人家占地方。”
一向木讷话少的阿昼语气平平:“Keith让你们说话注意点。”
谢柒有点笑不出来了,“话说他平时也没这么严格吧,今天这是怎么了?”
梁清宇又拿出他的塔罗牌,“老大不对劲。”
浴室水声盖过脑袋里涨潮的思绪,这让许冬意能短暂的休憩片刻,没有去想到底如何突破瓶颈。
水流冲刷着头发,她拿洗发露时,手机歌单自动播放到下一曲。
是首带着古典爵士韵味,缠绵缱绻的曲风和歌词,好似是有人靠在耳边低哑吟唱。
许冬意听歌大多都是听纯音乐,突然听到陌生的曲目,微愣的同时,眉心微蹙。
她实在有些不适合听这种歌。
洗干净手准备切换音乐时,瞧见歌曲上的信息。
词曲:裴游。
至于演唱,他只参与一部分,便是刚刚让许冬意出神那几句歌词。
是在描绘与爱人共度的夜晚。
歌词并不露骨,可裴游唱得沙哑动人。
许冬意的手指快要按在“下一曲”时,歌曲进入副歌,竟是一段悠长而细腻的小提琴纯音。
许冬意的手指停顿,听得入了神。
因为太喜欢这一段小提琴音,许冬意甚至提前走出浴室,找出笔记本认真地记录每个音调的落地音符。
她头发都还湿着,却已经迫不及待拿出小提琴拉起来,但做不到歌曲中这段小提琴音那般情感充沛。
她并不放弃,反复的练习,在反复拉歌曲进度期间,不可避免会听到很多次裴游的低唱,最后甚至到已经熟悉歌词的地步。
**
音乐节当天,木樨工作室艺人起个大早,在吃过键盘手暹罗准备的早餐后,大家意气风发前往音乐节。
贝尔格莱德的音乐节一直深受大众喜欢,世界各地热爱音乐的观众会在音乐节当天赶往塞尔维亚,满怀着激情与澎湃参加这场充满惊喜与欢乐的盛会。
主办方邀请第一香乐队参加,也是看中他们的实力和影响力。
木樨工作室经纪人卫继宁对此十分重视,这次音乐节不失为打开欧洲市场的一次机会。
卫继宁的飞机在音乐节当天到达塞尔维亚,没来得及去酒店休整,即刻便前往举办音乐节的地点。
许橙薇也要跟拍这次音乐节,早早就跟随第一香乐队去了现场,所以许冬意起床下楼时,整个酒店都异常空旷安静。
这两天她并没有刻意躲着人,只是性格安静慢热不爱说话,担心自己的出现会让其他人束手束脚,就只在楼上练琴。用她几个哥哥的话来说,她拉琴拉傻了,有些不知道如何与人交流和相处。
其实是有一点的。
她以为一楼会很混乱,毕竟这两天在楼上总听见木樨工作室艺人们打闹和玩笑,的确不太有偶像样子。
可现在每个角落都很整洁,没有想象的烟头,也没有东倒西歪的酒瓶。
酒店的格局是熟悉的中式韵味,毕竟是她大哥的酒店产业,带有他个人的独特性偏好。
许冬意往里走,推开落地玻璃窗,早晨清凉的风揉杂着甘幽的枝叶嫩芽气息一起扑来,几面梅竹菊兰四君子屏风引路,果然看见里面的茶室。
她大哥致力于把中式文化宣传进各个国家,所以茶道总是必不可少。
她走进去时桌上已经有煮好的茶,几丝白雾缭绕地飘进风里,不见踪影。
许冬意没见到人,先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茶。
她坐了有十多分钟,一直没人过来,似乎所有人都去音乐节了,这壶茶倒便宜她。
许冬意又续一杯。
她并不知道,这茶室其实有里间的,隔着一道朦胧的轻纱。
裴游站在薄纱后面,手握着一罐白糖,指尖在瓶身轻点几下,似乎是考虑,最后还是抬起手指,慢撩开帘子走出去。
许冬意听到脚步声,回头。
这是和裴游的第一次见面,许冬意可以确定。
两天前夜晚下飞机那次,他们都没有看到彼此的脸,那时候许冬意只觉得他很高,身影盖过来时极具压迫感,让她有种呼吸被挤压的感觉。
而现在,她必须要在充满压迫感这一点再加上。
裴游他,好看到有点离谱。
栗色头发,且是少见的微卷狼尾,慵懒不乖巧地耷拉在额角和后颈,眉骨下一双深邃冷静眼瞳,盯住她时,带有不可名状的侵略感。
黑色背心,露出的双臂肤质虽白却充满蓬勃力量感,臂膀肌肉线像条好看的波浪线延伸出去。宽阔的肩部往下,窄腰被一根黑色皮带收紧。他的腿极长,黑色裤子之下踩着一双同样黑色的马丁靴。
走过来时步子迈得不紧不慢。
整个人挺拔,英气,如劈崖而出的藤植那般野性不训。
视线交汇的同时,裴游也在打量她。
黑发,绿裙,眼神纯淡。
她似乎没料到这里有人,有些惊讶,然后这一抹惊讶很快被她掩饰好,变得安静温和,直到裴游走到她面前,才略抬下巴,礼貌发问:“是你煮的茶吗?”
裴游瞥向她端茶的手指,葱白而精致,指尖蓄着一截指甲,修剪得方圆,鲜嫩到像是涂过腮红似的。
“嗯。”
他拧开白糖盖子,在自己的杯子里加一勺,发现许冬意还在看自己,视线稍稍压过去,“要吗?”
许冬意摇头,“你怎么在茶里加糖?”
好奇特的口味。
裴游端起来喝了一口,加得有点多,甜得齁人。
他还是喝完。
“茶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许冬意没有多问,更不会阻拦和说教人家的爱好。
“抱歉,擅自喝了你的茶。”
裴游视线下垂,看了一眼她温顺浓密的睫毛,坠在褶皱微深的雪色双眼皮下,被窗户外面冷空气轻刮过,弦一般很轻地抖动。她肌肤白得很红润健康,透着一点细腻动人的粉。说话嗓音是少见的天然娇嗔,听来柔软,很像撒娇。
裴游耳朵里仿似拂过一阵轻微痒意。
但其实从刚才见到他人后,她就一直没有再和他对视。
她只是人娇,说话也娇。
并没撒娇的意思。
裴游放下茶杯走出去,“茶喝多会失眠。”
许冬意一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难道知道她睡眠不好?
怎么看出来的?
许冬意见他回房穿上一件设计简约干脆的白衣走出来,头微微压低戴上帽子,下半张脸显出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没再看她,走出酒店。
许冬意一个人坐在茶室里盯着那灌白砂糖看半天,突然有些好奇地加一勺进茶里。
裴游刚刚就是加这么多的。
尝一口后,许冬意拧眉,也太甜了吧!
身后传来一声笑。极轻、略哑。
许冬意诧异回头,裴游有些懒漫倚在门那里,表情和眼神都平静,并没有什么笑意。
许冬意甚至都摸不准刚才究竟是不是他在笑,或者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又回来了?”
“去吗,音乐节。”很随意的语气。
许冬意有些犹豫,许橙薇说过会来接她,可这个点她应该在忙,许冬意不想给人添麻烦,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根本不熟的异性,毕竟现在是异国他乡,男女有别。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虑。
裴游态度不感兴趣,“别误会,没想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