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中午,卡特莉娜就下班回到了家里,这是一个大热天,汗水就像小溪那样从她沾满了面粉的脸上和手臂上淌下。她从两点就开始忙乎,从三点就在烘烤,她知道兰迪也许现在就该饿了。
饥饿和烧烤。
为什么他们搬到凤凰城这个鬼地方来?
她很快地打开了前门上的三个固定插销,自己进了屋。果然,空气窒息,不流动,而且特别热。从后面房间里她可以听到兰迪在吼叫,他的声音很高,带有惊慌的语调。
虽然她的肌肉发酸,大脑疲倦得要命,但是她还是急匆匆地向门厅跑去。她慢慢地小心地推开了兰迪房间的门。当足球撞到墙上时,发出很高的劈啪声。
“兰迪!”她严厉地呵斥着。
他后悔地呜咽着,而她把走过的所有门都推开。他在床上端坐着,他脖子上的皮条仍然固定在地上的螺栓上。他那悲伤受了伤害的眼睛向上看了看她,她立即为对他的惩罚而感到悲伤,“兰迪。”她说,紧挨着他坐下并紧紧地拥抱了他:“对不起。”
“呜!”他哭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把他抱得更紧,让自己想起了上个礼拜发生的事情,想起了她所做的事情。回忆着,她闭上了眼睛。这件事办错了,她知道这就是一件错事,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想,一方面她应该受到惩罚,她也愿意受到惩罚;然而,她那更为强烈的、更为坚决地想活下来的想法,使她做出了决定,永远也不让任何人知道所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如果她被抓住,兰迪将被从她这儿带走,大概还要被强制住在一个慈善机构里;这种想法使她感到,她也许会因此而臭名远扬。她把他抱得更紧了。他再也不能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她也不会。
兰迪在她的耳朵里突然尖叫起来,她那高加索人的那种情绪消失了。他又一次尖叫,而她却大笑。他一直知道如何使她高兴。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肩膀。她能感觉到他衬衣下面是硬硬的,那是肌肉。以前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使她觉得陌生和不安。她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他那身体软弱而又柔顺,除了皮肤和婴儿脂肪什么也没有,仿佛这还是昨天的事情。她抱得更紧了。肯定是肌肉。他成熟了。
很快她就必须要小心了。
她打开了兰迪的项圈,然后又取下了项圈。她的手从他头发中划过并向他笑了笑。他也回笑了一下。
“吃饭的时间到了,”她说,“食品,午饭。”
“饭!”他叫道,“饭!饭!饭!饭!饭!”
“是的,食品,来吧。”她领他走到厨房,她已经在那里给他做好了花生酱和果酱三明治。她把三明治掉到了地上,就采用他喜欢的方式,拿脚踩了踩,他的手和膝盖着地,就把他的脸对着食品移了移,这样,在没有吃以前,食品就被推到角落里。
卡特莉娜看着他吃,宽容地微笑。她站在门道里,当她从眼角里看见一个影子从拉上的窗帘前经过时,她向后朝起居室扫了一眼。她等待着,但是这个影子再也没有出现。
她看了看房间的周围,眼睛凝视着堆放在旧的棕色长沙发旁边的几个未曾打开的箱子,电视桌上无灯罩的台灯。卡特莉娜知道,她应该感到窘迫,应该感到难为情,但是她没有。她的房子简陋,她也知道这一点,然而她真的没有在意过。她意识到,其他妇女都努力装饰自己的家,尽量把环境搞得好看一点。可是她老觉得这是一些无用的行为,故意地在房间里布置一些东西是一种无效的练习。这里,就像以前一样,她只是简单地把自己的东西安置在搬家人员放下的地方。
兰迪房间除外。
是的,她下了一番工夫来安顿兰迪的房间。虽然对她毫无意义,但是令人愉快的环境对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是重要的。她希望儿子能尽量正常地成长。
卡特莉娜擦了擦额上的汗,她手指沾满了湿的白面粉。她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指。在过去几年里,她从事过许多低贱的工作,但是在面包房工作是最差的。时间不好,报酬可怜。都是一群傻瓜。有时候她想她还是应该去当一名护士。有一份实际的工作,一份她能真正做点事的工作,一份她能完成某种任务的工作,那会是非常美好的。
但是,对申请护士工作的人,要审查他们的背景。在这计算机化的时代,这类审查是非常彻底的。他们会立即弄清楚申请者的身份和履历。
她不能容忍这一点。
此外。如果她的头痛病还像以前那样厉害,她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能完成护士的任务。她不愿去努力争取一份也许她不能顺利完成的工作。她有她自己的自尊心。
“饭!”兰迪说,“饭!饭!饭!饭!饭!”
她向后朝厨房看了看。兰迪已经吃完。只有在地面上有一个小湿点,他已经把多余的食品舔干净,在他嘴巴和鼻子周围有一点果酱。他站起来,而她从水池里拿了一块抹布给他擦脸。“让我们把你弄干净,然后我们玩一会儿,”她说,“好吗?”
“吧!”他说,“吧!吧吧吧吧吧!”
她开始把他的脸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