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冷,就像它应该是的那样。没有乌云预示要下雨,没有大风要鞭笞公墓地。这是菲尼克斯典型的五月天气,阳光明媚,热气腾腾,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植物、草地和树木都是天然的绿色。许多参加葬礼的人都戴着太阳镜,如果有些年轻人在三件套套装下面穿着游泳衣,艾伦也不会感到惊奇,因为葬礼之后他们直接就会去河里游泳,而不会呆在家里。
情景十分轻松愉快,那只能使仪式显得不重要,无论怎样也会削弱鲍勃·怀特黑德死的意义。站在靠近人群后面的几个人在互相讲话和微笑。
微笑!
艾伦认为,这是不对的。这根本就是错误的。葬礼不应该只是议程上的一个项目,不应该只是夹在早饭和网球之间的什么东西。它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应该有某种意义。
然而,他无法控制天气,也不能操纵现场使其回到应该的那样。他不是画家,这也不是在画画。对于这些组成要素,他根本没有管辖权。
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至少他能说了那么多。不仅是怀特黑德那些掌权的亲近朋友露了脸,他的真正朋友,而且几乎全部同事都到了场。甚至平科恩也来了,尽管两夭来他病得很厉害。
还有一些实际生活中的朋友,警察界以外的朋友,这使艾伦感觉良好。一个人的社会生活不仅仅局限于警察这个圈子,总是一件好事。
部长结束了他的讲话,出席葬礼的人都鞠躬表示祈祷。他知道,他大概看过许多电影,但是艾伦情不自禁地扫视了集会的客人,寻找不熟悉的面孔。不可能的是,如此光辉和如此老练的杀手,实施了技术上这样完美的杀人案,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怎么会来参加受害者的追悼会进行招揽,但是来看看也没有坏处。那么,谁能识别出来呢?杀人犯显然是一个天才,但他显然也是一个患有重病的人。他有那种不正常的消遣感觉,就会喜欢采用这样一种炫耀的电影手法。
然而,公墓地没有一个艾伦从前未曾见过的人,许多送葬者的名字他不知道,但是没有一张脸是他完全不熟悉的。
部长做完了祈祷,根据他的命令,所有的头都往左看,那里有一队警察正在鸣礼炮十响,来复枪的枪声在平坦的公墓地那寂静的空气中回响着。礼炮声粗糙刺耳,最后一分钟的想法,没有经过排练,但是艾伦知道,这是一种鲍勃会感激的东西。怀特黑德从来不是一个事业上顺利出色的人。有一次,在他过生日的时候,让他在昂贵的法式餐厅就餐或吃自制汉堡包之间进行选择。他选择了汉堡包。
但是,供他选择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当最后一声礼炮回响、减弱和消失时,艾伦想起了怀特黑德的座右铭:“生活是沾着谎言的错误,从你的喉咙塞下去。”怀特黑德把这种说法刻在木板上,放在桌子上,而其他警官总是跟他开玩笑。鲍勃从来也没有说过,座右铭不是什么严肃的东西。他从来都不看待生活的光明面。他看被他称做“现实时”一面。“每一缕云朵边缘的白光有一团云。”他总是这样说。
生活是沾着谎言的错误,从你的喉咙塞下去。
合上了的棺材往下放入墓穴,有许多人在轻轻地抽鼻子,突然间许多人拿出了手绢。艾伦朝下看了看地面。在他看来,太阳只是变得太明亮,或者烟雾突然弥散到大气里,因为他的眼睛受到了刺激,充满了泪水。虽然他认为愤怒大于悲伤,但是,他明白自己正在哭泣;在他周围,另外几个人也是低着头看他们的脚或擦眼睛。
艾伦抬起头。他的眼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悲伤已被恐惧所取代。一只冰冷的手沿着他的脊柱往下,在脊椎骨上摸来摸去,就像弹钢琴的键一样。在送葬者队列中,他站在威廉斯和他妻子旁边,突然感到好像被人监视着。他很快转了过去,虽然在公墓地上或在门后他都没有看见任何不寻常的东西,没有看见任何神秘的鬼鬼祟祟的陌生人。他总是感觉有一双冷淡的眼睛在瞄向他的后背。他和其他送葬者一起向前移动,他们把一掊掊泥土礼节性地扔到棺材上,向死者表示哀悼。他忘记了曾被监视过一会儿,他就在露天的墓穴旁,后来,这种感觉立即就回来了。
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他走回到汽车那里。
只有在他离开公墓地上了大路以后,这种感觉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