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贼商……抄奸产……”
威远营各部将士,在潜伏堡内情报人员与投诚守兵的指引带领之下,逐户破门,阵阵尖叫声中,一处处深宅大院,一家家商号,一座座仓廪,不断被查抄。
“范家的商号……”
“里面人等都听真嘞,速速后退躲避,勇毅军查抄奸产……”
“破门嘞!”
随着一声怒吼,一个个红漆大木门被撞开,偶有一二声火铳轰鸣传来,但更多的惨叫声,则是长枪和刀盾造成。
像这种破门之事,在堡子里随处可见,每当一处大门被撞开后,总是一小队刀盾兵最先冲入,紧随其后的是枪兵,最后才是火铳兵。
所以,就算会遇到一些阻拦,大多都被最前面的刀盾兵解决掉了,何况他们后面的长枪兵也不是吃素的,而火铳兵就难得有那么一两次放铳机会。
入堡的炮车中,有一半都已经提前卸载了车上的火炮,腾出空间准备拉载查抄的物资,而那些没有卸去火炮的,此刻也多是横挡在各处路口,代替骑兵来阻截堡内交通。
随着一声声号令传递,张家口堡内的骑兵也都集结到了东门瓮城内,只待他们与步营完成交接后,便要开拔前往来远堡。
那边虽然以伪造的文书令牌,诈开了城门,但在来远堡内可不止是各商家的店铺,更有他们众多的库房,以及护卫人员。
另外,山右八大家既然已与奴贼勾结在了一起,难保他们不会在此关键时刻,里通外贼,打起来远堡的主意。
永宁伯张诚虽然一心铲除八大家,且为此不惜提前两年开始布局,所图者甚大,除了他们八大家的财富,更重要的却是为了彻底掌控宣镇的边贸重地——张家口。
而来远堡与张家口乃是一体,张家口是作为边关重镇,而来远堡才是与蒙古鞑子开展边贸的实地所在。
若是因为此次清剿通奴奸商的行动,而使奴贼内犯,夺取了来远堡,以致张家口边关受到威胁,甚至整个宣府都受到威胁。
这可是张诚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之一!
因此,入堡的车营战士接管各路口要地防务后,羽林骑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前往来远堡,防止那边出现的任何危险。
很快,张家口堡东门的防务便交接完毕,千总李长胜立刻率领麾下甲总精骑,驰往来远堡。
…………
吴志忠此刻也离了承恩门的门楼,来到张家口堡内唯一的制高点——魁星阁,这里也将暂时作为他的指挥部。
登高远望,堡内虽有几处火头,但看上去火势都不严重的样子,想来必是查抄过程中有烛火倾倒引发的意外,非是人为纵火。
可见堡子里虽然惨叫连连,哭声不断,然总体上看来,一切还在掌控之中,他放眼向远处望去,虽天色已然大亮,但小白山与太平山那边的情形却仍不可目及。
吴志忠取出千里镜,举目透过镜中看去,也未能看出大概,然并未看到浓烈翻滚的黑烟出现,显而易见的那边也并未发生纵火烧仓之事。
可以说,堡内堡外,都是局面大好啊!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进,各方面的情况也纷纷反馈回来,堡子里虽然总体尚好,但也遇到了一些零星的抵抗。
毕竟,山右八大家常年从事非法的走私贸易,其走私的对象还是大明的死仇,且还会经常运送大宗货物到千里之外的盛京,他们又怎么会没有护卫的武装力量呢?
只不过,这些装备精良,又极其凶悍的护卫武装力量,暂时没有集中在一起罢了。
他们分别隶属于山右八大家之下,平时都分别在各大家宅院和塌房、仓廪中,充作护卫之人,只在远途运送大宗商货的时候,才会集中到一起行动。
不过,各大家的私人护卫武装也是人数不一,如王大宇那般不常在张家口居住的,便是只有百余人的家丁,大多分散在各处塌房、仓廪守卫安全。
而如范永斗、王登库这样常年居于张家口,便是家丁护卫众多之人,他们各人名下恩养的死士就有百余人,多为家丁护卫的头目,实际上他们各自的私人武装更多达数百人之多。
也正是在这两处,威远营将士遇到了一点稍微可以算得上激烈的抵抗。
…………
范家大宅院门紧闭,而门房之上又暗伏了一些铳手和弓手,其防卫不可说不到位,若是一般的大明官军,一时三刻之间,还真的就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今日他们对上的那可是堂堂勇毅军,不惟兵勇将猛,炮火犀利,更是操练日久,又饱经战阵,岂是他们这些私人武装所能比拟。
但饶是如此,这些暗伏的铳手和弓手,也给前来查抄的威远营将士造成了一定麻烦,好在前排都是盾兵,弓箭并未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有两人中箭,也都不在要害位置。
而那些铳手就更别提了,简直就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声势上有些惊人之外,其并未给威远营将士造成什么伤害。
他们的鸟铳并非不够精良,在武器装备上,这些奸商还是舍得用银子的,只是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平素还是懒散惯了,鸟铳操作熟练后便怠于训练,准头根本就无法保证。
“砰砰啪啪”的一阵云州铳爆响过后,几声惨叫哀嚎传来,那些伏于门房上的铳手和弓手,立刻纷纷滚落。
他们中也就一二人被火铳击中,余者都是因惊吓而滚落门房之下。
这些武装护卫在寻常百姓跟前,自是十分威武,那些普通的小贼、马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连张家口的守兵,都不能入了他们的眼。
然今日对上的却是号称“大明第一强军”的勇毅军,与之相比,他们可不止差了一点两点,简直就是一代两代的差距啊!
只见刀盾兵趁着门房上铳手、弓手滚落的间隙,迅速冲上,紧握刀盾守在大门两侧,八个壮汉抬着一条粗大的擂木冲来。
“咣……”的一声爆响,紧闭的院门就被大力冲撞开。
“砰砰砰……”
又是一阵凌乱的铳声传出,显然是里面的家丁们急了,一见大门被撞开,立刻就打射鸟铳。
这就是他们与真正战士之间的区别,不晓得依令而动,完全没有章法,全凭着一腔血勇,所以与小贼、马匪尚可一战,然遇上真正的军队,便只能一败涂地。
或许是大明各地官军守卒的羸弱不堪,也使得他们总以为全天下的军队,都不过如此,所以也产生了一定的自满和自傲。
“哼,果然还是有顽抗的。”
步军左部甲司二局三队队官曹士奎怒声喝令:“给他娘的吃两颗万人敌!”
“轰!轰!”
两声爆响过后,院子里顿时再无一丁点的声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停顿在这个时间点上一般,短暂的沉寂,仿佛只是一瞬间,便听院子里哭喊哀嚎之声,从漫天烟尘砂石中传了出来。
“刀盾,冲;铳手、枪兵,跟上。”
随着军令传下,一甲刀盾兵猛然冲进院内,宽阔的大院里砂石烟尘漫天,前方几堆人不住哭喊嚎叫,更远处还有一些人满面惶恐地看着破门而入的勇毅军战士。
院内,猛然传出一声大喊:“北路的贼子要抢咱们的衣食,反正是活不得,咱跟他们拼啦!”
硝烟散去一些,依稀可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指手画脚地叫喊不休,鼓动着身周的家丁、护院们上来拼命。
那些家丁护院也是个个咬牙切齿,他们手持棍棒刀枪,正呐喊着向大门这边涌来,后面还有几人持着鸟铳和弓箭。
看他们他们中一些人,身形彪悍,进退之间也颇有些法度,隐约可见边军的影子,极有可能就是大明边军中的逃兵,甚至就是他们从宣镇各处边关挖来的军人。
“火铳,射击!”队官曹士奎大声喝令。
前排刀盾兵闻令后,立刻蹲下,爆豆般的铳声登时响起,一时间硝烟大作,前方冲来的家丁护院们纷纷中弹,惨叫着扑倒在地上,哀嚎翻滚不止。
他队中三甲战士,一甲刀盾,二甲火铳,三甲长枪,十二杆火铳轰射完毕,便迅速退到后面装填子药。
“盾兵结阵,掩护枪兵出击!”
一甲盾兵,结成紧密的盾阵,踏步向前,其后是三甲长枪兵,明晃晃的枪尖迎着朝霞,闪烁出耀眼的冰冷白光,使人彻骨生寒。
在火铳轰击下伤亡惨重,早已惊慌得不知所措的家丁护卫们,登时便整个崩溃,连那个管事的在内,踉踉跄跄,尽皆向后院逃遁而去。
满地碎石砖瓦间,尽是哭嚎不已的伤者,当然也少不了已经死去的家丁尸身。
“一甲、二甲追击,三甲留下,看守大门,清剿前院残余!”
队官曹士奎大手一挥手,立时一甲刀盾兵与二甲火铳兵们,各持兵器,立刻起身往后院方向追击而去。
“饶……饶命……啊!”
那管事的一不小心,竟自己个儿绊倒在地上,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
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就看前面的家丁早已跑进了侧门之内,竟完全不顾他还落在后面,立刻就将门板紧闭起来。
他还来不及呼叫,就看到一个刀盾兵,己追到自己眼前,登时将他吓得是魂飞魄也散,慌忙间,竟语无伦次地大叫求饶不已。
白光一闪,那盾兵手中的钢刀就已劈头盖脸地向他砍了下来。
他本能地向右一闪,钢刀略偏了一点,正劈在他的肩上,那管事撕心裂肺嚎叫的同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气力,竟然双手生生将刀刃紧紧抓住。
那盾兵用力一拔,一时竟拔不出来,他毕竟是经历过战阵的将士,也不慌乱惶急,只见他左臂向后收回一点,接着就大力掼出。
盾牌猛地一下,击在了那管事的脑袋之上,“咣”的一声,他只觉满脑一片空白,眼前金星闪闪,乱窜不已,双手也无意识地放了下来,撑在地上,以使自己不至于摔倒。
那盾兵可没有心思观看他的这幅呆萌蠢样,钢刀再次出击,在他的脖项间狠狠斩下,虽未能一刀斩落他的头颅,却也砍开了大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噗通”一声,那管事的身躯,也无力地栽倒于地上,出于生命的本能,他的四肢仍在抽搐,然只片刻之后,便一动不动,再无一丝声息。
接着便如前院破门那般,刀盾兵防守,做好冲锋准备,火铳兵举铳警戒,壮汉也再次抬着擂木出现,只一下,便成功破门。
很快,这范家的四重大院,便被威远营将士完全攻占,而敢于反抗之人,也尽数被击杀于当场,成了地府游魂。
为了防止范永斗这个老贼,会从后门潜逃,除曹士奎这一队主攻前门外,还有一队战士从后门攻入,前后夹击,就是为了要生擒活捉这个范老贼。
果不其然,当范永斗得知官军大队入城之时,便唤来管家,要他率众在前院拼死力抵挡,而他自己则招来了身边的二十余死士,带着一些重要账册,准备从后门悄悄逃去。
未曾想,这一下反倒成了自投罗网,虽出了后院门,却与一队威远营战士迎头撞上。
这范永斗也是早有准备,他命一个死士将手中的绸布包裹打开,里面竟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就这样全部扬在了街上。
原本他是想借着官军抢夺金银珠宝的空隙,冲逃过去,可怎曾想以前百试百灵的妙招,今日却是毫无效果。
对面这帮子死丘八,竟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鬼魅似的,对满地金银珠宝熟视无睹,他们举盾放铳,只一阵便将自己身边死士击溃。
“全部跪下,反抗者,死!”那边队官万一山一声大喝。
往日里,如同凶神恶煞般耀武扬威的死士,便齐刷刷的跪满一地,眼见自己赖以求生的死士,半死半降,范永斗的精神也立时崩溃,随着大家一起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