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听闻这些仙家的年岁,已经不能单单看皮毛,而得看胡须和尾巴。
而我面前的这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大白耗子。
足足有人头大小,双目赤红,通体雪白,不染一丝尘埃。
腮边的胡须早已雪白,身后那条稍有肉色的鼠尾足足有成人的半臂长。
以我浅薄的认识,我实在无法猜到这灰三奶奶到底是多大年岁。
一百,两百?
亦或者更大?!
因为此时她出现在我的面前,不但能直立起身体,还能用两根前爪交叉,做出个‘福身’的礼节手势,又操持着那一口尖尖细细的嗓音,对着我口吐人言:
“小娃娃倒是很厉害,让我这出马家堂口都吃了瘪”
“不过奶奶我既然出来了——
必定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话音落地,说是迟那时快,那灰毛耗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杆古铜色的烟枪,吧嗒吧嗒抽了几下,随后俯身于地,不过拇指盖大小的鼠嘴之中,霎时间白雾翻涌而出,吐出满地的白烟。
我在二叔的笔记中早有听闻,东北白仙家,也就是五仙之一的鼠仙家,是以控烟雾而闻名。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白色的烟浪翻涌而来,没有丝毫火气和人息,有的只有阴冷之意,而且那烟雾看久了,眼前还有些花。
我也不敢多接触,硬着头皮退了几步,试图推开白雾弥漫的范围。
但还未等我退开三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那灰毛的三奶奶竟是从地上一个接力登起,飞身扑到了我手中的莲花瓷坛之上,就着小四十留下的那条细缝——
钻进去了!
等等,钻进去了!?
我都来不及发蒙和动手驱赶,下一瞬间,只听莲花瓷坛中传来小四十彻骨的尖啸:
“啊!!!”
我来不及多想,直接把莲花瓷坛往没有太阳的阴影处一扔,莲花瓷坛霎时间碎裂,露出内里被大白耗子咬住的小四十。
小四十被灰三奶奶咬住了肩膀,痛的浑身颤抖,口中尖啸不断。
他一双黑莲藕似的手臂扯着灰三奶奶,又因实在扯不开,竟是发了狠,直接抱着灰三奶奶,往它身上也狠狠一咬——
“唔啊!!!”
灰三奶奶吃痛却不松嘴,一鼠一鬼发了狠劲,只依靠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搏斗方式战斗着。
我抄起地上小四十的大腿骨,看准地方,举起腿骨就往下砸去!
预想中灰三奶奶吃瘪的情景没有发生,因为有一只肌肉虬结的手在前方挡住了我的攻击。
糟糕!
纸人上阴血的效力过去了,这刀疤脸起来了!
我立马想向刚刚一样就地一滚,离开刀疤脸的进攻范围。
但下一秒,刀疤脸直接大喝一声,挥舞着拳头朝我砸来!
我能感觉到他的拳头在接近,我肉眼中他的拳头很慢,应该是可以躲开的。
但我的身体在刀疤脸那沙包大的拳头威慑下,前两秒如坠冰窟,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
只最后一秒,我才堪堪抬起手上的骨头,横在他拳头进攻的路线之上。
而后——
一声咔哒的骨裂声响起,天旋地转,我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小巷的围墙之上。
小四十尖啸着,似乎痛苦万分,可又想来帮忙。
但我只感觉后肩背一痛,而后浑身一震,眼前一花,鼻尖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我单手紧了紧那根断裂的大腿骨,只感觉鼻尖的东西一滴滴落在了雪白的腿骨上。
血,不出意外,果然是血。
小四十和灰三奶奶还在纠缠。
小四十虽然年岁小,打斗经验不足,但胜在是灵体,不受那诡异白雾的影响,一双手如铁铐一般,紧紧抓住了灰三奶奶,一口鬼牙合着阴气乱咬,使她不得脱身。
我斜靠在墙边,试了几次都头晕目眩没能爬起来,刀疤脸的神情也好不到那里去。
他浑身其实被我先前的纸人粘了个彻底,按道理被那重量一压,没那么快起来,可他脱身的手段既然是——
撕掉了衣服!
是以他浑身虽然狼狈万分,只剩下小半身残破的衣服,但状态远比我要好得多。
我早就知道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每个人都不是傻子
换做是旁人,八成看到对方身上惊奇的东西要看上几眼,看到灰三奶奶要看上几眼,嘴炮要花费些时间。
但,我已做到这个程度,还是没能逃脱,我又错在哪里了?!
总不能错在要跑?
可对方要用我探路啊!
我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疼痛,根本不敢咳嗽,纯粹是怕自己呕血。
刀疤脸黑着脸,勉强抓着只剩下一半的裤腰带,看模样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裸奔,他咬着牙,艰难挤出言语:
“让你的鬼婴停手!”
我陡然睁开眼,看向小四十:
“千万别放手,咱们走不了,他的三奶奶也别想跑!”
小四十很乖,听了我的话,双手抱的更近,灰三奶奶被咬的吱吱乱叫,刀疤脸直接被气了个仰倒:
“走个屁!”
“今天你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你也跑不了,你得跟我们走!”
我压根没理他,手脚并用爬到破碎的莲花瓷坛边,将我目光所及的小四十白骨通通受入我身侧的斜跨背包之中。
刀疤脸气的面色铁青,一手拎起我后背的衣服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一手拎起被小四十缠住的灰三奶奶,一手一个,将我直接塞上了面包车,关了店门,吩咐开车回程。
我俩盯着彼此面面相觑,一个钟头后,面包车这才堪堪停在一整片帐篷营地之中。
刀疤脸黑着脸下了车,我便听到车外一道略带轻佻的男声响起:
“老七,人带回来了吗?你废了好些时间,卧槽——”
“你衣服呢?!”
“等等,你咋浑身上下被打成这样?还有乌青和血?”
“卧槽,等等——灰三奶奶!?”
“你身上那黑皮玩意又是啥?你们俩别打了别打了,不要为了我打架——”
“卧槽————这漂亮小姑娘又是谁?不是让你带个搞事的纸扎匠回来吗?怎么还带了个,哦哦哦,这好看的小姑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