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意思晚辈明白了,不过晚辈是不会放弃的!往后嬷嬷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晚辈,晚辈告辞!”
他是晚了一步,但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他明白如意嬷嬷今后一定用得上他。
嬷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了头。
傅淮宴顿时松了一口气,回去的步子都要轻快些了。
……
靖安十九年秋,迟玉莞要嫁人了。
明明是喜庆的嫁衣穿在身上,迟玉莞本清冷的脸庞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夫人!”
迟瑛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了屋子,她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便会意退了下去,只留下她与迟玉莞姑侄二人。
迟玉莞抬头望着她,这时眼中才有了些许温度。
“姑母,卿卿可来了?”问话时,她明显带着期许。
迟瑛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我早前便给公主府下了帖子,不过公主她……”
说到底,无非就是陈家入不了敬阳公主的眼罢了。自从迟玉卿入了公主府,她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只是听人说,公主管教她甚严,若是没有敬阳公主的允许,她是一步也出不得公主府的。
即便是迟玉莞大婚,陈家也得规规矩矩给公主府递贴,她来或不来都是看她的心情。
到底是迟玉莞的大日子,迟玉卿没能过来,她的心情自是低落。
不过她很快便将失落的情绪盖过去了,扬起笑脸来:“无碍,只要她过得好便好,迟早有一天我们会相见的。”
只是她那张笑脸下,仍旧藏不住眼底的落寞,她越是强颜欢笑,迟瑛便越是心疼。
迟瑛走到她身边拿起一旁的木梳,轻轻流连在她的发梢上,虽是不曾言语,但那脸上的担忧却是不假半分。
迟玉莞从铜镜中窥见,便抬起手来按在了她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姑母,今儿是我出阁的日子,您该替我高兴的。”
闻言,迟瑛又放下了桃木梳。
看着镜中如花似玉的侄女,她的心情真是无比复杂。
良久,才开口:“阿莞,你知道的,姑母最希望看到的便是你能寻一良人依靠,一生无忧。”
“可你偏偏……唉……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做姑母的没用……若是当初你跟你小姑去了平南王府,或许便不是如今这般了……”
迟玉莞要嫁的人,并非是迟瑛亲自物色的,这里面还有陈家人的算计。
迟瑛本早就在给自己疼爱的侄女物色如意郎君,原是已有不错的人选,怎料那陈士利途中横插了一脚,这才落得如今这个局面……
迟瑛满心都是自责,迟玉莞与她亲女儿没有什么分别,而今她却是有心无力,就连道歉也说不出口。
终是没绷住落了泪,惹得迟玉莞也红了眼。
将头靠在她怀中,迟玉莞却是认真安慰她道:“姑母莫要自责!阿莞知道您最疼我,阿莞从不后悔当初随您来了这陈家。”
“阿莞从小便没有娘亲,姑母便像是娘亲一般对阿莞好,您的好啊阿莞都记在心中,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桩婚事也是阿莞自个儿点的头,阿莞不后悔。阿莞想看姑母高高兴兴送我出嫁,好么?”
妆都上好了,这又哭又笑实在不雅,迟玉莞忍着难过将眼中的泪花又憋了回去。
她的懂事令迟瑛更加难过,迟瑛哽咽了半晌,才答了一个“好”字。
迟瑛怕自己忍不住眼泪,又同她说了几句话便出去张罗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热闹,听着丫鬟婆子声声夸赞,迟玉莞却是心不在焉。
她摸出藏在袖中的玉珏出了好一会儿神,再清醒时,便是外面的婆子喊着吉时快到的时候了。
慌乱中,她将玉珏又收回了袖中,她的眼神坚定了许多,也更加冰冷了。
她与迟瑛说的那些话,其实半真半假。
她不怨是真,但那并非是无力反抗。
她要嫁的门楣,是与陈家有着不斐交情的陆家,而他们陆家甚至比之陈家还要风光一些。
虽说她的丈夫是个不着调的二世祖,但她的公公却是能在太子身边说上话的。
她想要的是声名富贵,也并非声名富贵。在陈家的这三年,她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寄人篱下,这中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虽说有姑母的偏爱,但终究还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些,她都深有体会。
她越是谨小慎微,心中便越是觉得愧疚。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从小被疼宠着长大的妹妹?
她想不出,也不敢去想妹妹在公主府的日子会是如何的艰难。每每想到这些,她便会在心中立誓,总有一日,她会将妹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护她无虞。
她所做的一切,不止是为了姑母能够在陈家立足,也是为了她的妹妹卿卿。
就像迟瑛偏爱她一样,她永远偏爱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卿卿!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不会后悔,也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背她出阁的是二表哥陈傥。
与那如同大姑父陈士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表哥不一样,二表哥陈傥继承的是迟家的风骨。
他从小便喜欢习武,只是陈家崇尚文风所以便逼着他学什么之乎者也,只是他本就不感兴趣,索性便学着怀梁那些个二世祖招猫逗狗的,落下不好的名声。
他的不着调便逼得陈士利放弃了他,专心培养起了自己的长子。只是免去了桎梏的陈傥看似活得恣意潇洒,实则也不尽然。
在这陈家她最是明白陈傥是什么样的人,最想要的又是什么。陈傥有时会在喝醉时将自己苦闷的心事诉说给她听,她那时便明白,只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哥胸中有鸿鹄之志,他更像是草原上展翅高飞的雄鹰,迟早有一天他会自由自在的翱翔于天际。
花轿起,喜庆的唢呐声响起的那一刻,她便不再是迟家大小姐了。
途径荒凉已久的迟家,迟玉莞还是忍不住掀开了盖头,偷偷回望了迟家门楣。
在迟家破旧的大门口,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同她点头笑了一笑。
那人,她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