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河能看出他的真实目的,谈渡并不意外。
毕竟,这人在没发生五年前那档子事时,也曾称得上他的好友。
谈渡的好友不多,一只手数得过来。
都是界内顶尖儿的天赋型选手,天才嘛,本就是凤毛麟角的稀罕物。
大家都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备受仰重,自然或多或少都惯出些自傲的小毛病。
当然,其中要属谈渡的毛病最重。
年轻气盛时,总觉得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同龄人的思想觉悟,就算再追个四五年,也很难与自己相匹衡。
于是,骄矜、自满。
看人都是扬着下巴,拿鼻孔当眼睛使。
很得罪人,却也有那个资本。
楚南河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
同为京城四大家族,按理说,两人的交往应当只多不少。
但一个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一人掰成三份。
一个醉心医学研究,少不归家。
真正第一次见面,还是谈棠跟他说,她有了喜欢的人,要带他去见见。
作为兄长,谈渡有无数兄长都有的本能。
对妹妹的爱慕对象揣着与生俱来的敌意。
于是,一个刻意刁难,一个春风化雨。
无形的你来我往间,算是正式的打了招呼。
再后来,是怎么发展成好友的,谈渡
有些记不清了。
大抵是得知楚南河自费设立白血病特效药的研发。
又或者是在他屋里见过堆在角落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各项奖杯时。
再可能,是他那个妹妹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说楚南河的优秀。
总之,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成了至交好友。
想起从前。
谈渡印象里的楚南河,风光霁月、淡泊名利。
以至于后来再提起他,脑子里蹦出的阴暗、肮脏、偏执,这些词汇,他总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将其当成分裂的两个个体来看待。
而不可否认的是,有一点贯穿其中。
楚南河是聪明的。
所以,他能看穿,在谈渡意料之中。
“你不想掩盖吗?”
谈渡冷不防出声,面颊上还带着笑,眼底却没半点笑意,清寒得像两盏幽冷的灯。
楚南河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一攥,佯装的平静摇摇欲坠。
不想吗?
怎么会不想。
这个世界上,最想将真相掩盖的人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也最恨自己。
他亏欠谈棠的,这辈子是还不清的。
所以等下辈子……下辈子给她牛做马……
“死之后到
谈渡的声音打断思绪。
楚南河掀眸。
视线里,男人正
活动着关节,笑意盈盈的脸上浅浅铺着一层杀气。
谈渡改变主意了。
之前想着,等事情都结束了,再送他下去。
但现在觉得,送走一个是一个人。
省的谈棠那丫头在
看到他掌腕一闪而过的冷光,楚南河唇角微抿:“录音笔不是最后的证物。”
他看向谈渡:“你知道的吧?”
“啧。”
谈渡握着刀柄甩了个花儿,倏然间,刀尖抵在了楚南河的颈动脉上。
刀刃锋利,没用力,便划出一道细如琴弦的血痕。
楚南河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沉沉:“谈忠手里还有一卷录像带。”
“原本你还能活。”谈渡残忍勾唇:“可惜,就在三十秒之前,你刚刚断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手上刀尖又往前送了一分。
殷红的血顿时溢出,雪白的衬衫瞬间被染红一片。
楚南河知道他口中的‘后路’指的是什么。
显然,谈渡目前还没查到那卷录像带在谈忠手里。
自己若不说出来,还勉强算个筹码。
可惜,他说出来了。
筹码变得透明,他便也失去了价值。
如今的楚南河,死了还是活着,都对谈渡造成不了一丝影响。
这不就相当于,‘自己断了最后的退路’吗?
脖颈刺痛,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让楚南河脚步虚呛了下。
忽地,他轻笑出声。
“你没想杀我,起码,现在没想杀了我。”
楚南河掐了下掌心,驱散视线的重影,目光精准的捕捉到谈渡。
他是医生,在谈渡动手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他有没有下死手。
显然,没有。
谈渡也嗤笑,将短刃收起。
“没意思。”
话落,又道:“给你一分钟,把你的筹码拿出来。”
否则,他宁愿再费些功夫自己查,也要现在就送他下去,给他大伯和堂兄拜早年。
最讨厌跟这种弯弯肠子的人说话了。
绕来绕去的,累不累啊。
“谈忠藏录像带的地方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南河按着伤处,强忍着眩晕,声音低得近乎呢喃。
谈渡挑眉:“说。”
“你,娶翘翘为妻。”
最后两个字,楚南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身形难稳,要借助他物才能站定。
瞳光都开始涣散了,却依然死死的盯着谈渡,等着从他口中得到回答。
谈渡眯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短刃。
刀光掠影,楚南河还没看清楚,短刃已经没入了胸口。
短促的低笑就在耳边。
“还是
朋友呢,怎么不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被威胁了?”
楚南河眼前一黑。
原本要栽倒的身体,因为这股生猛的撕裂痛,硬生生被注入几分清醒,晃了几下又猛地站定。
肺里一阵搅动,压抑着咳了几声,呛出点血丝。
楚南河抬手抹去,沾着血污的唇角上扬,笑得疯执。
“没办法,你这次必须要被我威胁。”
他点了点胸口的位置。
“录像的微粒芯片,就在这里。”
谈渡眉眼骤冷,手里的刀子毫不留情的翻转一圈。
楚南河瞳孔扩散一息,又呕出口血。
他指尖颤抖着握住谈渡的肩。
“我心跳停止的那一瞬间,微粒芯片的卫星发送便被会启动,到时候,录像内容会遍布互联网……唔……”
谈渡抽了刀子,一脚踹在他腹部。
楚南河仰倒在地,望着车库低压压的顶,无声笑开。
胸口的窟窿汩汩往外流血,他能感受到生命在慢慢流逝。
死亡离得前所未有的近,却不曾有一丝恐惧。
他本就是该死之人,苟延残喘了五年,已经是对他的惩罚了。
楚南河甚至在想,就这么死了也好。
“想死?”
谈渡蹲下来,声音如恶魔低语。
“可惜,你这条命,现在由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