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病房。
空气中弥散的消毒水味令人安心。
好像光是闻闻味道,浑身的燥热就消退不少。
迟愿躺在高级病房柔软无比的病床上,秀丽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想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想明白。
她明明都……那样那样了。
谈渡为什么还是没碰她?
其实从上了谈渡的车后,她就已经有了点思考的能力。
和他私缠了这么久,谈渡的脾气,她多少也是了解些的。
也因此,见到他的第一秒,迟愿就看出来了。
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至于不高兴的理由,那可太简单了。
因为她又利用了他一次。
以他的女伴身份出席,唱了一出左右逢源的戏。
对左,在迟志杰面前狐假虎威,推脱了一场三陪的酒局。
对右,面对楚翘的发难,由陈淑仪出面,说明她只是谈渡用来气老爷子的工具人,以此洗清嫌疑。
迟愿在把算盘打得噼啪响时,其实也考虑过,谈渡会生气的结果。
所以,刚才在车上,她十分的主动。
毕竟,除了这副身体,她也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能让谈渡消气。
可是!
可是!
他没碰她!
迟愿咬着被角,翻了个身,郁结的思绪都快拧成浆糊了,也想不通。
为什么?
他明明也是有感觉的,为什么还是在最后关头止
住了?
总不会是心疼她是伤患,没忍心再折腾她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起,就被迟愿无情的摁了回去。
不可能!
谈渡才不会这么好心呢。
不过,万一……
叩叩——
那点叛逆的嫩芽正要冒尖儿,被一记敲门声打断。
迟愿连忙松开咬着的被角坐起身,扭头看去。
病房门没关,此刻宋斯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了陌生的年轻男人。
“迟小姐,这位是沈少,接下来由他来为您纾解药性。”
经宋斯这么一提,迟愿猛地想起她还中着药。
被忽视的燥热一下子涌上来,烧得她脑子一懵。
什么……意思?
谈渡之所以不碰她,是因为不想跟她再继续纠缠不清了?
所以当机立断的跟她撇清了关系。
就连给她解药性,都随便找了个男人来?
灼痛的喉咙泛出一丝丝苦意,垂在被子上的手指紧紧握起,几不可查的颤栗着。
“哎呦!沈少您打我干嘛?”
宋斯后脑勺冷不丁挨了一巴掌。
他委屈又不解的扭头看向男人。
“没瞧见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鸭吗?给老子说清楚点,别整的我像是来应召的!”
沈阙咬着后槽牙,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宋斯顺着他下巴扬起的方向去看,瞅见迟愿小脸煞白,咬着嘴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瞬间反应
过来,他的话让人误会了。
“怪我没说清,迟小姐,沈少是一名医生,他会用医学的方法给您解药。”
医生?
迟愿微怔,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沈阙身上。
男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也不知是天生的自然卷还是后天的锡纸烫,总之一头浅色的卷发加上那张娃娃脸,呈现出不符合年纪的稚嫩。
再加上一身运动风的名牌,脖子上还套了个价值不菲的头戴式耳机。
整个人潮得不行。
就是看起来没半点医生的样子。
沈阙迎上迟愿明显不信任的目光,毫不遮掩的翻了个白眼儿。
“你就是阿渡养的那只金丝雀儿?长得还行,就是脑子不太好,初次见面,没带礼物,下回补你个中药大礼包吧,保你喝了之后醒脑又明目。”
这是内涵她眼神不好,脑子不行呢。
迟愿眨了眨眼,倒也没生气。
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窃喜。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啊。
沈阙毫不留情的嘴炮一通,定睛一看,女人恬恬静静的没半点反应。
切,真无趣。
也不知道阿渡看上她什么。
不就是空有皮囊的傻瓜美人,也值得他把自己喊回来?
心里腹诽着,手上动作是一连串的行云流水。
迟愿还没感觉到疼,吊针已经挂上了。
“沈少,您这就要走了?”
宋斯叫住了
已经戴上耳机走出病房的沈阙。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得留下等她吊水挂完?”
沈阙摘下耳机,娃娃脸上满是不悦。
宋斯没说话,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保持着职业微笑看着他。
良久,沈阙低咒一声,认命的折去反方向的办公室。
淦!
早知道就是烂家里,也绝不跟谈渡干了!
这他妈哪是劳务合同?
这分明就是卖身契!
看着沈阙一身怨气冲天的走远,宋斯才折回病房。
屋内。
迟愿安静的坐在病床上,长发披散在脑后,衬出一张苍白小脸又素又清怜。
挂着吊针的细白的手背青筋明显,她人本就清瘦,经过这一折腾,整个人便如一只勉力在暴雨中展翅的蝴蝶,摇摇欲坠的脆弱。
宋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心里暗叹。
就算只是空有皮囊,迟小姐这张脸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清绝。
也怪不得五爷会喜欢。
但是这份喜欢,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迟小姐,您感觉好点了吗?”
迟愿闻言点点头。
“那就好。”宋斯紧接了句。
迟愿眼皮一跳,这时才注意到宋斯从进门起,手里就拿着一个文件袋。
不知怎的,有点不安。
“好一点的话,就把这份协议签了吧。”
宋斯的行动,印证了她的不安来源。
他从
文件袋里拿出一沓文件,还贴心的撑起了病床上的升降桌,将文件和笔平铺放在她面前。
迟愿看到白纸上黑体加粗的几个大字。
【解约协议】
“您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在签字栏签上您的名字就行了。”
宋斯尽职尽责的走着流程。
迟愿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她视线如胶着在了【解约协议】那四个字上。
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
谈渡之所以不碰她,就是想结束了。
多狠一人啊。
说断就断,就算深陷欲海,也能时刻保持清醒,及时抽身。
“他……”迟愿闭了闭眼,等到喉间的刺痛消退一些后,才继续:“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吗?”
“说了,五爷让我跟您带句话,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不诚实,那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
宋斯的回答,让迟愿心彻底跌至谷底。
她甚至能想象出谈渡说这话时的样子,狭目微眯,神态懒散,用无比轻慢的口吻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宋斯看出她情绪不佳,贴心道:“您不用现在签。”
迟愿仰起头,目光里揣着一丝希冀。
宋斯顶着她热切的注视,补齐了后半句:“等吊水结束了再签也行。”
迟愿:“……”
顶多半小时的时间差。
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