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白家别墅前停靠下来了,景潇禾解安全带的时候,瞥了一眼驾驶位上的顾西冷。
她诧异他竟然一动不动,像是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你不去吗?”
顾西冷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回了句,“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景潇禾更是惊诧。
顾西冷想起先前因为白珩,他还吃过醋,总觉得会让景潇禾产生“他不够信任”的感觉。
景潇禾被他的一句“等你”,惹得心头一热,点了点头,“一会儿就出来了。”
“去吧,我在车里眯一会儿。”顾西冷的意思是:不用担心他会等着急了。
景潇禾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
白珩站在二楼窗口,看到了楼下停的车,心说:还好,白菁已经离开了,她要是看见这一幕,该是会受刺激。
白菁离开前,和所有人告了别,唯独没有联系顾西冷。
她承认:还没放下他。
倘若真的云淡风轻了,是不会区别对待的,会一视同仁的。
顾西冷,像是一颗朱砂,永远点在了她的心里。即使有一天,她遇到了让她觉得还不错的男人,也终是会拿他,同顾西冷去比较的。
白菁也暗暗拿自己同景潇禾比较了一番,比来比去,才惊然发现: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是无法比出结果的......
理智能明白的道理,感性,却好像怎样都战胜不了,无法抗拒,甘心沉溺。
景潇禾按了门铃,白珩很快便将大门打开了。
“进来坐。”白珩说着,闪出了一个进人的空档。
景潇禾明了:白珩知道此刻顾西冷,就在停在树下的车里。
可他没有问。
景潇禾走进了他家,看到的,是和顾西冷住宅截然不同的风格—白色的基调,灯光上选择了暖黄,四处充满了治愈感,照明上,采用了轨道灯和吊灯相结合的方式,同样为这个空间,注入了无限的温度感。
白珩给景潇禾的第一印象,本就是温暖绅士,要不是经历了机车事件,也看不出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恐惧和自卑。
景潇禾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白珩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
景潇禾没有开口,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握在手里,平静地等着他先说话。
“那件事,吓到你了吧?”白珩问出这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景潇禾微微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是惊讶。”
白珩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他早就看出了景潇禾“不是凡俗之物”的气质。
景潇禾继续沉默着。
直到白珩说出“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可能得多加小心。”
景潇禾显然没想到,他会提醒这样的一句,之所以觉得奇怪,是他的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一句“告知”,是那种“无论接受与否,都已经被扯进来”的感觉!“什么意思?”
白珩微微垂眸,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马克杯,里面盛着热可可。
景潇禾有种预感: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一定会是近乎震惊的......
过了好一会儿,白珩才缓缓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着景潇禾。
景潇禾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哀伤,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你看到的,其实只是一部分的我。”白珩还是决定告诉她了。
景潇禾猛地听他这么一说,微微怔了一下。
白珩知道:隐晦的说法,是无法解释清楚他的这种情况的。
景潇禾能觉察到他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继而讲述所经历的那些往事。
白珩讲得很简练,中间个别地方,停顿了。
当景潇禾逐渐能意识到对方所述境遇的时候,心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她脑海里,本能跳出“程炜”的名字......
倘若真如白珩所言,机车事件,便是他沉睡多年人格苏醒的诱因,那事件最有可能是谁的试探呢?景潇禾想至此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可提醒我小心......”景潇禾还是没明白他刚才那句话的具体出发点,“又是为什么呢?”
白珩微微顿言,继而轻轻道,“它把推开了我的你,当作了它的化身......”
“什么?”景潇禾只觉得太阳穴不由一跳。
白珩继续解释了他的意思“它想让我对你,产生异乎寻常的......”白珩似乎在权衡怎样说,才比较不会给她造成太大的心理影响,“依赖感......”
此时此刻,这句“依赖感”虽然让景潇禾震惊,可她还没能体会到它真正的可怕。
日后,有心之人利用白珩的“弱点”,给景潇禾有意制造了许多麻烦......
***
景潇禾走出来的时候,向着顾西冷的车子靠近。
白珩敞着门,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他今晚所述的内容,给景潇禾造成了更大的困惑,可他不敢不提醒她......
景潇禾站在顾西冷那一侧的车窗前,见他正倚靠在靠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样安静地站着,没有抬手敲玻璃。
顾西冷并未完全睡踏实,他隐约觉得有人正在盯着他看,便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景潇禾失神地立在窗外。
景潇禾听到有动静,微微回过神,才意识到:顾西冷已经将车窗摇了下来。
顾西冷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不知不觉,她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
景潇禾缓缓抬脚,向副驾驶走了过去。
顾西冷见她挪动了步子,便从车内侧,打开了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
景潇禾拽开车门,坐了进来。
顾西冷见她将脑袋倚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眸子。
“去江边吹吹风吧。”景潇禾提议。
“行。”顾西冷没有追问她原因,看得出她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定是白珩告诉了她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车子很快便被发动了,朝着小区门口开去。
白珩又回到了二楼窗口的位置,看向远处,已经没了顾西冷车子的踪影......
***
二人并肩坐在顾西冷车子的前盖上,面前的,是激流不绝的江面。
一人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这是刚才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时候,顾西冷专门下车去买的。
景潇禾就一直这么安静地坐着。
顾西冷知道:她一定是有为难的地方,否则她会主动跟他说的,然而她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景潇禾突然开口对他说了句“我是值得相信的吧?”
顾西冷被她这样一问,惹得心口一紧,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可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点了头。
景潇禾越想越觉得白珩的说法,可怕......
可她能把白珩的秘密,说给顾西冷听吗?她似乎做不到......
对于白珩来说,原本可以不告诉她的,可他还是说了。
说出来的,是他的秘密。
但凡被称作“秘密”的东西,就是不能随便相传的事情。
景潇禾虽然大大咧咧,可到底还是个有原则的人,她做不到不痛不痒地说着旁人的“秘密”。
“白珩跟你说的事情,是不是和程炜叔叔有关?”顾西冷叫习惯了,还是称呼对方为“叔叔”。
景潇禾经他这么一说,心里的猜想便愈加立体起来......
倘若程炜是《相杀人格》背后的黑手,或者哪怕是经手人,那白珩,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吗?
景潇禾只觉得头疼欲裂。
一开始,她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知道母亲直到去世,都无法放下的事情,背后究竟藏了什么......
她不想和旁人拉扯上太多的关系!
可现如今,事态似乎已经发展到她愈发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我只能说,是。”景潇禾觉得她能说的,大概也就是这个地步了。
顾西冷听到她的“肯定”,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看似绅士儒雅的程炜,可能是一个轻视人命的家伙,看似温润绅士的白珩,可能是一个自我控制能力很差的“病患”,看似只是一个为了母亲遗愿归来的女子,可能会被拉扯着,走进一个看不见结果的迷局里......
可无论如何,不是已经做好要守护她的准备了,不是吗?
顾西冷觉察到:这一次,他似乎已经比从前明确和勇敢得多了。他有点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这样的人,看上去理智又冷静,其实,遇到他想要执着的人或者事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愚顽。信到底,就成了他的原则,好像也符合心理洁癖人士的特点。
心理洁癖者对于厌恶的人,坚决不考虑,不靠近,可对于入了心的人,又会是一种“会一直支持,不论得失”的,近乎偏执的心理状态。
顾西冷觉得这两条,他全中!
景潇禾轻轻叹了口气。
顾西冷听到她叹气,心也跟着揪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可也不打算逼迫她说出来。
心中的预感,不太乐观......
她,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这是顾西冷真正担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