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潇禾回到景家别墅,觉得比从前安静多了。
才想起来:继母和二世祖弟弟走了。
父亲每天忙于家族生意,伯父和他有各自需要负责和协商的领域。
景潇禾基本等于大多数时间,可以一个人待在家里。
那个旧物铺子,她准备过几天再去看看,之前想着要不要把店面处理掉,现在关于这样的想法,一点也没有了,她需要一个可以和外界接触的机会,还有就是:那里距离顾西冷的工作地点近,她和他见面也比较方便。
她在家里睡到半下午的时候,被手机震动惊醒了。
“喂,明叔。”景潇禾懒懒地应了一句。
“他要回去了。”电话那端的声音,听不出有多着急,可却听得出比平时严肃了些。
“谁?”景潇禾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要我帮着调查的男人。”
景潇禾明白了:是程炜。
他怎么会突然回来?景潇禾说不上具体的,反正就是预感不太好。
“你做好心理准备,要多防范着。”明叔目前不觉得他一定就是冲着景潇禾去的,可是,倘若他是眼下最值得被怀疑的对象,景潇禾和母亲的样貌是那样相像,那就是最大的危险信号!
景潇禾答应着明叔,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程炜回来这件事的可能性。
程炜回来的消息,顾西冷是从爷爷那里得知的,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景潇禾。
景潇禾知道,他也是担心她的安危。看到他为了这件事开始不安,景潇禾在想:将程炜的事告诉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可欺瞒所中意之人的做法,她又觉得真心做不出来……
“明叔会帮我的,不用担心。”
顾西冷看到景潇禾回复的这条信息,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毕竟明叔身在异国他乡,很多时候,远水,是解不了近火的。
***
景潇禾和程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顾家医院的年会上。
这也是景潇禾第一次和顾西冷的母亲面对面碰到。
景潇禾不得不承认,顾母的穿衣品味确实很好,她的气质本就温柔大方,黑白拼色套装,优雅知性,因为她几乎不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她的现身,便引发了更多的关注。
顾母走近宴会厅的时候,景潇禾正在和白珩说话,因为白菁和顾西冷之间发生的尴尬,白家便由他作为代表出席。
“怎么?还不打算和我说话了。”白珩主动和景潇禾打了招呼。
景潇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白菁她……”那句“还好吗?”终是没能问出口。
白珩向来善解人意,平和地笑着说,“她准备回到父母身边去了。”
景潇禾闻言,半晌没说出话来,看来这件事,对于白菁的打击,是不小的,她为了顾西冷归来,现在又要为了他离开。
自己和她相比,是否要幸运一些,毕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才是常态。
“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吗?”景潇禾觉得奇怪,白珩一个人留在国内。
“还有些事要处理。”白珩给了一个礼貌却并没有道明隐私的回答。
景潇禾只觉得是他还有私事要处理,便没再多问。
顾西冷和爷爷是直接从医院来的现场。
顾西冷看见母亲的一瞬,也是诧异,他想身边的爷爷,大概也不知道她会来现场这件事。
顾母倒是表现得自若,她和到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认识的,虽然她这些年已经逐渐淡出了这个交际圈,可如今再回来,没有丝毫的生疏感。
景潇禾的注意力,在程炜身上,虽然她意识到了顾母对于她所表现出来的“不中意”,可她此刻,更想关注自己想关注的事情。
***
程炜是最后到达现场的,他身上所穿的西服,一看就是高级货。
可因为景潇禾知道他小时候的模样,愈发觉得他此刻想要表现出来的,是他心里想展现给大家的,想被大家像这样看待他的一面。
程炜向顾院长表达了祝贺,毕竟今天是顾家医院的纪念日。
姑爷爷对于程炜,可以看得出来:彼此没少打交道。
景潇禾心里,突然觉得不安起来:爷爷对于程炜,倘若真的了解,那会不会和他在医疗之外,还有其他合作呢?
顾西冷对于爷爷那种敬重的感觉和眼神,让景潇禾心中的不安,更加深了。
程炜走到景潇禾所站立的区域的时候,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从他打招呼的话来看,他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景潇禾也笑着回了他一句“程叔叔好。”
程炜笑着说,“有任何能帮得上忙的,都可以跟他说。”
景潇禾甚至觉得:他说这句话,其实是把她当成了她的母亲在说的……可这种感觉,形容不出,更确定不了。
程炜全程都在和同来参加宴会的人碰杯,或者低声聊天,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景潇禾这边。
可景潇禾总觉得:他似乎在漫不经心间,就已经将她打量清楚了,他看着别人笑的时候,总会让她生出一种感觉:他早就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景潇禾脑子里,开始闪现母亲那本《人格相杀》故事的内容:催眠,药物,暗示,伪装意外……
这样的故事,如果真的能被有心之人变为现实,那也一定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人才能做到吧……
配合现在景潇禾能看到的,程炜表现出来的种种,更觉得心里发凉。
***
中途去洗手间的路上,景潇禾走着走着,不由停下了步子。
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景家姑娘和母亲长得可真像。”顾母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保持温柔”,是她性格里深入骨髓的一部分。
景潇禾觉得顾母的温柔,和姑姑的好像还是哪里不太一样,可她又说不出具体的。
“阿姨好。”景潇禾能觉察出顾母隐藏的情绪,尽管目前还不太明白它的具体原因,可稍微细想也知道,大概和顾西冷有关。
景潇禾知道,不只是楚勋,白珩还有柔然,很多人似乎早就默认了:顾西冷和白菁,终是会在一起的。
这样的所谓“共识”,让景潇禾有些能理解她们对她偶尔表现出来的,不知是“敌意”还是“抵触”,人们对于出乎意料的事情,总是会表现得过于敏感。
“能习惯这里的生活吗?”顾母一句看似关心的话语,却让景潇禾觉察出了其中的深意。
习惯?这个词对于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圈子来说,基本是用不到的。人需要去习惯的,是起初就没有拥有的,或者没有机会过多接触的领域。
顾母目光平稳地看向她。
景潇禾看着对方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回了一句话,“不习惯也得去适应,毕竟,景家长孙女的身份,不是我想丢掉,就会消失不见的。”
顾母对于景潇禾的回答,竟然找不出反击点,她才意识到了:这个丫头,和她的母亲,的确相像,心思细腻的特点,并没有因为她大大咧咧的性格而受影响。
“也是。”顾母笑着回了一句,便迈步继续向前走。
二人擦肩的一瞬,景潇禾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是一种特调的香水,可见她对于自己“与众不同”这一点的在意。
与众不同?景潇禾想到了母亲曾经跟她说过的一番话:与众不同的人,与其说他(她)是在强调个性,不如说他们其实是更加敏感的群体。
此时此刻,景潇禾看到了顾母,才有些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母亲……
景潇禾突然意识到:母亲从前在这个圈子里生活的时候,似乎和这里的许多人,都产生过交集。顾母,也是属于这个圈子的个体。她们二人之间,又是因为什么呢?
顾母走在回宴会场地的路上,回想刚才和景潇禾的对话,她终于知道顾西冷为何会注意到这个丫头了:她自然不是温柔的类型,可却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但“知礼数”,似乎又并不是一味地退让,刻意地讨好。她回击的话,还带着鲜明的个人态度,这样的人,更容易被人记住。
***
在心里对景潇禾进行初步评估的,还有程炜。
他在和景潇禾对话的过程中,全程关注景潇禾的微表情,他能觉察得出:她对他,是带着防备意味的……
她在防备什么呢?还是她听说了什么?程炜不能确定。
他之所以会回来,是得知了景家丫头突然回归的事,他原本不想把和她母亲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她身上的……
可倘若事态发展到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他应该也会考虑“不留情面”的……
这其实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因为一旦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便意味着:他在一步步被“怨恨”的力量掌控着,驾驭着,这是他个人认为“无能”的表现。
可他真的能把握好这个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