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睡袋)

从云厘家离开,已将近一点。傅识则站在门口朝她颔首,云厘迟疑了会,走到他跟前,又恋恋不舍地拉了会他的手。留意到他空荡荡的脖子,云厘从衣帽架取下围巾,踮起脚给他围上。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生疏,傅识则盯着她专注的眼,不自主地用手指碰了下她的脸。

在外头待了这几十秒,他的手指已经发凉。

云厘叮嘱:“到家了和我说。”

江南苑离七里香都大概半小时车程,等他到家估计近两点了,他想想:“你先睡。”云厘坚持道:“不行。我要等你。”

她日常就是夜猫子,多睡或少睡这半个多小时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有人等他回家,虽然他们时空上并不一致,但还是给他很特别的感觉。上一次,傅识则也不记得了。

父母在西科大工作,他在南芜长大,从小和外公外婆同住,后来两位老人身体急转直下,他一个人留在了江南苑。

傅识则进了车,摇下车窗。掏出烟盒取出一根烟,他才留意到近几天基本都和云厘待一块儿,一盒烟许久未见底。

点了只烟,从车里可以看见她窗口的灯光,他倚在窗口,能偶尔见她在屋子里走动时的光影,歪着脑袋,他捕捉和追踪着那抹光影,直到它在视野中消失了一段时间。

他回过神。

抖了抖烟灰,傅识则启动了车子,从七里香都开出不远,过两个路口,车速放慢了些。

不远处,之前云厘遇到的蓝毛看起来喝了不少酒,一副酒劲上头了的模样。这会儿正抱着街边的一棵树在鬼哭狼嚎,而那个壮汉在旁边笑得癫狂,用手机录屏。

蓝毛名为岑贺丰,是徐青宋的表弟,从小便和狐朋狗友日夜饮酒狂欢,人虽不坏,却因为醉酒惹了不少祸。

二人有过交集。大半年前傅识则酩酊大醉的那几次,蓝毛厚道地将他送到了徐青宋家里,而不是送回家。

傅识则将车停到路边,壮汉提前和他联系过,让出道来。傅识则推了推蓝毛,后者迷迷糊糊看清了人,嘀咕道:“哥,哥你别每次都推我嘛。”

“人呢?”傅识则简明扼要道。

蓝毛一身酒气,站不稳试图扑傅识则身上,他果断往旁边退了一步,蓝毛扑到壮汉身上,他没忘正事,卡顿道:“在后街打露天麻将呢。”

壮汉补充了点信息:“那条街有监控,这本来已经被抓了,就改口说喝醉了偷了东西,和被抢了的人协商了立马就放出来了。”

“则哥你找这人干嘛啊?被抢的和你有关系?”

傅识则:“……”

后街是附近的第一条酒吧娱乐街,集闹吧麻将一类休闲活动于一体。傅识则没和他废话,径直往后街走。

壮汉用手阻拦了下他:“则哥,你别去了,回头叔和姨要怪我们。”

傅识则瞥他一眼,没搭理。

拽着蓝毛这个拖油瓶,壮汉连忙跟上。后街上熙来攘往,傅识则往里头走,露天打麻将的不少,他视线定在靠边的一个麻将桌上,桌边放着个精致的银白色礼盒袋,印着Aroa(香氛)几个字母。

蓝毛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打了个嗝:“是那个人。”

傅识则走过去,停在男人旁边,他正在摸牌,大叫了一声:“自摸!”周围人却没有回应,只盯着他身边。

男人回过头,旁边的傅识则将礼袋打开,里面只装了几张红钞,他将袋子转向抖了两下,钱飘到桌上。

几人的视线并没有引起傅识则的注意,他看了看四周,才低头盯着眼前的男人。

压迫性的气息,男人点了支烟,傅识则依旧毫无动静地盯着他。

全然不怵的冷漠表情给了男人一点压力,今晚刚肇事,他不想再去警局一次,嘟囔道:“干嘛呢……”

傅识则:“里头东西呢?”

旁边的人和男人说了什么,他畏畏缩缩地起身,去边上的抽屉将一块透明绿的香薰翻出来,递给他。

透明凝胶中间是个白色的爱心,闻起来带点草香和柠檬味。傅识则将香薰放袋子里,径直离开。

壮汉跟着傅识则,过去一年多傅识则常来这边,他也不清楚这个别人口中的高材生怎么就来这混了。

他向来看起来都是不在意事情,但真正发起脾气来什么都不惧而且睚眦必报。

傅识则上了车后,没理会后面两人,直接回了江南苑。已经两点了,云厘发了好几条信息,问他是不是堵车了。

回了她之后,傅识则回家,将香薰点燃,他没开灯,屋里头只有飘摇的火光,香气外露。

将香薰放床头,他坐到床上,手机亮了屏,本要和她说声晚安,目光却迟迟不愿从那个锁屏界面移开。

想起去年的最后一个吻,他说完话后,她主动地探出舌头,紧抱住他的身子。他喝了整杯的冷水,手机振了振,云厘这才想起来问:【你还没和我说新年愿望呢!】

云厘没等到傅识则的晚安便进入梦乡,第二天早晨,她收到他的新年愿望——【我的愿望是,你一切都好。】

大清早的睡意被这句话驱散,云厘跳起来拉开窗帘,阳光透进来时,她才发现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期末的时间过得飞快,傅识则频频来她的公寓给她补习功课,顺带给她做饭。和她见到的大多数人不同,他做菜的时候,只看一次教程,全凭记忆进行操作,而且记忆不会出错。

大半个月后,云厘再上称,多了五斤。

经历抢劫事件没多久,云厘听到抢劫犯被抓捕的消息,连带旧账一起至少得判个七八年了。

傅识则和她待一块的时间越来越长,上下班接送,晚上也会赖到她睡觉才离开,两人周末也几乎全泡在一起。

最后一门课考完,因为傅识则的存在,云厘还没有回家的打算,只想尽可能拖延回西伏的时间。

想起上次室友唐琳说过攀高户外俱乐部会有路线,她翻到那个公众号,那条星空路线的露营时间是一周后,云厘给她和傅识则两人报了名。

露营地点在南芜市郊,温度大概在零度左右。

没参加过这种户外活动,也不太确定需要什么装备。云厘添加了推文中的咨询微信,弹出来熟悉的头像,是傅正初。

略略有些尴尬,她还是发信息问道:【滴滴,我和你小舅打算参加露营采星的活动。】

傅正初:【!】傅正初:【安排!】

云厘回了个“嘿嘿”的表情。

他立马转回正事:【这个活动在外露营,需要带帐篷和睡袋,小舅家里应该有。这样你可以不用带,一般情侣都是用同一个。】

傅识则在江南苑备有帐篷和睡袋,只缺她的一套装备。

和傅识则约了周六去南芜市最大的户外商店。下车后,他牵过云厘的手,到店里后,云厘路过帐篷区,想起傅正初说的话,回头问他:“我们睡一个帐篷吗?”

傅识则:“嗯。”

他看起来不太在意这个事情。

意思就是,那天过夜,要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但她和傅识则目前只试过躺在同一个沙发上。

两人关系亲密了很多,但最多也就停留在接吻的程度。云厘脸上发热,跟着他走到下个区域。

隔壁区域主要是睡袋装备,她一眼看见正在促销的亲子睡袋和情侣睡袋,促销的那款睡袋里面是连通的,云厘想象到那个场景,原本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忍不住问道:“你平时穿什么睡觉?”

傅识则:“……”

傅识则:“不穿。”

云厘:“……”

她遐想着不禁红了脸,傅识则注意到睡袋区,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无奈道:“两个睡袋。”

是她满脑子不干不净了。

云厘不太好意思地哦了一声,凑过去仔细研究了下这个情侣睡袋,如果是两具身体窝在里面,感觉是还挺享受的。

见她迟迟不离开,傅识则看向她:“想买一个?”

云厘:“……”

傅识则:“那买一个?”

云厘:“……”

她立马转身走向徒步鞋区,傅识则没逗完她,在她手掌中心划了划,将她拉边上。

见这人不分场景就要凑近,云厘往后一退,碰到置物架上,看了看四周。她用手顶住他,难为情道:“有人……”

傅识则配合地看了看四周:“没看见。”

云厘:“……”

店内是冷光白灯,他的五官贴近,在白光下更显清冷,眼中的情愫毫不掩饰。云厘也不知道他怎么能顶着这张脸说出这些话,她认命地松开手,被他捏在手中。

他吻了吻她的唇角,云厘只觉得麻麻的,心里也期待进一步的动作时——

“小舅?”

傅正初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两人都一僵。云厘第一反应时找条路逃跑,就当自己没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已经退到了角落,没有再退的空间,只能抬眼责怪地盯着他。

“小舅,真的是你诶,我看到你和厘厘姐的报名信息了,你来买装备吗?”傅正初的声音已经到了跟前,云厘眼前是那个熟悉的胸膛,恰好将她全部挡住。

“微信上你的信息小舅你都没回,都谈恋爱了,怎么性子都没变一下。”傅正初拍了拍傅识则的肩膀。

傅识则转身,毫无情绪地问道:“要怎么变?”

傅正初:“……”

见到他身后的人,傅正初收了打趣的意图,安慰云厘道:“厘厘姐你不用脸红啦,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

云厘:“……”

云厘扯开话题:“你怎么在这?”

“噢,我带人来买东西。”他指着不远处,几个人恰好拐了弯过来,室友唐琳就在其中,唐琳没注意到云厘,直奔着傅正初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