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今赴眉骨微压,手背脉络起伏,他关上门,才似随意地抬脚。
自始至终,没再看她。
卿蔷平淡地转而望向前方,但长廊不宽,余光不可避。
江今赴身上的衣服是那会儿被人不小心溅上酒,任邹行硬让人送来换的。他向来秉承红花柳绿贵公子,挑了件儿洋红无袖,跟江今赴以往的非黑即白或灰大相径庭。
突兀、惹眼还有抑不住的野性。
像个有料的风流小开。
江今赴身架如松,腰腹劲痩,再搭上被顶光打得深邃的眼窝,有种凌驾骨相的危险感。
卿蔷烦得很。
青藤山她落下风,前几天却奚落了江今赴的随叫随到。按理说是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但扯平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之间。
所以看见江今赴第一眼,火又腾地烧起来了。
她不想理人,垂着眼睫即将与他擦肩。
说来也怪,她生气,他们反而落得平和。
可惜他们连骨头都反着长。
“——!”
交臂失之的一瞬,卿蔷清细的胳膊被牢牢攥住,看起来该炙热的人指骨冷硬似手铐。她唇边意料之中的讽意还未浮现,紧接着被拦腰打横抱起。
她反应了一秒,抬手又落下,江今赴下颌靠上处出现了道血痕。
是她细指上锐边钻戒立的功劳。
整个过程中,谁都没说话。
江今赴舌尖顶了下被划破的地方,眸色幽深,但还是没看她,长腿径直迈入接待室。
“砰!”巨大声响,门关上,卿蔷几乎被摔在沙发上,心脏迎来一种高空坠落感。
死寂被撞破,炸耳音乐尽数挡在门外,又是另类空荡。
她穿着纯白吊带,一侧的珍珠链条因为动作滑落,另一侧松垮靠在锁骨几颗,卿蔷从被他抱起灵魂就跌宕起伏的,凭着本能刚坐起来,就又被欺身而上扑倒。
“江二!”卿蔷冷声。
他这一串儿动作太突然,蹭到她后颈处的鼻梁滚烫,腿轻而易举锁住她。
“我对你怎么样?”江今赴嗓音淡哑,除了被她发狠的肘击扰乱片刻呼吸,都像与往日一般。
但他身上裹挟了很重的酒气,也难以忽略由强硬锢制体现的控制欲。
卿蔷挣不脱,眉眼尽是凉意,清薄的口吻冷飕飕:“你有天大的能耐,敢在我身上撒酒疯。”
江今赴胸腔震出两声笑,他像是醉得厉害,又像是寻得了乐子,下颌的血被蹭在眼前白腻的脖颈上,他笑腔谑道:“你真奇怪啊。”
“卿蔷,你恨我,”江今赴的气息将她露出的皮肤染成绯红,“又接受不了我不爱你?”
屋里静得厉害,就剩下他这句刻薄的问话。
卿蔷在瞬息间陷入混沌,却在瞬息间被激得回神。
她咬牙抵挡没轻没重的碾磨带来的过电感,拼了命想翻身,不料江今赴突然顺了她的劲儿,两人骤地滚到单向玻璃地板上。
江今赴神情晦暗不明,手垫在卿蔷头下给了她缓冲,随后收回,再次挟制住人。
卿蔷侧身朝下,身材被褶皱布料勾勒,曲线凹凸起伏,白裙衬出了她虚伪的脆弱感,只会放大人的破坏欲。
“那你想我怎么爱你呢?”江今赴眼底阴霾,话却用了有商有量的口气。
卿蔷看不见他,却能瞥到楼下无度狂欢,光影乱飞,她阖眸,靠拔凉的玻璃冷静,江今赴像是真想要一个答案,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卿蔷觉得有点儿好笑。
底下群魔乱舞,却比不上一间屋子两个人,荒诞到极点。
“二哥怎么爱给自己贴金了?”卿蔷眼睫颤了颤,耳畔淡红为她覆上柔媚,顾盼撩人。
她的白被各色灯光闪烁艳冶,似是轻柔吟转,出口却是取笑的话语:“你和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正确不过了。”
江今赴漫不经意,修长手指拂开她挡脸的发丝:“是吗?”
“那就换个眼红法吧。”
像是溺宠情人的语气。
动作却丝毫没有温存的意思。
卿蔷被他放开束缚,又被摁着右肩翻身,他一手将她细腕与腰叩在一起,一手捏上她的下巴,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被薄凉的唇封了个严实。
身体的本能无济于事,她下巴被捏得泛酸,又被他舌尖强硬地撬开——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辛辣酒味直接传到卿蔷味蕾,让她体会到了微醺醉意。
说是吻,更像咬。
不知是不是沾到了他脸上快要凝固的血,才刚触上,铁锈腥甜就攻击卿蔷的感知。
他们只亲过一次。
那次远比这次要彬彬有礼。
卿蔷的唇被他吮了又搅,他瞳孔倒映楼下的颠狂光景,黑眸映着奢靡,不断提醒着卿蔷他们有多放.浪.形.骸——
他们在人群攒动上接吻。
舌尖传来刺痛,卿蔷蓦然攥住他的侧腰。人快化作春水,多巴胺与酒精沸腾,她朦胧睁着眼,却在被吮疼时骤地闭上,试图逃脱江今赴眼里的情.欲传递。
但她扛不住。
扛不住浑身接连不断滚动的酥麻微痒。
扛不住大脑在茫然中像被浪潮冲击愈发兴奋。
扛不住恨意刻苦,却被爱滋养的痛苦。
心脏跳动的声音缠绕在两人耳边,分不清谁更凶,谁的心跳更狂乱,但此时,他们置身的节奏堪比一切混响摇滚乐。
江今赴像要把她吞拆入腹,卿蔷几近窒息,眼尾起了湿意。
太烫了。
她颤着长睫扑朔,迷离中被他冲破眉目的侵略欲摄住,手指松了又紧,掐入他紧实的腰腹。
卿蔷向来无所谓他的压迫感,却难免在意乱情迷中慌了起来,灵魂空白又轻飘飘,像是被抛到云上,却又立刻让他极具占有欲的扫荡拽入深海,重若千钧。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
一概带霜又攀刺神色融化,狐眸半睁半阖,眼尾蹭上红晕,不再是仅限于言表的柔软,倒像被欺负得多委屈,无害,还招人怜。
江今赴舔咬了下她的唇,手用力,将人带到自己身上,又叩着她后颈向自己压。
卿蔷想清醒,但力道被抽离,她只能撑在他有起伏的胸膛,一点一点被迫地塌下去,快要挨到时,她有点急,又实在眩晕,声音虚无缥缈,还带着停不下的喘息:“江今赴——”
她这声像小兽呜咽,尾调又急促,反应过来后,卿蔷抿唇不言了。
江今赴顿住,控着她微微侧脸,贴在她耳蜗哼笑了声:“叫得真好听。”
“这样眼红好不好?”他手轻捏着她的后颈,安抚似的,哑声话语却浑得恨。
“当初怎么不想想,你有命让我爱,有命让我做吗?”
他根本不要回答,说完就手掌用力,胁迫她吻了过来。
真不讲理。
他江二要是三年前就是这样,她多少会掂量掂量不去下套。
卿蔷招架不住,唇瓣无力微张,被迫承受席卷,缝隙溢出浅嗔,她想收声,含昏吞咽,不小心抿了一瞬他侵城略地的舌。
她倏地颤栗,下意识张嘴,却又方便他作恶。
所有感官都是难耐感,像在烈阳下被暴晒,身躯赤.裸无处遁形。
她向后仰,江今赴穷追不舍。
他不会放过她。
卿蔷脸颊泪水滚落,是被铺天盖地的刺激逼出来的。
她眼前朦胧,江今赴手肘支在玻璃上,另只手插入她发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揉,眉目散漫低垂,肩颈线条清晰,攀附淡青色的血管,喉结上下滚动,洋红色的无袖显得他冷白。
单向玻璃下极乐世界,光穿透了上来,昏暗房间是暗色糜.烂。
他们在血腥气味里缠绵,用暴烈诠释吻。
江今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手掌握在她后腰,嗓音哑而沉:“卿卿,舒服吗?”
不可否认,他们是契合的。
卿蔷呼吸着被施舍般的空气,脑中潮起潮退,她手撑在他腿侧,像悬在空中,无路可退。
江今赴啄吻着她,从额顶到颈窝红痣,动作放柔惹人沉沦,低哑的声落出来:“试试吧。”
试什么?
卿蔷看他。
心知肚明,又无法拒绝。
他却不说了,只是滚烫身躯逐渐前倾,她手支在地上,耳畔发丝紊乱。
人类逃不脱最低级乐趣的邀请。
大脑混沌不明时,爱与吸引力总占上风。
卿蔷细手轻抬,落在他下颌伤处,一指勾勒,一指微抚。
江今赴被她这算得上是不知死活的撩拨弄得也难受,撤开桎梏,手勾起松垮的衣服下摆,腹肌人鱼线轮廓将现未现,没等掀起来,跌在不远处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嗡嗡。”
他一顿。
铃声随之而来——
“I might never be your knight in shining armor......”
卿蔷双眸微睁。
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时放的音乐。
记忆猛地回笼,包括被浸透的仇恨。
她逐渐清明。
歌声还在继续,冷气侵蚀,寒意刺激肺部,卿蔷蓦地呛了几声,反而冷静,灵魂归位。
仿佛实质的攻击性凝结,屋内尚存的缱绻被驱散了个彻底。
“撕拉!”一声,江今赴的衣领被一把拽住。
卿蔷媚丝未褪,色如春晓,眉比方才弯,是她今天对他第一个笑颜,却缠绕荆棘:“你怎么想的啊?二哥。”
她踩他的蓄势待发,没轻没重。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你不懂吗?”卿蔷越用力,江今赴眉蹙得越深,她越狠。
卿蔷起身,晃了片刻,跪坐在他腿间,膝盖靠前似有若无顶着,附到他耳边:“这么想要我啊。”
她笑起来:“那你不该表现出来啊——”
“你不知道吗?我只想让你不好受。”
话落,她狠咬下去,腥甜味弥漫唇齿。
江今赴闷哼一声。
她毫不留情,江今赴被她叼住的耳畔几乎在瞬息间麻木。
卿蔷故意拿刚学来的技巧舔.舐,不紧不慢勾着人。
江今赴抬手要叩,却被她躲开。
毕竟他们之间谁胜都是胜在出其不意,而卿蔷也算在他两次粗.暴的咬.吻里长了记性。
“太重.欲可不好,”她居高临下,眸含笑,不达瞳:“毕竟满足不了,难受的是你。”
卿蔷拾起自己的手机,顺带瞥了眼江今赴接连响起的电话铃声——来自任邹行。
她挑眉,边给单语畅发自己有事先走了,边朝门口去,收起手机,又转身睨了下。
江今赴早站起来了,垂着狭长眸子遮去阴翳,闲散拾起手机,要不是他那股难耐劲儿蓄势待发,还真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少喝点儿酒吧,二哥,”卿蔷扬起还泛着痛感的唇角,没忍住舔了下伤口,看他黑眸眯起,她咬着字讥嘲,“身体坏了,就没用了。”
语毕,卿蔷回眸解锁。
“二——我靠!”
她跟正要敲门的任邹行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卿蔷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虽然只是接了个吻,但余韵仍在,不过是被她死死摁着。
唇峰酥麻,鬓角黏发,都不用镜子,她也能想到自己被折腾得有多狠。
卿蔷眸底冷意更盛,侧了身子走出,露出身后同样没少受伤的江今赴。
走了几步,她回头,对目瞪口呆正结巴的任邹行,笑得没一分真心:“管不住眼睛,就管好嘴。”
作者有话要说:江二(目露凶光):好不容易把人亲软。
任邹行(瑟瑟发抖):我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