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看着面前笑容诡异，眼神疯狂的姚璐华，脑中一幕幕闪过很多画面。
沐阳想起姚璐华盘着发，穿着旗袍裙，仪态优雅地和自己打招呼；想起在电梯里遇到她，她明明神色疲惫，但还是温柔地叮嘱小朋友回家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要按时吃药；想起和她一起在福利院当志愿者，她耐心地给胀食的小朋友做推拿；想起她拎着咖啡蛋糕来看望项目组的大家；想起她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含着愁绪看向窗外的眼眸……
沐阳和姚璐华算不上很熟，但在她的记忆中，姚璐华医术精湛，是优雅温柔的，她性格平和，待人和善，充满爱心，她创立全艾医疗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去帮助更多的人，沐阳心里一直对她都是带着敬佩的。
沐阳简直无法把记忆中的姚璐华和眼前这个疯狂残忍，没有底线的人联系在一起。
沐阳抽走自己的手，看着姚璐华眼神有几分心痛，“所以姚医生，整个细胞记忆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你要推进，你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让小柏醒过来，对吗？”
姚璐华笑着点头，瞪着眼睛，脸上写满兴奋，“我是为了小柏，你们为了做研究，这不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吗？你们有知识，我能提供病例，提供资金，这是一个多好的项目啊！一旦研究出成果，会有很多人受益的！”
“真正拉杨谷曼入伙的人，也是你。”沐阳用的是肯定句。
杨谷曼虽然一心想救杨梓皓，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但在普力找上她之前，她并没有动过伤害别人的念头。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黑暗的角落，每个人都会有邪念一闪而过的时候，这是人性，无可避免，可是道德，法律，良知，人性，爱意，同情等等一切美好的品质就像是一把把锁，锁住黑暗，引人向善。
普力和杨谷曼说的那些，就像一把邪恶的钥匙，打开了这些锁，释放出杨谷曼心底的黑暗，而普力寡言，不善社交，他自己说不出那些话。而姚璐华不一样，她有很高的知识水平，能言善道，在跟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属打交道的过程中，她的社交和沟通能力也很厉害。最重要的，姚璐华能和杨谷曼共情，她清楚对于一个把孩子视作一切的绝望母亲而言，只要能救自己的孩子，不论付出什么，做什么，哪怕是下地狱，都是愿意的。
姚璐华点点头，“当时老郭选了不少人，我看完资料就能确定，最后加入我们的人里，一定有她。”
姚璐华轻轻叹了口气，“她也不容易啊……”
“可你还是杀了她的儿子。”
姚璐华低头垂眸，语气有点无奈，“那个孩子病得太严重了，为了争取她的信任，前期我们用药又比较狠，提前透支了孩子的心脏，等老郭把人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手术的意义了。”
姚璐华说着，没有抬头，但眼睛却抬了起来，翻着白眼看着沐阳，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狞笑，“既然救不活了，那也不能浪费啊，除了心脏，他的器官都能用的！”
“所以杨梓皓死之前都没能看他妈妈一眼，你知道吗，杨谷曼疯了。”
姚璐华狰狞地笑了，“那又怎么样，我也疯了，我早就疯了！”
话才说完，姚璐华毫无防备地跪到地上，紧紧攥着沐阳的衣服，仰着头，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疯狂却认真地开口，“小沐医生，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当志愿者，给学生们免费做心理咨询，你是愿意帮助别人的对不对？”
姚璐华膝盖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就跪在沐阳脚边，“你这么聪明，你未来的成就不会比沈研究员低的，你帮帮我好不好？把细胞记忆的项目继续下去，救救我的小柏，救救我，求求你了！”
沐阳低头看着姚璐华，心里五味陈杂，蹲下身去扶她，“姚医生，你先起来。”
姚璐华面露惊喜，“你答应了？”
见沐阳沉默，姚璐华又急急开口，“研究经费你不用担心，我请信得过的朋友在国外弄了一个信托基金，国内的房产我也决定卖掉了，经费绝对没问题！还有研究环境，国外的几个研究室都已经建好了，设备，助理人员很快就能到位，前期的项目资料我都让人整理好送过去了，你只要去到那儿，项目马上就能继续！”
姚璐华攀上沐阳的膝盖，一手紧紧拉着沐阳的手腕，一手紧紧拽着衣服，“病例也不用担心，我认识好几个国外的专家，只要有移植手术，会尽量帮我们争取观察的！病例不够也没关系，我可以……”
不等姚璐华说完，沐阳握着她手腕，把她的手拉开，又气又怒地开口，“你可以什么？可以杀人，可以把悲剧再复制一遍？”
看着沐阳的表情，姚璐华愣了两秒，随即神色一变，用力一把推开沐阳，瞪着眼睛，愤怒地开口，“没错！只要能救小柏，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沐阳手杵在地上，支撑住身体，皱着眉开口，“姚医生，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了，就算再揠苗助长，细胞记忆项目，在短期内都不可能有突破性成果的，而且我们的研究方向，也不是记忆复苏，复活一个人。”
之前项目的几次重要讨论会，姚璐华都主动要求参与，大家也都很欢迎。一是项目刚开始，没什么需要严格保密的研究成果，二是姚璐华很关心这个项目，又给项目组提供了很多帮助，三是姚璐华作为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医生，她的参与对项目也有帮助。
所以姚璐华应该很清楚，这个项目困难重重，需要很多时间，甚至很多代研究者，最后能研究到哪一步谁都不确定，就算最后有了成果，她一开始设想的通过细胞记忆技术复活小柏，也是不可能的。
其实这些姚璐华已经知道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一直在自欺欺人，现在被沐阳挑明，她好像突然就泄了气，瘫坐在地上，靠着病床的床腿，看着地板，喃喃开口，“可是我还不想放弃，我要放弃了，小柏就彻底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