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顷刻间,沈令脸红得快要爆炸。

他“啪”地摁熄屏幕把手机扔到桌上,捂住脸。

他甚至连手臂都开始泛红,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耳边回荡着猛烈的心跳声,连风声都听不清了。

好吧。

虽然不解风情,但还算会夸人。

看在会说话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沈令用力深呼吸着,心虚却无法平静,片刻后,他抖着指尖回复:

[那……你要过来吗?]

住的酒店里有温泉,白天逛了一整天,晚上杜淼淼提议去泡温泉放松。

春末夏初的天气对沈令来说完全算不上热,他行李箱里只装了几件薄卫衣,没带短袖短裤,更没有泳裤,只能临时买了一套。

他脸皮薄,不好意思穿紧身泳裤,也不好意思在同学面前裸露上半身,温泉外的小超市里除了泳裤,就只提供几种样式单调的花裤衩和白背心,丑是丑了点,但总比不穿好。

沈令买了两套,换上后就进了池子。

同行的男生和他一起买的花裤衩,但比他放得开,大大方方光着上身开始泡,只在肩上披了条浴巾。

两个女生穿着泳衣披着浴巾坐在隔壁的池子里,水雾缭绕的倒也彼此看不太清,沈令稍稍放松了些。

大家点了些甜品饮料边吃边泡,古镇里污染少,空气清新,连星空都恍惚比市区里的更加明净。

沈令吃了一块马卡龙,觉得腻得慌,喝了两口水后就不再动,一整盘甜品全进了旁边男生的肚子里。

沈令看着星星发呆没察觉,甫一回神才发现整个盘子都空了,他睁大眼:“你泡温泉吃这么多没问题吗?”

要知道这人晚饭还干了一整碗肘子。

男生抚着肚皮打了个嗝,“这算什么,也就七八分饱吧。”

沈令更加震惊。

秦可在对面池子里笑着说:“别太惊讶令令,张超这就是正常男生的食量。”

张超赞同地点点头,戳戳沈令细瘦的胳膊:“是你吃得太少。”

“是吗?”沈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确实细,但也算修长匀称嘛。

而且现在这样已经长过肉的结果了,比起小时候总是生病的样子好了不少,沈令要求不高,对自己现在的状态还算欣慰。

他抿了抿嘴,露出笑涡:“无所谓啦,反正我就吃现在这么多也不会饿。”

“这倒是,”杜淼淼说:“张超这种一下课就在操场疯跑把自己晒的黑黢黢的傻逼,消耗确实大,吃得多正常,小令别学他。”

“什么叫疯跑,”张超不乐意了:“那是田径,是体育竞技,不懂别开麦。”

杜淼淼就做了个鬼脸。

沈令听着他们的对话,下意识看了看张超,男生腰腹的肌肉紧实,每天吃这么多都没有赘肉,显然是十分热爱运动。

虽然比不上贺闻帆长年累月健身下来的强悍精干,但也青春有朝气。

这才是一十岁该有的身体啊,沈令想到自己,虽然和他同岁,却早早变得苍白羸弱,不由地羡慕。

他这辈子想拥有腹肌,只能是天方夜谭咯。

“对了小令,”秦可忽然问他:“你哥哥不是说要来吗,什么时候来啊?”

沈令愣了愣,提到贺闻帆就有些不自在。

下午他问贺闻帆要不要过来,贺闻帆立即答应下来,却没说具体时间。

眼看天色渐晚,沈令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垂下眼帘拨着水面:“不知道呢,他平时很忙,也不一定马上就过来。”

“这样啊……”秦可满是遗憾。

“你遗憾什么啊,”杜淼淼大大咧咧地吃东西:“我巴不得那老哥晚点儿来呢,平时看小令就看得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要跟过来,本来小令是跟我们玩的,他一来全截胡了。”

秦可皱眉:“你怎么这么说话,那人家也是关心小令啊,别忘了他们可是朝夕相处,当然比咱们更会照顾人啦。”

“朝夕相处怎么了,”杜淼淼不服气:“那我上课也天天和沈令坐一起,我们也是朝夕相处啊。”

“啧,”秦可摇头:“你懂个屁。”

果然唯粉是永远不会理解cp粉的。

女生的聊天内容沈令总是听不太明白,他没太关心,幽幽的对着自己永不可得的腹肌怅然若失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胸闷。

他身体不适合长时间泡温泉,平时在家偶尔泡澡也要定时,今天跟大家聊天,不知不觉竟然忘了时间。

他懊恼地垂下头。

其他人还在有说有笑,沈令不愿意让大家担心,按着胸口缓了缓,撑着池边面色如常地站起身。

“我有点困了,先回去睡觉。”他笑着说。

水面雾气缭绕,天光暗淡,众人很难注意到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只叮嘱他回去路上慢一点,注意安全。

沈令去更衣室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换上另一套背心短裤,就这么几个动作都让他有些喘不上气,不得不坐在椅子上休息。

心率渐渐恢复,但胸腔的憋闷感仍然存在,沈令叹了口气,慢慢披上外套,把湿衣裤装进单肩包里,往房间走。

从温泉到酒店有一段露天走廊,沈令呼吸了些新鲜空气,勉强觉得好了一些。

经过酒店大堂,沈令有气无力地等电梯,忽然有人从后面喊他一声。

他回头,就看到贺闻帆向他走来,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和黑裤子,简单又清爽。

沈令眼睛亮了亮:“你来了呀,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贺闻帆笑着说:“在餐厅吃了点东西,正准备联系你。”

他偏头看了眼,随即抬手越过沈令身侧,按下电梯:“刚才在走神吗?怎么不按。”

沈令一愣,这才知道自己站在外面等半天,竟然一直没有按上行键,怪不得电梯一直不来。

他气馁地摇摇头:“我忘了……”

贺闻帆觉得不太对,敏锐地端详起沈令。

沈令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纯白的薄外套,里面是白背心和花裤衩,但显然尺码不合适,领口和裤管都极松。

贺闻帆看到他露出的皮肤微微泛着红,是被水汽蒸泡久了的薄到透明的粉色,但唇瓣却没有血色。

他神色一凛,扶住沈令的后背:“是不是不舒服?”

神情轻微的惊讶两秒,没有逞强,白着脸笑了笑:“有点胸闷。”

叮!

电梯门开了,贺闻帆立即揽着他进去,甚至还沉着脸要抱他。

沈令轻声制止:“没关系,走得动。”

但贺闻帆没听他的。

回到房间,沈令慢吞吞在沙发上坐下,从箱子里找出药,贺闻帆倒来一杯温水,目不转睛盯着他吃下,目光凌厉得可怕。

沈令佝偻着身子,掌根抵在胸口,没由来地苦笑一下:“你不要这么严肃嘛。”

贺闻帆见不得他缩成一团的伶仃样,深吸一口气,揽着肩把人捞进怀里,身上已经够难受了,起码让他坐得舒服点。

“玩水去了?”贺闻帆捏了捏沈令仍然泛粉的手臂。

沈令被他的语气逗笑:“怎么能叫玩水呢,是泡温泉。”

“那玩意儿是你能泡的吗?”贺闻帆气不打一处来:“还不知道节制。”

“不小心忘了嘛……”沈令半阖着眼,话说到一半忽然难受地轻哼一声。

贺闻帆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令皱着眉,仰了仰脖子:“好闷啊……”

贺闻帆便托着他的脊背让他坐直些,手掌替他轻轻顺着胸口:“这样好些吗?”

沈令没答,过几秒才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好多了。”

他气息明显不稳,贺闻帆不敢继续跟他说话,安静下来,掌心贴着胸膛,静静感受沈令心脏的跳动。

年轻人瘦削的躯干上,覆盖着的轻盈的肋骨,单薄的血肉,和近乎透明的皮肤,就是沈令的全部。

少得可怜。

贺闻帆捧在手里,像是捧了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掌心下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会让他回忆起小时候,那只捏在指尖的蝴蝶的翅膀。

那么细微地挣扎着,他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这片美丽的羽翼。

沈令额间出了一片细汗。

贺闻帆替他轻轻擦拭,自己也浑身是汗。

他焦急地说要带沈令去医院,沈令却笑着制止,像是无比习惯这种疼痛,甚至在他怀里灵巧地动了动,换了一个更加放松的姿势。

“去了医院也是做一对检查。”沈令话语间带着熟稔:“然后开药输液,最后还是得自己忍着。”

他笑起来,随即又压抑地咳嗽两声:“不严重,我就这样歇一歇,能好得更快。”

贺闻帆便只能安静又急切地等待,等待蝴蝶在自己掌心安歇。

过了很久,大概是药起作用了,沈令脸色逐渐缓和,贺闻帆替他擦过一次汗后,没有再冒出更多的冷汗。

贺闻帆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窗户洞开不算密闭的空间里,总算找到了可以喘息的角落。

沈令眼睫抖了抖,缓缓睁开,贺闻帆看到他眼底溢着笑:“看吧,我说过很快就能好。”

贺闻帆眉头深深皱着,沉着嗓音问:“你经常这样吗?”

沈令偏头,认真想了想:“还好,偶尔会有这么一次,不见得就是因为泡温泉。”

他呼吸还没彻底缓过来,说话夹杂着气声,竟然就想挣扎着从贺闻帆怀里逃出来。

贺闻帆按住他的肩膀,又怕让他不舒服不敢用劲,竟然费了一番工夫才把沈令锁在自己怀里。

他手掌贴在沈令胸口,眉眼沉沉:“你心率怎么还没好?”

沈令:“……”

他这件背心的领口太大了,沈令不知道贺闻帆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他的手掌,一直没有丝毫阻碍的贴着沈令的皮肤。

谁一直被人摸胸心情能是平静的?

但贺闻帆肃穆而庄重,沈令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