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来地那些士兵,死因如何?”
“是刺伤,应该是铁枪头造成的伤口。”
“有几处?”
“其中五个人都有两处伤口,只有一个身上有一个伤口……”
“伤在何处?”
“多在胸腹之间,或者腰际。两边的位置。”
“全是刺伤?没有砍伤?”
“没有——”
令鸩得直起了身躯,目光熠熠地看着城头方向,任凭雨水沿着铁盔和面庞流淌而下。
此刻他的眉梢发际全是雨水,连睫毛上都有水珠在滚动。
又一个闪电滚过天际,轰隆隆的巨响由远而近,随即消失在哗啦啦的雨水声中。
令鸩得俯下了身子,对那传令兵道:
“传令,叫先锋官带着队伍,连同副兵和剩下的神射手撤回来,都撤回来,云梯不要了。”
“但是所有战士的尸体一具也不能留下,要全部带回来,要注意,不要再有伤亡……”
那个传令兵愣了一下,立即领命道:
“是——”
一个头盔上带着羽毛的乌桓军官催动自己的坐骑上前两步,叫道:
“叔叔,为何我们不继续打下去了?”
“天不助我啊——”
令鸩得无奈地指了指天空。
“闪电没甚么了不起的,敌人的弩机手不一定就能够看清楚,雨这么大,一样影响敌人的视线,十步开外便未必还能看清东西……”
那个军官十分不服气地道。
令鸩得苦涩地一笑:
“闪电不会阻碍我们地,不过继悉考虑得对,没有弄清楚敌人在城头的布置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便是白白让家族的精英上去送死。”
“多派几个神射手过去……”
“我们已经损失了十几个神射手了……”
令鸩得咬着牙道。
“培养一个合格的神射手,要用五年地时间,今天仅仅在这里就损失了十几个……”
那人顿时无语。
良久,令鸩得才道:
“对手是个很有意思的敌人,他的战法对我们来讲是全新的东西,先前塞易侩的失败想必就是对上此人。”
“我们需要对这个人提高警惕,如今雨下得这么大,火把都没有办法点,我们无法打探城头的虚实。”
“死了将近三十个人,我们的损失已经够大了,等到天明,再进行大举攻城。”
那名军官张了张嘴,却没再多说什么,沮丧地应了一声是。
令鸩得道:
“你带着队伍先退回大营,吩咐他们准备药品和热的食物,给我留下十帐兵,接应到继悉之后,我们也立即回营。”
“是——!”
……
瓢泼的大雨将山野和大地笼罩其间,将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植被冲刷得纷纷摇摆倒伏,山崖上的土壤变成泥浆滚滚而下……
两根半个拳头粗细的藤条在风雨中剧烈地抖动着。
在高耸的山崖壁上,两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身影在藤条上随风摆动着。
山崖下,卫浚抹着脸上的雨水清点着人数。
“五十三个……”
卫浚摇了摇头:“要快,趁着这雨,敌人发现不了我们,要上面的人加快速度……”
尤小勾苦笑着道:“卫大人,喊话上面都听不见,没法下令,总不成我们再爬上去不成?”
卫浚咬着牙想了半晌,道:
“凑齐一个队之后,我先走,你在这里等着收容整编其他人,越快越好。”
“五十个人打五百个人?”
尤小勾吃惊地张大了嘴,雨水的滋味真难喝……
注的雨线将低沉的苍穹和泥泞的地面连成了一气,不的一道道闪电越发显得阴森诡异。
这场抹黑进行的战斗充满了混乱残酷的味道,双方的士兵都看不清敌人的脸。
双方的刀枪和盾牌交击发出一片清脆沉闷相夹杂混响交鸣。
此刻所有的指挥体系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任何命令和指挥都变成了多余的东西。
战士们只知道机械地挥出手中的刀剑,结果只有三种。
落空、撞击到敌人手中的盾牌、或者是刺中敌人。
在卫浚率领着五十个人自西侧的山坡上冲下来的时候,在城墙下的数帐乌桓士兵刚刚抬着伤员和战殁者的尸体越过壕沟回到了队中。
令鸩家族大队已经完全撤出了战场,几百骑兵踏着泥水向北面二十多里外的大营疾驰而去。
此刻还留在原地的除了八帐刚刚从城根下撤回来的正兵之外,还有十帐负责接应他们并且承担了断后任务的骑兵。
令鸩得一直在关注城门方向的动静。
城中的敌军如果选择这个时候出城追击,他便要率领这一百人出头的战士先打退城中的追兵,然后再缓缓后撤。
但是城门方向没有任何动静,撤回来的战士禀告说,他们在撤回来的过程中十分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那曾经大肆逞凶的弩机也没有再发射,关内的敌军更是没有半点要追击的意思。
这么黑地夜晚。
这么大的雨。
敌人不追击很正常。
令鸩得心中十分清楚,敌人在城外挖掘的那些壕沟,不仅仅对攻城方是个障碍。
对意图追击的守城方同样是障碍。
在目前的局面下,只要在己方撤退脱离接触时敌人不追击,那么敌人就再也追不上己方了……
因此他立即命令那些撤回来的士兵将伤员扶上马,自己也上马。
那些战殁者地尸体统统被搭上了马背,那些上了城头的战士的尸体无法抢回。
除此之外,令鸩得不准备在城下扔下任何一个战士。
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卫浚在率领着十个伍的士兵拉成了两长排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时候,令鸩得刚刚下达了列队开拔的命令。
一百多人马列成了两列行军纵队。
马头冲北,最北面地前锋已经走出了十几步。
最后面的后卫还没有迈开步子。
就在这个时候,密匝匝乱纷纷的脚步声终于盖过了瓢泼大雨的声音,引起了乌桓战士们的注意。
一个闪电恰于此时划过,将天地之间映得一片惨白,扭过脸注视着左侧的乌桓军官们隔着朦胧的雨雾看到了星星点点的金属闪光。
那是敌人的武器在闪电和雨水交织作用下发出的光芒。
卫浚没有发出任何命令,因为根本不需要。
两军几乎是一正一侧全面地碰撞在了一起,乌桓战士地侧面正对着腾云城军的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