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锆在那里很用心的布置防务,他安排的很细,什么都会过问一句。
看得出来,此人是一个内心很细致的人,方方面面都能想到。
不过此时冯锆脑海中回荡着单熊方才说的话。
“大哥,咱们现在不能降,也没法降,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才能把细作给送出去通信?”
“若是不能跟那边联系上,咱们就算是降了,人家也不知道,说不得还让人家一刀宰了,多冤枉?”
“再说了,咱们现在投降,也不划算。”
“我套了那细作不少话,才知道,原来跟我相熟的那贼军首领,虽说管着一个营头,在王世常手底下却是不得志的。”
“王世常不信任他,也不拿他当回事,往元成县派细作这个事情,据说王世常知道,但也不放在心上。”
“这么个情况下,咱就算是投过去了,多半人家也看不上咱,别弄得再跟现在似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连饭都吃不上了。”
“所以,咱们得先给王世常来个狠的!今日,咱们就正儿八经,竭尽全力的守城,狠狠的收拾收拾他”
“把王世常给打疼了,他就知道咱们的本事!”
“咱先守上这么一日,然后再跟王世常那边联络,那时候,他对咱们可就重视多了,说不定一过去就能当大官!”
对自己的这个二弟的智谋,冯锆一向是很信服的。
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于是便决定照办。
跟单熊熟悉的那个贼军头领,名叫余余七守。
此时,余七守已经被王世常派来的传令兵传了信。
“果然,还是咱们的活。”
待那传令的亲兵走了,余七守旁边一个汉子冷哼一声,愤愤说道,言语中都是不满。
余七守却是沉默不言,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唇,盯着远处的城墙。
他今年才二十多岁,身材高大。
哪怕是坐在马上,腰板也是挺得笔直。
面目不算是多俊朗,但线条却很刚硬,如刀砍斧削一般,他留了胡须,显得更老成了些。
目光沉稳而坚定,透着强烈的自信。
或许,他的出色,也是王世常忌惮排挤他的理由之一。
“哪这么多屁话?”
余七守狠狠瞪了一眼那部将,道:“王世常让咱们打,咱们就打,也不用废话!”
起义军各个营之间,基本可以说是一盘散沙。
王世常可以排挤余七守,但想往余七守这一营里头掺沙子,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所以余七守现在说话,倒也不用太小心。
他在营中威望很高,这一说话,旁边几个愤愤不平的部将立刻便安静下来。
“你先带人去试试看,带着咱们的家伙,先往前冲冲,能直接给打破了最好,方才王世常不是说了赏格了么,你再给所有人讲一遍。”
“是!”
这接到命令的人正是方才发牢骚的那人,绰号獠牙鬼。
因他这人长得面向丑陋凶恶,于是便得了这个混号。
余七守让他打头阵,可不是不照顾他。
事实上,这正是对他极大的照顾,从旁边几个部将脸上露出的那艳羡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了。、
他们和王世常一般,都没把面前这座小城放在心上,认为一打就能打下来,都想抢这个功劳。
余七守这一营也有两百多骑兵,作为他的亲军。
他带着这些骑兵往西侧活动,和其他两营拉开一定距离,空出了一片地面。
而后獠牙鬼便开始带着他的部下,拉出来来到阵前。
獠牙鬼手下有一千人出头,他把这些人都招呼过来,却是不着急,而是让下头的守旗带着步卒在前。
他带着手下的十来个骑兵在后面压阵,缓缓的向前推进。
他们攻城经验颇为丰富,知道什么时候才适合冲锋。
若是隔着老远就开始冲杀,等快到城墙的时候,也该累的没气力了。
余七守在背后盯着,心中却是有些焦虑。
也不知道自己遣入城中的细作,现在到底把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看着缓缓逼近的贼军,冯锆脸色凝重,忽然回头冲着江兆道:
“打起仗来,刀枪无眼,万一有流矢飞来,伤到大人,元成县可没了主心骨,还请江大人移步城楼之中安然高坐吧。”
北辰萧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无非是怕江兆在城头上坏事,让他老老实实躲一边去。
江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但他不敢得罪北辰萧。
而且北辰萧给他铺的这台阶又这么好,他要不答应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江兆自己在这里也是吓得两股战战。
他可不想丢人,躲到城楼中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兆拱拱手离开,北辰萧便开始名正言顺的接管了防务。
他并未有亲自指挥,而是把指挥权交给了冯锆,他负责调度监控。
冯锆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士卒们也是都已经就位,只等着开打。
前进到距离城墙还有百丈的所在,獠牙鬼终于停下了。
他开始大声的鼓动了一番,然后便是指着元成县城墙,嘶声大喊道:“弟兄们,给老子把这城打下来!”
“杀!”
贼军发出疯狂的吼叫,一窝蜂的朝着已经很近的元成县南城门冲来。
没错,就是一窝蜂。
这就是贼军的战斗方式。
一窝蜂的冲锋,受到强力打击就一窝蜂的后撤,遭受毁灭性打击的时候则是一窝蜂的崩溃逃散。
贼军中真正的精锐是那些掌控在将官手中的骑兵,而这些步卒,只是炮灰而已。
他们中,穿甲胄的看来都是军官一级的。
普通士兵里面,只怕百中无一,都是穿着简陋破旧的衣服,手里的武器,也是杂乱无章。
有的是腰刀,有的是长矛,不过基本上倒是能做到人手一把。
他们也有攻城器械,云梯和撞木都有。
不过云梯只有四五把的样子,而且是那种顶上没有挂钩只能靠在城墙上的简陋云梯。
而撞木,则是只有一架。
北辰萧嘴角噙着冷笑,单靠这么点人就想把城池打下来,未免有点太看不起人了。
冯锆沉稳的声音响起来:“起弓,准备射击!”
“是!”
士卒们齐声应是,手里的弓已经拉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