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思忠的家宅在东京城的昭义县新武镇。
从唐时起,首都太大,就不得不拆分为长安、万年两个县。
大宋的东京如今人口已经有四百多万,被迫分成了十个县,下辖六十七镇。
当然,这十个县也是因为功能不同有不同的名字,有的地方称区,比如说绍天新区,他们主要在内城和外城之间,这里是东京的核心区,是高等教育的大学城聚集地,也是高端工业、商业的中心城。
有的地方称卫,比如神武卫,这里主要是在内城。因神武军驻地而闻名,有着比较强的历史遗留影响。当初内城是东京之战的最后堡垒,一切规划都为军事部署而让路,所以就遗留了非常强的军事色彩。因而内城一般都称为某某卫。
而昭义县则在外城的城墙东面,是东京城扩展的城市区域。
按大宋传统,在城墙外聚集的摊贩、房屋被称为市。诸城外草市及镇市都各有保甲。
昭义县就明显属于市的强化发展版,将城和市的概念统筹到了一起。
帝都百姓喜欢郊游踏青,踏上周围人工创建的万岁山、煤山等地远眺,平面上占地巨大的城市看起来极其壮观,高楼林立,廛肆甚盛,列肆如栉。
赵桓跟苏黛乘车走在东城道路上,他在车窗打量着城市的风景。
今天是范思忠儿子加冠的十二月二十八日,还有两天就是新年,所以东京城极其热闹,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朱红色的丝带飘满全城。
无数百姓在市肆中窜梭,大肆采购,家家户户都是夫妻带着几个子女一起出动采购年货,到处可以看到无数人满载而归。
以至于道路发生了严重的堵塞。
无数牛车、驴车、马车上载满了丰盛的年货,在长街上排出数里的车水马龙。
开封府的皂吏带着几十名募役人员袖口上挂着红绸,手持令旗在路口指挥行进。
监察御史带着胥吏站在高处的望火楼上扫视着各地,以查看是否有纨绔子弟纵马伤人。
这么拥堵的交通,一旦有人纵马于市,必定会引发人潮踩踏。
赵桓从玻璃车窗收回视线,大宋民间的财富显然已经极其富裕,家家户户有车,从大的太平车到小的平头车、浪车都应有尽有。
保守估计在这座城市里有牛、马上百万匹,如果再加上商队的车马,军队的战马,这座城市里每日流动的牛马就有上百万匹。
苏黛叹了气说道:“感觉东京城年复一年的拥堵。今年我已经因为堵车去太学院点卯迟到了三四次。”
赵桓笑了笑,说道:“开封府显然还没适应民间有这么多车马的情况,等他们做出政策调整,情况就会改善多了。”
随后赵桓笑着说道:“这时候更需要你们太学院尽早进行技术革新,在城内设置摇铃蒸汽列车。不需要有多快的速度,哪怕一刻钟仅能行进五六里,也能大幅减少拥堵。”
蒸汽朋克的风格,赵桓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无比期待在大宋能出现摇铃蒸汽观光车和马车同时并行的一幕。
一辆蒸汽列车在城际轨道上至少能载客几十名甚至上百名,每刻钟发行一辆,一天可以载客十余万人,将大幅改善城市的拥堵情况。
苏黛开心的说道:“那我一定要修一条从皇宫到太学院的轨道列车,这样早晨起床我坐上车就能直达太学院了,再也跟牛车、马车挤在一起。”
“修,修!”赵桓笑着说道:“太学院教授经常要进宫给各部衙门作顾问,宫内的官员也经常去太学听讲,的确是需要这么一趟列车。”
其实人都是喜欢便利的。
有了这么便利的车辆,尤其是造福给那些能够直接影响朝廷国策的官员,让他们切实感受到列车给他们带来的便利,他们会更大方的投入资金,改进火车技术。
闲聊了一会儿,赵桓就把话题转到了今日的主角身上,问道:“范思忠如今在哪供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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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黛说道:“他如今闲云野鹤一名,好不惬意。”
“闲云野鹤?”赵桓惊讶问道:“他没有出仕?”
赵桓记得他父亲很早之前就是一路的提点刑狱公事,这可是地方三司之一的最高主官,绝对意义上的封疆大吏。主官着数百万人的司法刑狱。
有这么高的起点,范思忠理论上若是出仕会一帆风顺,不断有贵人提拔,步步高升。
范文正公的后人,这可是官宦世家。在赵桓印象中,他出仕才是最合情理的选择。
即便不出仕,也应该开几处工坊或者经营几处商铺。
大宋有经商传统,他的夫人卢维那又是粟特人,是当今世界上与宋人、阿拉伯人并称最有商业天赋的三大民族之一。
这两个途径,是赵桓刻板印象中比较正常的选择。
可他这两样都没有涉及,就有些出乎赵桓意料之外了。
苏黛笑着说道:“范家哥哥有古之豪杰浪漫洒脱之风,生性倜傥不羁,所以没有出仕,也没有经商。”
赵桓想了想,范思忠还真有这么点风气。
当初在东京城两次遇见他,他都是在街上闲逛,颇有点大宋市民那闲散自由,热情好事的特点。
赵桓只当是他当时年轻,没想到他成婚后还是这般。便问道:“他的父亲没有苛责他?”
苏黛说道:“当然没有。范家哥哥虽然没有出仕,但是在文学上也颇有建树,有自己的事业。他爹爹常言自己数子皆各有才华,各有所得,为何要训斥他?”
真好啊。
赵桓发自内心的欣喜赞叹。
真是文明开放的风气,百业俱兴,百姓各有所得。完全没有局限在刻板传统的那几个行业当中。
无论在哪个方面取得一些成就,都足以让自己成家立业。
百姓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去发展,而非一定要进入官场才能生存。
赵桓笑着问道:“倒是没想到他范思忠还是个文学大家,难怪你说他有古之豪杰浪漫洒脱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