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地?
所有大臣都纷纷侧目,没想到宰相会提出这种思路。
梅执礼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臣民赖国家土地为生,向国家缴纳田租,自古以来天经地义。”
“向者,四方胡虏,国家以羁縻为主。作为臣服,胡族部落只要向国家缴纳一笔贡金即可。”
“这贡金数字,从来都是鸿胪寺制定。譬如分配给高丽的进贡内容便是人参、名马、弓箭、金银、锦袍布匹、硫磺等,差额不定。”
“分配给三齐佛国的进攻内容则是象牙、玳冒、兽皮。”
“诸君可知道如何确定这贡金各项的数量?”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赵桓问道:“那宰相,这其中的典章制度究竟是什么?”
梅执礼遗憾的说道:“臣也不知道。因为自古以来,便没有个明确的章程。”
赵桓无奈的靠回了软榻上,似乎自古以来中原都豪放的过头了,对精确、严谨这方面并不是很在意。
最典型的就是数学与火药。
中原五千年,没有出现《几何原本》这样的概念性的逻辑体系。
《几何原本》只是欧几里得总结旧的数学理论,其实并没有什么先进的。但就是把知识变成了一种清晰明确,有条不紊,逻辑严谨的新数学。
这使后世很多人诟病中原古代科学没有定理体系。
火药就更别提了,一直到近代之前,中原就不考虑火药的精确配比。尤其少数点之后的精确配比。
而到了国家层面,国家对国土面积的管辖也非常模湖不清。当然,这也跟时代有关,这个时代大部分国家都没有这种概念。
梅执礼说道:“臣最近视察太学时,发现这些学子发明出了一个特别有趣的舆图。他们画的京畿路地图,十分精准。各地都按统一尺寸缩放。一片区域内良田有多少亩,在地图上可以算出来。”
计相不太相信,问道:“若如此还要官员做什么?只要对着地图丈量就行了。”
梅执礼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具体实物,计相稍后可以亲自去太学看看。臣听闻陇右都护府在地图上设置井田制,将牧场切割成一片一片整齐的井田,分给各部落游牧。”
“臣以为,既然地图已经十分精准。那为何不精确统计牧场面积,按牧场向各部征收贡金。”
“比如陇右以为的潜在之患边厮波结所部。他们占了多少顷牧场?一千顷?一万顷?陇右可以按照具体数字征收放牧税。”
刘锜慎重的说道:“可草原各部极为抵制向朝廷交税。若忽然公告征税,服事供职,同于编户。恐怕会如晋朝一般激起异族之怨,使怨恨之气,毒于骨髓。”
说起这个,左都御史十分擅长,说道:“此事容易。胡族并非不敬王室,超然物外。他们亦要缴纳贡金。”
“陇右都护府可以用商议贡金的名义,召集各部酋长。各部交多少贡金,哪部交的多,哪部交的少,总要有个章程。”
“到时就以各部牧场面积确定贡金数额。既能方便确立法度,又能服众。”
赵桓看了这位总宪一眼,奸臣对于偷换概念,李代桃僵这一手是真的擅长啊。
而其他几位大臣,听完这个思路,纷纷神情振奋的交相议论起来。
边疆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军队吗?不,是税收!是钱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永远的军事至理。
任何长期的军事部署,首先考虑的永远是如何保证后勤。
只要有钱、有粮,中原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内地征兵,到边疆驻扎。
以往中原维持几千里外边疆的军事重镇,戍堡关隘,要靠后方大量人力运力去维持。
但如今边疆能够按土地征税,哪怕最前线的戍堡在上千里之外,也不用为补给发愁了。
他们直接管控附近数百顷,乃至上万顷的土地,这些土地上的部落都要向他们缴纳赋税、钱粮。
留下足够的后勤津贴,剩下还能有大量财富上交给国库。
开疆拓土,将成为中原一个非常稳定且丰厚的财政来源。
中原如果也向西伯利亚进军,就不会在面临什么补给困难,地势苦寒,没有人口支撑之类的掣肘了。
当地的土着农耕部落、游牧部落、乃止渔猎部落都要向大宋驻军交税。
哪怕一亩地一文钱,或者干脆一百亩地一文钱,当地能养活多少土着部落,就等等比例养活多少大宋驻军。
所以垂拱殿内众人对这个方桉又详细讨论了片刻,赵桓便吩咐道:“这样,陇右都护府回高原根据民情习俗,部落贫富,作一份详细调查,然后上个札子,定下每亩牧场征收多少租赋。三司使审议一下,这章程就这般定下。”.
“日后开疆拓土,凡良田便计亩征银。牧场便按亩租赋。只要有大宋驻军之所,就清查我大宋所属国土面积,向疆土上的胡虏部落征收赋税。只有那种军力未及的远方羁縻部落,才收取贡金。”
“政事堂与鸿胪寺也定下一个贡金的章程。各国藩国贡金缴纳数额如何确定,是根据疆域,还是根据人口,都公示给各国。”
几位被点名的大臣立即应命。
如果算上开疆拓土这笔租赋,大宋在陇右的这次动用军队无疑是收获颇丰的。
等于是大宋几十年以来在陇右方向的军事成果,一朝全部收回。
当然了,胜利者总是可以在获胜中取偿。
能打赢,是对另一国财富快迅速、最直接的掠夺。
但刘锜对这些暴力掠夺并不敢兴趣,反而是劝谏道:“官家,臣以为收复陇右,这些基本税赋、胡虏财富都只是皮毛,甚至在真正财富面前,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真正的财富,全在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上。”
“如今这两条黄金商路,全被我朝掌控。每日在陇右都护府境内行走的商队,多达数百。日日如此,财富川流不息。但朝廷却分文不取,臣实在是看在心焦如焚啊。”
计相杨时哈哈大笑,说道:“刘都护这是眼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