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锜汇报完,赵桓陷入了沉思,认真的思考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西海以西这片土地,究竟算不算是大宋的疆土。
如果说不算,那大宋能够掌握的土地未免也太少了。
偌大的陇右都护府,宋军能严格管控的也就湟水流域一片农耕地区。
那难道其他广袤的土地,只要有吐蕃人在放牧就不算大宋疆土?
思来想去,赵桓觉得那里应该也算是大宋的疆土。
首先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大宋严格维持这里的治安,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丝绸之路的稳定。
其次这里只是大宋分割出来,供游牧部落经营的牧场。
虽然吐蕃各部在上面游牧生产,但土地的归属权母庸置疑的归属于大宋。陇右都护府直接可以决定哪些部落可以在哪片土地生活。哪个部落如果犯罪,将会被直接驱逐。
若土地是生产资料,那大宋无疑是这生产资料的拥有者。只是这位大财阀,如今没有精力开发西海以西的草原,所以将他们租借给了吐蕃人进行生产开发。
就像中原士大夫们不耕地,将耕地租给百姓耕种。可土地的所有权母庸置疑是属于大地主们的。
中原自古以来,无疑都面临着这个问题。
可如果说西海以西的土地,属于大宋,那么他们提供的收益究竟在哪里?
历代王朝都有地大物博的底蕴,可是一到了经济困难,就拼命的压榨底层小民。而没有考虑广袤的土地究竟能带来多少资源与收益。
地大物博并没有切实转化成中原无与伦比的战略优势。反而中原王朝总是担忧考虑远方的行政开支成本。
中原重丁赋而轻田税的传统,所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是浪费了国土面积这一优势,另一方面也是极大的削弱了边境的实力。
在刘锜说完后,赵桓根几位大臣讨论道:“朕最近读史书,略有所得。不仅汉唐,包括我朝,也都喜欢迁民戍边。”
“边境汉民不足,便言边疆空虚。若如汉唐,统治边疆百年,但边疆豪强、士大夫们藏纳隐户,隐匿户籍,国家又复陷入边境空虚的困境。”
“诸卿觉得这前代政事之失,在何处啊?”
因为是轻松的讨论,计相杨时便直接开口,说道:“所谓虚实,其实就是指边疆能够征收到的钱粮多少。”
“不是边疆汉民多,能够组建的军队就多。如果仅仅是军队的话,以中原之人口,可以轻松拉过去几万十几万人。军队开拔几百里,对国家而言没有任何难处。所以在边疆征兵,还是在内地征兵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其关键在于维持这几万人的补给。如果边疆充实,直接能征收到大量钱粮,无需内地转运物资,那军队就可以驻扎更大规模。但若边疆空虚,需要内地源源不断转运物资,那在边疆驻军就成为国家财政沉重的负担。”
计相从财政角度而言的理论,让所有人耳目一新。对边疆形势有了更清晰,更鲜明的了解。
随后杨时说道:“之所以边疆屡屡糜烂,就是因为中原重丁赋,对百姓按人头征税。所以百姓不堪重负,藏匿到豪强、士大夫名下。边疆能统计到的人口减少,自然边疆也就空虚了。”
“所以王朝末年,哪怕经过百年开发,寸土未失,边疆实力却退化严重,能够提供的财政反不如建国之时,甚至成为朝廷沉重的负担。”
赵桓说道:“朕以为广袤边疆,并没有被朝廷发挥出其价值。难道仅因为胡虏非我族类,就不用纳税?”
“就陇右这片土地,卿等有何看法?”
几位宰相倒是没有重提编户齐民之类的政策,因为不再以丁赋为征收重点,所以编户齐民只能统计到各族的人口数量,增强军事管控能力。
现在的问题是,宋军其实并不缺兵源。
将胡族内迁安置,也不是一个长久之法。
把广袤领土转化为财政收入,才是最具意义的事情。
让人现想一个制度,是有点强人所难的。
但众人都是博学之人,很快就想到了以史为鉴。
中原数千年的历史,给后人留下了无比宝贵的经验。
所以众人聊了片刻后,梅执礼说道:“臣倒是想到了一个盛世典故。中原历史上,足以称为盛世的也就三个,分别是武丁盛世,太康盛世,开元盛世。”
“太康盛世为晋朝所创,又因为后代不肖,常被人所回避。但若认真审视,其法度之公平,经济之繁华,即便今日看来亦颇值得借鉴。”
赵桓对太康盛世还真不太了解,便问道:“有何值得借鉴之处?”
梅执礼说道:“晋朝一统后,国家推行占田与课田制,每户农民生产的粮食除缴纳田租外,都归自己所有。这与我朝计亩征银的律法其实颇为相似。”
“这使得农民生产积极性极高,是时,天下无事,赋税平均,人咸安其业而乐其事。”
“牛马被野,余粮委亩,行旅草舍,外闾不闭,民相遇如亲。其贵乏者,取资于道路。故而民间有谚语称,天下无穷人。”
“晋朝有此善政,倒不是其皇帝有多睿智。而是当时经历汉末三国长达数十年战乱,人口稀少。男子一人便可占田七十亩,女子五十亩。所以收丁赋能获得的财政,不如收租赋。”
众人都博学多识,对这段史实都能发表一番见解,计相杨时说道:“对百姓而言,这的确是盛世。一户夫妻占田一百二十亩,如何能不富裕?尤记得史书言,当时贩夫走卒、婢女奴仆亦衣饰锦绣。”
赵桓往嘴里塞了一块芒果,没有多说。这些士大夫们自己都清楚,百姓手里有田,整个社会都会高度繁荣。..
可他们就是忍不住私欲要去兼并,自己膨胀起来了,却吸干了整个社会得财富,把国家拖累的贫苦黑暗。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夺兼并一点点,不会造成多恶劣影响。可是整个阶层都这么想,国家就迅速堕落进深渊。他们也就距离被叛军、胡虏,砍掉脑袋,奸(和谐)***女不远了。
岳飞出身于底层,对租赋有更清楚的认知,说道:“牛马被野,右相是想在陇右设租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