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沉寂、虚妄……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冯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 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是刚刚那个男人的魂魄，至于他旁边的那股强至百倍的， 应该就是此次打开鬼门的罪魁祸首了。
没有犹豫，冯褚迅速抬手。霎时间， 冰寒滑腻的触感蔓延到神魂，指尖宛若突然接触到了凄凉的丝绸一样， 甚至带着一丝类似肌肤的绵软。
魂魄已经修成了实质， 按理说没个两三百年的道行， 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样子。难道是那个男的上辈子同她有过节， 然而仔细想想， 似乎又不大可能。
敲了敲脑袋， 冯褚满心困惑。不去多思多想， 很快她就迈出了第二步。
下一秒， 冯褚的鞋底结下了淡淡的冰霜， 仿佛是为了阻拦她一个活生生的生灵继续前进一般。
“我隐约知道， 地府威严神圣不可侵犯。”抬起另外一只脚，冯褚开始走第三步，“不过， 今时不同往日。”
“天下神灵凋落，这里限制大不如前。我只来去一趟， 绝不造次， 还请各位通融。”
“咔嚓”， 轻微的冰裂声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这句话， 随后冯褚走路就再也没有滞涩感了。
朝远方遥遥一拜，冯褚诚恳道：“多谢。”
得到首肯之后，随之而来的行动就顺利了许多。
没过多久，冯褚就看到了九根神柱，神柱上面雕刻着青面獠牙的鬼物，其形态无比狰狞，仿若在下一瞬就要逃脱而出，似要将所有出现的生物都挨个蚕食殆尽。
这东西，以前应该确实是活物，不过现在是死了。感觉到上面传来一阵威胁的意味，冯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按体型来说，这些鬼兽没有一个比她本身还小的。比斗起来结果不敢确定，反正她也讨不了什么好就对了。
“咔嗒”，清晰的脚步声在无边空旷之处回响，令人毛骨悚然。低头看去，冯褚望见了自己的影子清晰的映射在脚下的地砖上。
死人待的地方，真是可怕。不过从这里空无一鬼可以看出来，人身故后往生，大概不是走这条路。
四周的绿火纹丝不动，连火苗都不曾有丝毫的摇曳。渐渐的，迷雾开始由远及近，蔓延不止。
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裴钦本能的从手机里钻了出来。环视了一周，他被吓的够呛，“这是什么地方啊？”
看起来阴森森的，哪怕他都已经是这种状态了，还能感觉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冰冷，跟从骨子里透出来似的。
吞了吞口水，裴钦飞快的抬起头。沉默一瞬，他口中怪叫：“卧槽，这么高！”
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屋顶，只见柱子一直绵延上去。
“这到底是哪儿……”对比第一次开口，这次的询问明显气弱了很多，他心中的恐慌感也越发强烈。
裴钦不是裴琛，冯褚不打算把他的承受能力列入参考范围，只据实以告，“地府。”
“没见过吧，是不是很奇妙？”
这两个字一出口，裴钦跟凭空被雷给劈了一般，两只眼睛都直了。
地府的传说他从小听到大，但裴钦只以为那仅仅是传说而已，这种事情，怎么能变成真的？！
“你……你不是开玩笑？”
“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握着手机，不去理会眼前的迷雾，冯褚疾驰向前。
这里原本就不是为了人类所设计，那么高那么粗的柱子，一根就足足有十人合抱那么粗，想来这片地方的面积也不会小，要是真一步一步走过去，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猝不及防被拖走，裴钦只来得及抓住冯褚的胳膊。
动作快若闪电，不知疲倦的奔跑了将近三个小时后，两人才看到入口的尽头。
迈下石阶，裴钦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湖泊。
“怎么周围连个木船都没有，不是说地府有个摆渡人的职业吗？”
专门运送死去的人去轮回投胎，现在他怎么就没看到？
这个时候，裴钦心中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有了答案。虽然荒谬，虽然不可思议，但他确实来到了地府。
“这不是正常的往生路，你当然看不到了。”冯褚耸肩。
犹豫了一下，她把手伸进了面前的湖泊之中。
下一瞬，寒霜由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背，接着是胳膊、肩膀，最后是整个身体。
裴钦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现在最大的靠山在几个呼吸之间变成了一个精美的冰雕。
张了张嘴，他语气惶惑，“你别吓我。”
他是不是真的要完了，还顺便连累了冯褚？
想到这里，裴钦不由得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抖了抖身体，覆盖住冯褚的冰晶应声而碎。
“看样子我们得飞过去。”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她都不行，凭什么那个吸干男人、带走女人生魂的厉鬼可以？
裴钦闻言，想也不想就道：“那你赶紧飞一个吧。”
看了恢复轻松的青年一眼，冯褚幽幽道：“你当我是神吗，还飞？”
她要是有这本事，就不用花钱坐飞机了。短时间停留在空中可以，不过看这湖泊的大小，恐怕飞不了一半，她就会因为力竭而坠落。
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裴钦掉下去就是真死了。
“那怎么办？”裴钦傻眼。
沉吟了一下，冯褚道：“把你手腕上系的头发给我。”
“啊？”听到这话，裴钦表情十分挣扎。
这些天，他能活着全靠这头发，现在冷不丁的让他摘下来，裴钦心里那个不舍就别提了。
不过冯褚是头发的主人，她说什么当然就是什么。
很快，裴钦把东西解下来交给冯褚。
将头发扬起，接着轻轻一点，一头紫色的牛影瞬间窜出。几乎是瞬间，头发化成了灰烬，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这办法只能偶尔用一次，不然她会变成一个秃子。
“坐上来。”冯褚率先跳上牛影，然后她冲裴钦招手。
裴钦依言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脚终于踏上了实处。
不知多高，不晓多宽的门出现在两人面前，遮天蔽月，一眼望不到边。
“怎么办？”裴钦皱眉。
这么大的门，除非神仙驾临，不然谁能推的动。
撸了撸袖子，又朝手心哈了口气，冯褚跃跃欲试，“我来。”
将双掌搁置上去，膝盖弯曲，她开始用力。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冯褚双脚将漆黑的地板踏碎，然后深深的陷入其中。一直到大门出现了一条足够让人通过的缝隙，她才收手。
再走进去，则又是一番天地。
“好了，现在用心感觉一下你两只脚在哪里，争取尽快找回来。”
看着表情随意的女生，裴钦张了张嘴，终于问出了在心底藏匿已久的问题，“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