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家族间的角力

和胡喜德几乎一样反应,当听到厉元朗明天就要离开县纪委去广南上任后,罗阳摘下眼镜,把头深深一低,不再言语。

“罗阳,我已经向朱书记提出,想让你担任第一监察室主任,接替侯建的位置……”

“书记,”罗阳连连摆手,“您别说了,您走我也走,我马上辞职不干了,您不在,我干着没劲。”

要不说罗阳心智不成熟,干工作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能说不干就不干吗。

厉元朗耐心的开导他,“别说气话了,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还这么意气用事,将来会在这上面栽跟头的。”

然后表情严肃的说:“监察室主任的位置很重要,是反腐战线的桥头堡、排头兵。你上任以后,要团结好周围的同志,多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

“第一监察室都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经验丰富,值得信赖。对于腐败分子,要坚决打击,不要惧怕外界干扰,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

“胡喜德同志一身正气,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领导。一监察室正是他分管的部门,有事要多向他汇报,多听取他的指示。我和喜德同志已经说好,遇到困难和难题,要向他讨教,他会帮助你的。”

“苏芳婉是你的妻子,在许多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夫妻之间不止是伴侣,也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工作上遇到问题,多和苏芳婉交流沟通,这对你的判断有好处。还有……”

“书记,您别说了,我心里难受……”罗阳双手捂脸,头更低了,深深埋进膝盖中间,身体都快弯成九十度形成一个直角了。

厉元朗同样情绪不佳,以抽烟来掩饰难过的心情。

此时此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住,时间也静止不动了。

只有罗阳微微的抽泣声,还有厉元朗吧嗒吧嗒的吸烟动静。

一阵沉寂,要不是厉元朗手机剧烈响起来,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厉元朗一看号码,是水庆章的私人手机号,便知十有七八和他调动工作有关。

罗阳这才徐徐抬起头,泪痕挂在他的眼角周围,表情痛苦的站起身,向厉元朗深深鞠了一躬,一句话没说,抓起眼镜佝偻着身子闪身离开。

厉元朗紧走两步,站在门口望着罗阳的背影,心酸不已。

关上门,他这才接起电话,喉咙里迸发出嘶哑的声音说了一个字:“爸……”

“唉!”水庆章长长的叹息着,没有马上说话,他也在调整情绪。

“我是刚知道的。”良久,水庆章说:“这一次是金家动了怒调整你的工作,我使不上劲。”

“元朗,金家的事情你不应该掺和,怎么弄都是他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参与进来,影响不好。”

“据我所知,金依梦拿着张文彬的视频找到她爷爷,和他摊牌,要他成全和你那个同学。”

“金老爷子岂肯服软答应,和金依梦一言不合吵了起来。金依梦也够倔强的,第二天就向省委递交辞呈,手续都没办便和你同学飞往国外。”

“金老爷子闻听此事大发雷霆,差点气过去,现正在医院治疗。金家上下全都乱了套,要是老爷子没了,他们家的地位会大受影响。”

“金家后来一查,猜到是你在这里起了作用,抓不到你同学和金依梦,就把此事全都算到你头上,还不往死里整你。”

顿了顿,水庆章继续说:“原本他们是要把你调到一个清闲部门彻底闲置起来,让你永无出头之日。”

“可他老金家有本事,咱们谷家也不是吃素的。你大舅得知此事,一个电话打给金佑柏,说的什么没人知道,反正你最后落到这么个结果,明升暗降。不过还好,终归提了正处,你先蛰伏一段时间,我会找机会给你选个合适地方。”

还有一点水庆章没说,新来的省委书记宫乾安专门找他谈话,说金老是党和国家的财富,这一次小辈惹他老人家生气住院,高层都非常重视。

还对厉元朗插手金家的事务予以指责,说他不识时务,多管闲事。

反正从头至尾偏袒之意明显,处处离不开金家的好,却也句句责怪厉元朗的错。

水庆章也不是好惹的,况且身后的谷家大树同样稳如磐石,当即回怼了宫乾安几句,把他怼的哑口无言,有气撒不出,差点憋出内伤。

家族背后的角逐,要不是水庆章告诉厉元朗,他上哪知道。

即使受到牵连,厉元朗也不后悔,他实在看不惯金家人为了权力,肯舍弃一切的做法。

亲情感情,在他们的眼里,都不如权力更有吸引力。

这种家族,真的可以长远吗?

晚上,还是在花清雅的私人小厨,还是熟悉的菜、熟悉的酒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人,可气氛却显得沉闷压抑。

倪以正端起酒杯,“士利,咱哥俩一起敬元朗,祝贺他高升。”

厉元朗说了句谢谢,三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声响。

酒是辣的,厉元朗喝着却有些发苦。

倪以正放下酒杯,叹气道:“你来的时候我正跟常副书记通电话,他对你的事没能帮上忙深表遗憾。并让我转达他的话,请你不要气馁,振作起来,你还年轻,今后的路长着呢。”

“多谢常副书记挂念,这种事情我经历过,以前甚至比现在还惨,我都能挺过来,这点小挫折算什么,打不垮我的。”

厉元朗所说不假,在老干部局闲置的那段日子无人问津。

事业上不顺,韩茵逼他离婚,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蹉跎下去,怎能想到还有今天的正处级。

再怎么说,他也是升了半格。要知道,许多干部从副处到正处,用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难以逾越,他才用半年,和不少人比起来,他还是幸运的。

第一杯酒下肚后,厉元朗又举起酒杯说道:“倪哥,李哥,这杯酒我敬你们俩。有你们两个知己朋友,我也算没白在西吴县待上一回。干!”

又是一饮而尽,酒量不济的李士利,略有微醺的打抱不平:“沈铮也太不近人情。这次查处黄维高,铲除莫有根的黑恶势力,元朗是首功之臣,这样对待他,有失公允。”

倪以正也说:“是啊,沈书记这么做,让人寒心。”

厉元朗摇了摇头,“调动我工作的人还真不是沈书记,是另有其人?”

“是谁?”李士利睁着半醉的眼睛,看向厉元朗。

倪以正则猜测问:“不是沈书记,难道是鲁市长?”

“都不是。”厉元朗手里摆弄着精巧的酒杯,慢悠悠说:“是金维信金部长。”

“是他!”倪以正和李士利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倪以正知道,金维信之前就支持撤掉厉元朗,可他只是一个组织部长,单凭一己之力撼动厉元朗的地位,还稍欠火候。

而且他清楚厉元朗的岳父是水庆章,这么深厚的背景,金维信想要触动,不太现实。

“金维信部长是京城金家的人。”厉元朗说出这句话,看了看倪以正和李士利的反应。

“京城金家?”

看来,这二位对京城的世家了解不多,并没有显示出来惊讶神色。

“金明宇,二位知不知道。”厉元朗进一步提醒道。

倪以正看了看李士利,李士利又瞅了瞅他,一副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我也不知的样子。

“你们再想想,往很久以前想,高层有位……”

倪以正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曾经的……”

厉元朗点了点头,“就是他,金维信是他的孙子。”

李士利看厉元朗和倪以正像说哑语似的,他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倪以正凑在他耳边一阵嘀咕,李士利眼睛瞪如铜铃大小,啧啧惊讶起来。

倪以正倒是非常担忧,“元朗,到底因为什么,你怎么就得罪了老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