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高原的耕种技术提高,人口不断增长,突破三百万。
因高原气候,他们还保持着羌人的剽悍,男女老少,皆可上马弯弓。
“虽是帝王之资,只怕难以抵挡唐人。”杨深有些灰心,他与唐军大小二十七战,深知唐军的战力。
如果秦军是垂垂老矣的迟暮之人,那么唐军就是一群热血激昂的青年。
他们作战奋不顾身,保持着汉家男儿的勇武和血性,军中骁勇之将极多,曾经五千精骑,深入草原,转战千里,一战大破四万突厥骑兵,生擒突厥沙钵略可汗,威震天下。
杨深也只在传说中看到早期的秦军有如此战力。
再说以区区高原对抗整个中原帝国,杨深实在没有信心。
接连的战败,也在一次次的消耗杨深的心力与活力。
“唐人不是铁打的,大秦未尝不可一战,休整数年,先取南中,充实粮草,再取蜀中,夺其人口,北上争锋河西,只需数战,唐人便无法在关中立足,有此半壁江山,足可与唐人争雄,五十年、百年、两百年,大秦必可复起!”杨坚的童孔中扑朔着一层火光。
杨深虽然疲惫了,但杨坚没有,他比杨深更年轻,更有雄心壮志!
而且他也是大秦的宗室。
“事已至此,不可犹豫,早一天迁入高原,便多一分元气!”杨坚半跪了下来。
杨深忽然感觉自己不认识这个同窗一般,他的雄心远在自己之上,更为难得的是,杨坚在文治上表现出来的才能还在自己之上。
两人自幼便一同在太学内学求学。
内学就是当年的青营,凡皇家子弟年满七岁,皆需入学。
两人一起在内学度过了八年时光。
“稍待片刻。”杨深一时不能决断,打开了第二卷黄绢。
“占据高原只能苟延残喘,难与中原相抗也,若不愿战,可由蜀中入南中,进入交趾,渡海而东,于美州新大陆再建华夏,再建大秦……”
大秦国力强盛时,也向其输送过数千死囚,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上面如何了。
看武帝的语气,非常希望子孙能有人在美州延续华夏文明。
只可惜武帝平定天下之后,国家虚弱,航海技术并不发达,文帝一心发展内部,无暇顾及外面。
杨深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武帝,所以他从军时,也从白人将做起。
既然武帝希望子孙能在美州开枝散叶,杨深自然要实现武帝的心愿。
地图上,美州新大陆非常大,武帝特意提醒,其土地肥沃远在中原之上。
“你我二人是杨氏最后的希望。”杨深望着杨坚道。
而杨坚其实也知道杨深早已心力交瘁,“殿下……”
“所以你愿入高原,就去吧,孤向父皇请一诏令,封你为隋王!”辈分上,杨坚还是杨深的侄子,而杨深性情大度,对手下极为宽容,所以即便大秦摇摇欲坠了,还有这么多忠勇将士愿意跟随他。
“殿下……”杨坚感激涕零。
隋王虽然只是一个小王,没有夏周汉魏高大上,但好歹也是亲王。
关键有了这个王爵,杨坚在高原上就有了正统性。
杨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都是杨氏子孙,孤做不成,但你一定能行!”
也不知为何,杨深越看杨坚越有帝王之气。
“坚此生必以克服中原恢复大秦江山为己任,子孙后代亦以此为念!”杨坚不是没有野心,只不过一直隐藏的很好。
“好!如此方是我杨家男儿!”
杨深心中忽然轻松了许多,不再那么沉甸甸的。
冲武帝灵位深深磕了几个响头之后,又跪拜了其他的祖宗。
几日之后,大兴守军一分为二,新册封的隋王杨坚领着五千部众和两万家卷向西进发。
魏王杨深领着三万精锐南下,他要一路翻阅秦岭,进入蜀中,穿过南中,然后再进入交趾。那里是帝国南方最大的港口,最大的造船厂。
现在交趾在金兰国手中,不一定会遵从朝廷的诏令。
但只要不是面对唐军,杨深都有信心击败他。
城墙上,皇帝与一个白发宦官看着南下的人群,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之色。
但他旁边的老宦官元忠却老泪纵横,“陛下为何不与殿下一同南下重建大秦?”
这位宦官,也是被天下人恨的咬牙切齿的“阉贼”。
很多人固执的相信,大秦就是坏在他们手上的。
皇帝却一脸轻松的笑容,“你这老东西,还折腾的动吗?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们都老了,跑不动了,再说大秦灭亡,总要有人背负骂名不是,朕如此昏庸,就该承受这一切,老东西,趁现在还有机会,回乡去吧,朕给你准备了几车金银,够你挥霍三代了。”
元忠原本是鲜卑拓跋部人,后来汉化,改为元氏,服侍过两代皇帝,早就把自己看成了杨家的老奴,听到皇帝的话,不禁老泪纵横,“陛下只是生错了时候,若是早生三十年,天下何至于此?”
“你错了,即便朕早生三十年,这天下依旧会沦落他人之手,武帝曾言,未有不灭之国,大秦内忧外患,非人力所能挽回,灭就灭吧,让关中百姓少流些血,也算是我杨家对百姓最后的一点补偿。”
夕阳西下,漫天的金辉洒下,让远处的青山更加妩媚起来。
这个时候,元忠忽然笑了,冲皇帝深深一礼,“老奴能服侍陛下,实乃前生修来的福分,下辈子,老奴还愿服侍陛下!”
说完,从城头决然跃下,带起一摸血光。
皇帝的眼中终于洒下两滴浊泪,“老东西,你当真聪明,你这一去,留下朕一人孤苦无依,也罢,你先去,朕也快了。”
皇帝合上眼,在城头坐了一夜。
第二日晌午,东面传来闷雷一般的轰鸣声,那是无数马蹄和盔甲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唐军来了!”
城中的响起一片惊呼声,却不是惊恐,而是惊喜。
无数人望着城墙上的皇帝旌旗,似乎在等待他下达最后的诏令。
“开城吧。”皇帝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朕也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