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梁州城外。
秦江带着十几个军官在城外列队等候。
迎接太子大军的礼节是有了，但是这人数，这排场……
多少有些寒酸。
远远地看着梁州城，看着城头天上几支猎鹰在盘旋，老远都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梁州城城楼低矮，上面斑驳痕迹，书写着历史的战斗。
跟长安城相比，虽是简陋了许多，但更像是一位屹立不倒的战士。
永远地挺拔着身姿。
“在这样的边陲从城市居住，天生就是一身悍勇的劲头。我喜欢这样的地方！”郭彪憨憨说道。
秦红冷声说：“先看看迎接的队伍吧。看他们这么稀稀拉拉的队伍的，显然是不太欢迎咱们。”
李怀安笑了一声：“管他的，其实他们要说什么话，我都是知道的。无非就是边境战事紧急，将士们都在坚守阵地，故而不来迎接。”
说话间，队伍已经到了城楼。
秦江带着一行人下马行礼：“末将秦江，参见太子殿下。”
“镇西将军的威名，本太子在长安城早有耳闻。”
“是镇西大将军。”一个副将壮着胆子补充道。
“大胆！”秦红呵斥一声，“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秦江没等李怀安回应，便站起身来，对着李怀安一拱手：“太子殿下息怒，咱们边陲将士一身血性，不懂规矩，但在战场上能杀能打能拼！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见怪。”
“镇西大将军？真的是镇西大将军？本太子记错了？”
“太子殿下，少了一个大字，可少了两个品级。”那副将继续说。
李怀安一拍脑门儿：“哦，真是大将军啊！可是谁家的大将军只领这么些兵？让我数一数，不到二十个。”
“太子有所不知，前线战事紧急，将士们都有要职看守，所以不能来迎接太子，请太子殿下勿怪。”
“战事紧急？到底有多紧急？据我所知，赵国的十万军队驻扎淮江已有半月之久，似乎一次战斗都没有爆发过，是吗？”
秦江没想到这纨绔太子心思还挺多，居然还知道些前线消息，着实始料未及。
不过，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纨绔之名。
秦江表面做得有礼有节，实则内心是颇为不屑。
“两军对垒，岂能有一日松懈？守百日而松一日，万一敌军就在这一日之间发起进攻，我军百日之功岂不前功尽弃？”
这话还真把李怀安问住了。
身为太子，李怀安并不在乎秦江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只要他能镇守边疆，能稳住新唐江山，不管他干什么，李怀安都能容忍。
现在便笑了笑：“好了，既然秦将军有自己的安排，那本太子也不过多责问。都起来吧，诸位将军镇守边疆辛苦，不必拘泥于这些俗礼。”
太子殿下态度突然转变，让门口的十几个将领有些错愕。
还没反应过来，李怀安跳下马来，然后递给秦江一封书信。
“嗯？”
“这时大将军秦勇让本太子交给你的。”
秦江有所怀疑，当着李怀安的面就把信封打开。
秦勇的信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此为明主。”
秦江没看明白，看看信纸，看看李怀安，有些懵。
“大哥的意思是说太子是明主？”
开什么玩笑？
秦江只觉得大哥是脑糊涂了。
一年前还在支持秦王李二的，还说什么秦家要用尽全力来支持秦王。
这才一年，大哥非但调转了位子，还说这太子是明主！
“在朝堂上呆太久，也学会了一身左右逢源的本事……”
秦江很是不屑，将纸条肉成一团，丢掉，表情也冷了许多。
李怀安不知道秦勇的信中写了什么，但看到秦江的表情，心里也是暗暗腹诽：“这狗将军肯定在信中说老子坏话，这老东西不是个东西，等老子回去定要好好收拾他。”
“秦将军，这是从长安带来增援的队伍，需要驻扎在何处？”
李怀安不再多想，指着身后的军队。
秦江看着茫茫多的队伍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吩咐副将说：“带着他们去城东驻扎。”
“等等。”李怀安赶紧打断，“去城东驻扎？城东更远吗？要去淮江增援，中间还搁着一个梁州城。”
秦江笑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我要的就是他们远离淮江。”
“为何？”
“这些都是新兵蛋子，要用在水上还太早，把他们派上去除了送死和惹人笑话，不会有丝毫作用。所以，这些士兵只需要在后方搞搞后勤，做做样子就足够了。太子殿下也一样，只需要留在梁州城内，等待破敌的消息就好了。”
李怀安眼神微眯，他能容忍将领对自己的不敬，却不能容忍将领将战争当做儿戏。
用自己的傲慢去猜测战争，明知道有更好的方法却不采用，要显示自己个人的本能。
这是用兵的禁忌，也是李怀安的禁忌。
秦江发现李怀安的眼神有些古怪，眼神也跟着多了些疑惑。
“太子殿下？”
“秦将军，这些士兵虽是新上战场，但一个个都是历经千难万险从长安到了梁州。他们虽然没什么战力，但一个个也都是愿意为了新唐江山送上性命之人。我们所作之一切都为江山之稳固。可不是给你彰显个人能力的地方？你要敢再如此自以为是，信不信我以太子的身份罢免你镇西大将军的职位！”
之前还好言好语感觉没什么脾气的太子，忽然间就发火了，还要罢免秦将军的职位？
这就有些过了，将士们都没有当一回事。
就算是皇上，想要罢免秦将军，那也得掂量掂量。
秦江一这话，瞬间脸就黑了：“太子殿下，末将没有听错吧？您说要罢免末将？”
“非但罢免，还能杀了！”
这话不是李怀安所说，而是秦红一声娇叱，上前一步拦在李怀安和秦勇之间。
秦江感觉不对，这女人气势好强。
在此之前，新唐朝廷所掌握的九品武者屈指可数，而半步宗师更是只有一个。
就是一直守在皇上身边的刘公公。
秦江远在梁州，消息闭塞，在此之前也之听说长孙家出了一位天才，不到二十就已经到了半步宗师。
以为新唐掌握的半步宗师多了一个。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红衣姑娘，气势稳稳远在他之上。
说明这必然就是一位半步宗师级高手。
九品面对半步宗师，没有半点儿胜算。
而且是品阶的压制，光是气势都让人汗毛倒数。
不单单是秦江，后方秦家军的将领们也是纷纷后退，如临大敌。
秦江心里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如此。
太子身边有足以威慑到自己的人，以后太子的吩咐就很难反驳。
如果太子在用兵上指指点点，他可不好控制。
秦江不想用增员来的新兵不是真的看不起，是因为不知道这些士兵的底细，全都是从江南的江湖之中吸纳而来的，万一其中有赵国奸细就不好搞了。
秦江有小心谨慎的理由。
面对秦红的压力，不得不主动说出来：“太子息怒，不是末将不用他们，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的底细。现在正是两国之间摩拳擦掌的时候，任何一点儿军情泄露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失误。”
听到这话，李怀安的脸色有所好转：“放心，这是本太子亲自带来的队伍的，不会有问题。而且，这支队伍之中大多是擅长水战的行家。至于那些不善水战的人，趁此时间，正好可以磨练一下。”
说完，李怀安不给秦江反驳的时间，立刻吩咐道：“郭彪，你带着队伍去淮江边，找个不会影响到秦将军布置的地方安营扎寨，以后秦将军训练秦家军，我的人训练自己的水兵，咱们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是！”
郭彪应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带着一众人绕过梁州城，向淮江进发。
“这……”秦江没想到太子如此独断专行，根本没法阻止，又有秦红拦在跟前，给他很大压力。
眼看军队朝着淮江进发越走越远，最后只能是幽幽地一声叹气：“哎，算了，就这样吧。”
秦江也想过，只要太子不来影响自己的布置就够了，如果这个冬天你训练你的，我训练我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怀安也在想，来之前郭彪都保证了，绝对能在这个冬天把这批新兵蛋子给训练出来，把这只队伍打造成能驻守淮江金牌水师。
黑水湾匪徒的水战能力名扬天下，赵国楚国的人都知道，这秦江不知自己带来的队伍有多厉害，那就等明年开春，真正开战之后来看。
保管能把这自以为是的镇西大将军吓死！
秦江也在心中琢磨，如果各自训练各自的兵。
来年开战就能有所对比，到时候看看自己训练的水兵跟太子带来的新兵，那时候看这太子如何嚣张？
两个人站在城门口相视一笑，各怀心思，也不说破。
“太子殿下，还是随我进城吧。末将在城中安排了最好酒宴招待太子殿下。”
有酒当然要喝！
李怀安身边只有秦红一人，招呼一声便随着接待的队伍进入梁州城。
梁州城内酒宴一点儿都不怠慢。
相反，秦江竭尽所能，把梁州城最好的东西都搬来了。
梁州城的美酒是比不上长安的。
但美人各个都兼具异域风情，身材高挑，是小麦色的肌肤，腰肢灵动，跟采薇颇为相似。
“太子殿下，这些都是梁州城中最好看的姑娘，喜欢吗？”
李怀安一手一个，忙不过来，连连点头：“喜欢喜欢……”
如此纵情声色之时，还是在一年前的云州城。
回忆往昔，更加欢喜。
一个小将走了过来，俯首帖耳在秦江耳边道：“将军，老鸨要结账了。”
“要结就结啊！”秦江有些不耐烦。
“大将军，咱哪儿有钱？”
“要多少？”
“五千两银子。”
“噗！说什么？五千两银子？她怎么不去抢？”
“可是……可是太子把这里的姑娘全都要了。”
“全要了？”
秦江头皮发麻，“太子他吃不吃得消？”
“吃不吃得消也不关咱的事，现在老鸨不放心，急着要结账。”
“说……先欠着。”
“老鸨说了，如果是要先欠着，她就找太子殿下要。”
“这怎么成？要是被太子知道咱们连这点儿银子都出不起，还不被笑掉大牙？”
小将急得直挠头：“将军，现在可咋办？早说了别让太子随便选，这里姑娘身价可贵了！”
“哟，秦将军，你可是咱们梁州城的英雄人物，难得一见呢！”
老鸨拖着长长的声音走了过来，扭着腰肢，媚笑连连。
只是这笑意显得有些渗人。
换做平时，秦江可不会害怕一个小小的老鸨。
可现在太子在楼上欢喜，闹出点儿动静被太子知道，丢了的面子可怎么找回来？
秦江大意了，没想到太子口味这么大。
他想的办法是想把太子困在温柔相中，能一直留在城内是最好的，这样就不会插手军务。
也就一个冬天，熬过冬天，把太子送走，一切恢复正常。
这才第一天！
秦江就被太子给狠狠教训了。
二十个姑娘，五千两一晚上。
直接破产！
“咳咳……看在太子驾临的份儿上，给本将打个折。”
“已经免了一千两，还不算诸位的酒菜钱，秦将军，这还不算打着吗？”
秦江擦了擦汗，尴尬道：“算算……”
“别光顾着算，得给钱啊！别说您一个大将军，连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不行的话，咱去找太子要。太子殿下肯定是个爽快人。”
“诶，你少瞧不起人！不就是五千两吗？”
说着，秦江翻出袖子里的银票：“看好了，这是银票！一共五……三千五百两。”
“银票我知道，但这还少一千五呢！”
秦江挠挠头，摸出一块护心镜：“我用此物给你抵押一千五百两。”
“这是什么玩意儿？能值一千五百两？”
“这是皇上御赐之物，只说不值一千五？”
老鸨一笑：“好好好，那老婆子可就收下了。”
“你给我看好了，待我有钱，来日要赎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