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达坐镇内侍省。
力士小心翼翼地送上一堆卷宗,看着李明达面无表情地翻阅卷宗,满眼的无奈。
这肯定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在这位陛下最宠爱的公主面前,规矩是个屁。
皇帝宠着、太子护着,内侍省还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内侍都是皇帝的家奴,说打死就打死,谁也不会头硬到要逆晋阳公主之意。
“不对吧?本公主记得,贞观八年,阿耶还说过甚么谛听。那时候《西游记》还没出来,不应该有谛听神兽的传闻,难道是在佛经里头?”
鱼力士的背微微弓起,满脸褶子绽放,谄媚地笑了:“晋阳公主好记性,隔了那么多年还记得,奴就不行了。不过,陛下说的应该不是地藏王菩萨驾下的谛听神兽,而是当年高祖皇帝驾下、裴寂裴相辅助建立的地听。”
“一个以内侍为主、辅以外面的贩夫走卒,为帝王探听阴私的部门,一个不怎么成功的部门,一个被百骑掩盖了光芒部门。”
李明达微觉奇怪:“鱼力士如此了解,莫不是地听在你手中?怎么近年没有动静?”
鱼力士一脸唏嘘:“当年是老奴义父掌舵,然后在贞观年间交到老奴手中,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重用百骑,地听就只能沉寂了。又因为突厥肆虐,文德皇后裁减宫中开支,地听自然也就蛰伏了。”
李明达合上卷宗,眉间满是英气:“传本公主命令,即日起,地听重建,暗中督臣民、官员、各卫、各折冲府、百骑及宗室!”
鱼力士一脸难色:“公主之意,恐怕还得陛下恩准。且地听重建,靡费颇大,非内帑难以支撑……”
李明达缓缓摊开手掌,亮出一块特别的鱼符。
咳咳,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虎符,结果避他家祖宗李虎的讳,叫成鱼符,一点霸气木有咧。
鱼力士长揖:“老奴参见大都督。”
……
太极殿的朝会上,御史开始弹劾了。
“当日魏王强行控制《长安晨报》,发布不利于朝廷的言论,且强行发售,请太子殿下予以惩处!”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当日还是因孤而起呢,怎么着,是不是要废了孤太子之位才满意?”
“废立之事,乃陛下心意,臣不敢干涉。然魏王之举确实乱了法纪,臣请太子惩处魏王,否则臣当撞柱死谏!”
御史的言辞开始激烈。
李泰笑嘻嘻地挪动胖乎乎的身子:“太子明鉴,当日臣确实有些举止失措,不如臣引咎辞去京兆府府尹一职,以示惩戒。”
李承乾笑得有些凌厉:“青雀莫想给孤躲懒,跑去吃美食,也不看看欣儿胖成甚么样了。殿中羽林卫,给孤退开些,孤倒想见识一下撞柱死谏的风采。”
现在不是贞观初年,凡事还需忍耐,如今连刘洎都杀了,还能叫你一个小小的御史胁迫了?
笑话!
御史骑虎难下。
牛皮吹得太大,恐怕真要撞柱子了,怎么办?
求助,急!
回眸四望,之前的盟友眼神飘忽,甚至有人合上了双眼,再无一人打圆场。
很好,额赵卜柱有眼无珠,错认了你们这一帮小人。
来世,赵卜柱自当厚报!
绝望的赵卜柱闭上眼,狠命前冲,撞了个头破血流。
“拖出去,扔乱葬岗。”
李承乾毫不在意地挥手。
两名羽林卫军士上前,哭笑不得地拱手:“回殿下,人还活着呐。”
满朝大惊。
血流了一地,结果你们说人还活着?
这戏法有点名堂啊!
王恶毕竟年轻,好奇心比较强,凑过去看了一眼热闹,噗嗤一声笑了。
谷</span>“人才!撞破鼻腔,当然会大量失血,却没有性命之忧。”
满殿错愕。
李泰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嘿嘿,弹劾本王,出丑了吧?
“除进贤冠、官袍、官靴,收回笏板、银鱼袋,将人逐出承天门。吏部将其除籍,注明永不录用。”
李承乾下手果断。
没下令砍了赵卜柱,已经是他大发慈悲了。
妄想逼孤处置青雀,你道行不够!
“魏王正朝纲,是大义;稍有僭越,是小节。亏小节而全大义,是为大唐之福。”李承乾眼中罕见地现出温和之色。“令,魏王李泰,加宗正寺少卿。”
满朝震惊,却没人敢说三道四。
六部九卿之中,数宗正寺最特殊,它的职司范围是宗室,基本不受其它部门的影响,它的官员任职条件只有一个——宗室。
虽然宗正寺少卿的任命通过三省,但三省对其并没有任何干预能力。
或者说,瓜田李下,不能去干预。
每一代帝王,都会委任同代的宗正寺卿。
李世民安排的是李道宗,李承乾安排的是李泰,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李泰接受任命,同时也意味着放弃了竞争继承权。
李泰欣然领命。
消息传入后宫,正在与韦妃博弈的李世民脸色变了变,最终叹气落子:“打劫。”
韦妃补了一个真眼,让一条小龙成活。
棋局进入收官阶段。
储位也同样进入收官阶段。
高明、青雀、兕子,兄弟(妹)同心,便是朕都难以撼动,何况是本就处于弱势的稚奴呢?
弱势……
好像有哪里不对。
李世民细细思量了一下,李治何德何能,竟可以使动东宫宦官与刺客?
……
长孙无忌在府中,面上永远保持着极具风度的微笑。
老管家坐在长孙无忌对面,姿态很放松。
“好多年没那么放松过了,辅机兄。”
长孙无忌温和地笑笑:“大名鼎鼎的厉山飞,屈身额府上多年,殊为不易。”
这番话让人听见,得吓出一身冷汗。
大盗魏刀儿,自号厉山飞,曾在李渊未反隋之前攻打其老巢太原,李渊都吃了他的亏。
李渊的军事能力稍弱于李世民,但也绝不是等闲之辈。
由此可见魏刀儿的厉害。
被李世民打败后,魏刀儿去河北投了窦建德,后来为窦建德所杀。
想来应当是诈死躲过了劫难,却又转身成了长孙无忌的管家。
“辅机兄保额多年,本不当轻弃,奈何辅机兄近年来对权势太贪啊!”魏刀儿微微摇头。